寝宫内灯火辉煌,御膳厅里的餐桌上,摆着几样精致可口的菜肴早已凉了。
王语嫣双眉紧皱,满脸愁容,她默默坐在桌前,一手托着香腮,一手以象牙筷沾了杯中酒汁,在桌面上不断地胡乱画着。虽不知她画的是什么,却可看出她的焦灼和心烦意乱。
四名宫女随侍在恻,早已饿得肚子里咕咕的叫了,但皇后尚未动过筷子,她们只好强自忍着。
幸好王语嫣一向体恤下人,突然想到她们尚未吃晚饭,便停止画动说道:“皇上也许在接待远道来的贺客,不用等他了,你们把这些收了下去吧!”
一名宫女恭声道:“皇后,您还没吃呐!菜都凉了,婢子去叫御膳房重备一份……”
王语嫣作个手势道:“不用了,我不饿……”
正说之间,忽听厅外的长廊上,发出两声轻哼,接着似有重物倒地,然后便无声无息了。
这位大理国皇后虽不会武功,但她自幼博览天下各门种派武功秘笈,尤其近一年来,终日伴着段誉勤练武功,耳濡目染,无论听觉或判断力,已无异武林一流高手。她一听长廊上传来的声响,便情知有异,听出是有外人侵人了寝宫,出手制倒了宫内的守卫。
寝宫是宫内的禁区,戒备森严,由御前侍卫负责,日夜轮流守卫。
除了侍候皇帝和皇后起居的宫女,连宫中的太监,未经召唤都不得擅闻。此刻已是初更时分,是什么人闯了进来?王语嫣暗自一惊,急向浑然来觉的四名官女吩咐道:“快出去看看……”
话尚未说完,突见—个蒙面人已闻入,四名宫女大惊,未及出声呼叫,便被来人出手如电制在。
这人一县葛市蓝衫,头上扎着英雄巾,足蹬黑布鞋,腰束黑带,打扮带有几分土气。
脸上膘的黑巾,将眼部以下整个遮住,无法看出他的真面目,但露出的部份,却是眉清目秀,乍看犹似面目姣好的女子。
而他出手之快,简直匪夷所思,王语嫣虽曾博览天下武功奇书,也着不出这人用的是何种点穴手法。
王语而惊愕之下,力持镇定,喝叱道:“你是什么人?胆敢擅闯禁宫!”
不料那人乍见王语揭,竟惊诧地轻轻“咦?”了一声,始怔怔地望着她道:“你就是王语嫣吗?”
听他的口气,似乎是冲着王语嫣来的,但又充满了意外和疑惑,仿佛不相信眼前的人就是王语嫣。
王语嫣并未察觉出他这种反应,霍地站起来,怒斥道:“快出去!否则我就要叫人来了……”
那人毫不在乎,有恃无恐道:“很抱歉,寝宫内外的那些侍卫,都已经躺下了,叫也没有用的,不过,你不用害怕,我并无恶意,不会伤害你,只是来向你打听一个人的下落而已。”
王语嫣仍然气呼呼地道:“你要打听谁?”
那人直截了当道:“无崖子老前辈。”
王语嫣不由地一怔,心忖道:“无崖子?那不是‘逍遥派’的……”
念犹未了,又听那人道:“我知道,令堂王夫人,就是无崖子老前辈与李秋水老前辈所生之女,二十年前嫁到了姑苏王家去的,你是无崖子老前辈的外孙女,应该知道他老人家的下落吧?”
其实,王语嫣只知道,自己出世才几个月,父亲就出门病殁旅途中,连遗体都不知在何处,死讯还是姑父慕容博带回的。
十将年来,母女相依为命,直到段正淳的出现,她才知道自己的身世,竟是这位南诏段王爷的骨肉。
至于段正淳跟她母亲之间的瓜葛,她就不清楚了。
王夫人与段正淳的那段恋情,是发生在嫁到王家之后,无论以古今的道德来看,都是“不守妇道”,她自然不会向女儿拽露。
若非最后看出段誉迷恋王语嫣,惟恐这对同父异母的兄妹乱伦,也许王夫人将永远保守这个秘密,绝不会轻易说明真相的。
虽然王语嫣在“琅环玉洞”里,曾博览天下武功奇书,但却不知自己母亲的武功,竟与“逍遥派”有着极深渊源,更不清楚母亲娘家的家世。
甚至连母亲是怎样死的,下毒手的是谁,段誉始终含糊支唔,未曾告诉她实情,她又怎会知道无崔子的事。
不过,段誉的“凌波微步”和“北冥神功”,得自无量山中的“琅环福地”,王语嫣在婚后,倒是曾听丈夫说过那段奇遇。
但她那里知道,段誉当日在洞中见到了“神仙姐姐”雕像,顿时惊为天人,后来在曼陀山庄见到她,与那雕像酷似,才会对她如痴如狂,神魂颠倒。
这时听那人提起她母亲的身世,王语嫣反而感到惊异了,不禁反问道:“你是谁?怎么知道家母的身世?”
那人笑了笑道:“这个嘛……我是打听出来的,千里迢迢赶到曼陀山庄,谁知你已经嫁到大理国来当皇后了,我只好又跋山涉水地找来喽!”
王语嫣见对方果然并无恶意,心里为之—宽,同时想到段誉随时可能赶回,便故意拖延时间道:“你说的这位老前辈,究竟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并不清楚,只有家母才知道……”她尚未及说出,母亲去年已死于非命,那人已接口道:“好哇!那就把令堂请出来吧!”
足见他的消息并不灵通,竟不知王夫人早已不在人间。
王语嫣心念一动,表情逼真道:“这里是皇上的寝宫,就算是皇太后,也另有别宫,家母怎会接女儿女婿住在一处,如果你真想见家母……”
说到这里,她故意顿了顿,心里却在想:“你要见她老人家,只有去阴曹地府见了!”
那人竟信以为真,迫不及待道:“快告诉我,令堂住在那里……”
正在这时,忽听从寝宫大门口,传来段誉的惊呼声:“寝宫内出事了,快随我进去!”
显然段誉一到寝宫大门口,就发现几名守卫倒在地上,情知有异,急忙带着护驾回宫的范骅等人,气急败坏地冲了进来。
那人暗自一惊,情急催促道:“快说,令堂在何处?”
王语嫣听出是段誉回宫了,不禁笑问道:“你是真的想见她老人家?”
那人不由地怒从心起,突然欺身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肩头,怒叱道:“走,快带我去见她!”
王语嫣毫无武功,被他—把提起,痛得失声叫道:“哎哟!你……”
段誉一路叫着:“嫣妹!嫣妹……”
刚冲至门口,正好见王语嫣被那人所制,顿时惊怒交加,冲热一收,急伸双臂,阻止眼在后面的范骅等人贸然闯入。
同时喝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似乎有些慌乱,紧紧抓住王语嫣,并不回答段誉的话,只顾向她逼令道:“快教他们让路!”
王语嫣惟恐他当真情急拚命,猝下毒手,急向段誉说道:“皇上,他没有伤害我,让他走吧!”
段誉眼见爱妻受制,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只得把头一点道:“好,快放开皇后,我就让你离去!”
不料那人却道:“不行,皇后得带我去见一个人。”
段誉诧然问道:“嫣妹,他要见谁?”
王语嫣暗施了个眼色道:“他要见我娘!”
段誉一时未能会意过来,她这个眼色是什么用意,更觉诧异道:“嫣妹,她老人家不是……”
王语嫣又施了个眼色道:“皇上就派人去镇南王府,把她老人家接到宫里来一趟吧!”
段誉终然恍然大悟,明白爱妻是在用缓兵之计,便转身向范骅吩咐道:“范司马,你去把老夫人接来,就说有人要见她老人家。”
说时也施了个眼色。范骅立即会意,恭声应退:“遵旨!”其实他心里已打好主意,一出寝宫,就去召来大批御前侍卫,将整个寝宫;团团围住,任凭这蒙面人插翅也难飞。
那知刚要转身,那人却喝阻道:“不用去接,只需备好车子劳驾皇后陪我同去。”
段誉怒斥道:“你这厮胆敢挟持皇后!”
那人耸耸肩道:“这是没办法的事,常言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可不知道你们会打什么歪主意,所以嘛!只好……”
段誉忍无可忍,出其不意地欺身暴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由左侧探手向那人腰间抓去,出手之快,好比电光石火。
不料那人向右一闪,被他紧抓肩头的王语嫣,便身不由主地,跟着挪开五尺,使段誉抓了个空。
想不到段誉与那人,竟不约而同地失声惊呼道:“凌波微步!”
那可一点不假,双方一攻一退,用的居然同是那玄奥无比的“凌波微步”!这种独步武林的步法,段誉是得自“琅环福地”,石洞中,“神仙姐姐”所留的帛卷上学来,钟灵仅缠着他学会几步而已。
只道普天之下,真正会施展“凌波微步”的人,除他之外,绝不作第二人想。
那知今晚遇见的小小盗马贼包小靓,竟然也会这种神妙步法,只是火候不足罢了。
而眼前挟持王语嫣的蒙面人,不但也会“凌波微步”,更能在段誉的空袭下,从容避开,显见火候并不在他之下,教他如何能不暗自吃惊?这一来,段誉不禁想到,蒙面人与那包小靓,极有可能是一路的。当即喝问道:“阁下,究竟是什么人?”
那人摇摇头道:“很抱歉,没有告诉你的必要!”
段誉怒哼一声,突然向右横跨一大步,作势要欺近,却在蒙面人身形乍动之时,双足连连交错,以他自创的凌波微步“逆走法”,绕回左方,正好堵上对方退路。
那人大出意料之外,尤其带着个王语嫣,行动自不及段誉灵活轻使,等他发觉退路已被封死,除非及时撤手,放开被挟持的人质,只有全力硬拚了。
在这种情势之下,若是放开王语嫣,对方便毫无顾忌,可谓大大的不智,情急之下,蒙面人不得不把心一横,大叫道:“你是自找的,可怪不得我了!”
霍地出掌,迎向段管击来的右掌拍去。
“啪!”地一声,双方掌与掌击个正着,彼此均感全身为之一震,显然是棋逢对手,势均力敌。
段誉惟恐伤了王语嫣,不敢以全力硬拚,心忖道:“此人功力甚是了得,我何不以‘北冥神功’,将对方内力尽吸归我,使他无力抗拒,抢救下嫣妹再说。”心念方动,不意那人竟行发制人,以搦指向他的拇指捺来。
“北冥神功”所记练功法廖,最后便是这样写道“世人练功,皆自云门而至少商,我逍遥派则反其道而行之,自少商而至云门,拇指与人相接,彼之内力即入我身,贮于云门等诸穴。然敌之内力若胜于我,则海水倒灌而入江河,凶险莫甚,慎之,慎之。本派旁支,谁能逍敌内力,不能引为我用,犹日取千金而复夺之于地,暴殓珍物,殊可晒也。”
那人居然自行用拇指捺来,段管正中下怀,心里暗自好笑道:“嘿!你这才是自找的,真不知死活!”
不料两人的拇指一相交,均都惊觉对方的指头上,发出一股无比强劲的吸力,似欲将对方的内力一股脑吸将过来。
这正是绝世武学“北冥神功”!段誉这一惊非同小可,对方不仅会“凌波微步”,更会“北冥神功”,莫非是“逍遥派”的弟子?猛然间记起,当日在石洞中破裂的小蒲团内,发现那白绸包上,几行细字的最后一段,便是:“学成下山,为余杀尽逍遥派弟子,有一遗漏,余于天上地下耿耿长恨也。”
但他这一年多未,从未发现江湖中,有“逍遥派”弟子出现过。
况且,他当时就未将此事当真,根本没这打算,也想不到自己毫无武功,那有能力去杀尽“神仙姐姐”痛恨的人。
更想不到的是,后来接掌“逍遥派”的虚竹,居然成了他结拜的盟兄!这时那容他多想,对方拇指上的吸力正逐渐加强,若非过去一年多来,曾以叫“北冥神功”不断吸入一些高手的功力,贮为已用,今晚很可能就成了废人。
而对方吃惊的程度,似乎较段誉犹有过之,他大概作梦也想不到,眼前这位大理国的年轻皇帝,竟然也会“北冥神功”。
双方各尽全力,欲将对方的功力吸为已有,但都无法如愿。
两股强劲吸力,互相抵制,冲澈,僵持着……范骅见多识广,心知双方均形同搏命,正值生死开头,绝不可贸然插手,否则极可能造成两败俱伤,甚至同归于尽的局面。
王语嫣曾博览天下武功奇书,更深知其中厉害,况且,她根本不会武功,纵然想助段誉一臂之力,亦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爱莫能助。
但她灵机一动,心想:“此人的来厉实在可疑,趁他全力与誉郎较劲,顾此失彼之际,我何不揭开他的真面目,看看他究竟是谁?”
心念既动,冷不防一侧身,出其不意地一伸手,抓下了那人脸上蒙的黑巾。
那人蓦地一惊,这一分神,体内功力突向拇指狂而出,使他无暇顾及真面目已被识出,急将“云门穴”自行封闭,才把涌出的功力止住。
就在这时,却听段誉和王语嫣,不约而同地发出惊诧呼声:“咦?……”原来那人的面貌,竟然酷似这位大理国皇后!连范骅和几名侍卫,也不禁为之愕然,心里直呼怪事。
难怪那人在拜见王语嫣时,会惊诧地轻呼了声“咦?”,怔怔地望着她问道:“你就是王语嫣?”
大概连他自己也意想不到,这位大理国皇后。竟然跟他如此相像。
段誉来及发问,突觉对方的吸力,化为一股狂的洪流,直向自己的指头冲来,但他方自路喜,那股洪流却又止住,倏地变成奇寒无比的力道,使他几乎无法抵受。
这一惊非同小可,据他所知,游坦之曾服下“冰虫”攻敌时,掌力中含有冰虫奇毒,才会有此现象。
蓦地想起,今晚在镇南王府与虚竹相见时,应付始终怀疑游坦之堕崖未死,莫非真被他说中,且与眼前这年轻人有关……念犹未了,陡觉那股奇寒强劲的内力剧增,慢说是“北冥神功”旨在吸收敌人功力,即使全力抵制这股力道,事实上也很难办到。
段誉虽觉如同置身冰窑,毕竟仗着功力深厚,急用“六阳融雪功”,尚能勉强支持下去。
仍被那人抓住肩头的王语嫣可惨了,从对方手上传来的一股奇寒,冻得她全身直发抖,忍不住叫道:“誉即,我好冷好冷,快受不了啦……”
那人似乎无意伤害她,但又不能把她放开,闻言脸上现出一丝为难的神情,仿佛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起来。
段誉担心爱妻受冻伤,顾不得正与对方以真力相拚,绝不可开口说话,运气叫道:“快放开她,我让你……”“走”字尚未出口,对方那股奇寒之力,突又变成火灼般的狂热劲道。
这一寒一灼之间,使人有如从冰窑中,猛一下转到了火山口里,任凭功力再深厚,也无法抵受。
段誉大惊,情急之下,突以“一阳指”真力猝发。
那人发出的火灼真力,被“一阳指”突破,直冲体内,使他陡觉全身一个剧烈大震,被震得双手一撤,身不由已地暴退两丈,整个身子撞上了墙壁?“哗啦啦!”一片巨响,墙壁被撞出一个大窟窿,那人也跌出了墙外的长廊。
段誉抢步上前,抱住了正要倒下去的王语嫣。
范骅与那几名待卫,则从墙壁的窟窿追了出去。
但是,就这眨眼之间,已不知那人的去向。
范骅一直追出寝宫外,早已不见那人影踪,只得赶回寝宫内,见段誉正在安抚受惊的王语嫣,忙协前恭声道:“启禀皇上,刺客已逃逸无踪。”
段誉盼咐道:“快去替外面那些守卫,把受制的穴道解开。”
范骅恭应道:“是,臣这就……”
王语嫣突然想到什么,急道:“那人急于见我娘,很可能会去镇南王府!”
段誉把头一点道:“对!极有可能。范司马,你立刻亲自去镇南王府,通知西夏驸马和华司徒。”
范骅恭应一声,匆匆而去。
等他们一离去,段誉便为四名宫女解开受制的穴道。
王语嫣惊魂肯定,不禁抱怨起来道:“誉郎,你上那里去了,这么晚才回宫,害我差一点被人……”
段誉示意四名宫女退出,始转身走近道:“嫣妹,让你受惊了,我是去找灵妹……”
王语嫣急问道:“找到她了吗?”
段誉沮然道:“找是找到了,但她执意甚坚,说什么也不肯随我回宫,关于诰封之事,她更断然拒绝。”
王语嫣深深叹了口气道:“我知道,灵妹对我的成见极深,尤其对我答应嫁给你,做了大理国皇后这事,更不能谅解。”
段誉微微点头道:“确实如此,但我又怎能向她说明真相,说出我不是段王爷的亲骨肉……”
王语嫣苦笑道:“那样她会更恨我,誉郎,你跟她一直谈到现在?”
段誉道:“没有,我费尽口舌,她不等我把话说完就跑了。我一时心烦意乱,想到去天龙寺见伯父,结果不巧他老人家正值闭关,未能见到,回城的途中,又遇上个小女孩……对了,嫣妹,你可知有个叫包小靓的小姑娘是谁?”
王语嫣怔了怔道:“包小靓?我只知道死去的包三哥,有个女儿叫包不靓……”
段誉诧然道:“父亲叫包不同,女儿怎么叫包不靓?那不是成了同辈?”
王语嫣笑道:“包三哥就是这么个疯疯癫癫的人,他从不拘泥什么礼法,认为这样更显得父女亲近。誉郎,你刚说的包小靓,又是什么人?”
段誉道:“我就是不知道她是谁,才赶回来问你呀!”
便将途中被盗坐骑,及包小靓被范骅所执,带至镇南王府的情形,从头至尾说了一遍。
王语嫣听毕,问道:“那小姑娘多大,长的是什么模样?”
听段誉描述之后,她沉吟一下道:“错不了,一定是那鬼丫头!”
段誉诧异地问道:“你说她就是包不同的女儿?”
王语嫣把头一点,肯定地道:“嗯!这丫头是个鬼精灵,才三岁她娘就死了,一直住在燕子坞的参合庄,经常溜到曼陀山庄来,有一次被我发现,她居然溜进了‘琅环玉洞’偷看那些藏书,那时她只不过十岁而已。”
段誉道:“难怪她会‘凌波微步’呐!”
王语嫣忽道:“如果真是那鬼丫头,她怎会还离姑苏,一个人跑到大理来?”
段誉判断道:“说不定是来找她父亲的吧!”
王语嫣道:“我姑父手下的四员大将,郑百川、公冶乾、包不同和风波恶是生死之交,慕容表哥杀了包三哥,其他三人悲愤离他而去,必然是回江南,共同全力照顾包三哥的遗孤,怎么可能让那小姑娘乱跑……”
段誉接道:“也许郑百川他们,不忍告诉她包不同已死,她才会跑出来找父亲。你不是说,这小姑娘很会溜吗?”
王语嫣不以为然道:“就算她是溜出来的,郑大哥他们一旦发现了她失踪了,也会出来找呀!”
段誉笑了笑道:“这小姑娘人小鬼大,是个鬼精灵,要找她可不太容易……嫣妹,暂不去管她了,刚才那个人,闯进寝宫来究竟想干嘛?”
王语嫣道:“他想查问无崖子的下落。”
段誉“哦?”了一声,诧异的道:“嫣妹,你有没有看出,他的面貌几乎跟你一模一样?”
王语嫣点头道:“是啊!这不知道怎么回事……”
段誉忽道:“嫣妹,看他的年龄,好像比你还小一点,会不会是……”
王语嫣不等他说完,就接道:“我娘只生了我一个女儿,你别胡思乱想!”
段誉强自一笑道:“这倒真是怪事了……”
王语嫣正色道:“更怪的是,刚才他的掌力忽冷忽热,倒很像失传已久的”阴阳七煞功“呐!”
段誉一听,情不自禁地失声叫道:“阴阳七煞功!嫣妹,虚竹二哥方才还提起,去年为了找寻萧峰大哥的遗体,冒险寻路到达那悬崖下的谷底,发现一处山沟,极可能就是传说中的‘阴阳谷’啊!”
王语嫣惊问道:“真有那个地方?”
段誉便将虚竹所说的话,向她述说一遍,最后皱起眉头道:“嫣妹,刚才那人不惜冒险闯入宫来,急于查询无崖子老前辈的下落,虽不知他所为何事,但他的面貌如此酷似嫣妹,委实令人不可思议,只用此事与令堂上一代的恩怨,至少有些瓜葛。”
王语嫣沉思不语,似欲从其中寻出蛛丝马迹。
段誉忽道:“对了,虚竹二哥今晚还说出一段秘密,极可能与令堂的身世有关……”
王语嫣迫不及待问道:“他说了什么?”
段誉又将虚竹如何救助天山重姥起,直到被李秋水一路追杀,结果两个老太婆落得两败俱伤,以及李秋水临死前,向虚竹说出的一切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这些往事,王语嫣从未听王夫人提起过,此刻听段管说来,不但津津有味,同时更感到十分惊讶,想不到自己的母亲,竟是无崖子与李秋水所生之女。
她全神贯注地须听着,直等到段誉一口气说完,这才眨动两下眼睛道:“想不到刚才那个人所说竟是真的!”
段誉问道,“他说什么?”
玉语嫣道:“他说我是无屋子老前辈的外孙女,应该知道他老人家的下落啊!”
顿了顿,接着又道:“誉郎,西夏太后李秋水……不,我应该称她外婆才对。她老人家直到临死前,见了我外公无崖子交给虚竹二哥的那幅画像,才明白我外公心目中所爱的不是她,而是面貌与她酷似的小妹。”这么说,当时她老人家并不知情,只是为了外公自从雕了玉像,便终日对着玉像发呆,反而冷落了她,因而一气之下,出外去找年轻英俊的男人,终使外公愤而离开无量山的石洞,从此不知去向?““外婆久候不见外公回去,最后也离开无量山,不知怎么当了西夏国的太后,但是,她的小妹又上那里去了呢?”
段誉想了想道:“这倒未听虚竹二哥提及……嫣妹,你问这个干嘛?”
王语嫣道:“我只不过突然想到,随便问问罢了。不过,我在想,今晚闯进宫来的那人,急于要查询外公的下落,说不定跟我外婆,或者她的小妹有着血缘关系,否则怎会长得跟我那么像。”
这倒也是醒了段誉,心想:“当日我初见王夫人,几乎以为她就是石洞里所见雕像本人,只是年龄大些而已。再见到嫣妹,就更认定她才是‘神仙姐姐’,结果既不是嫣妹,更不是王夫人。无崖子老前辈所雕的,竟是酷似李秋水的那位小妹,如此看来,李秋水,她的小妹,王夫人和嫣妹。几个人不是都很酷似?那么嫣妹所说,今晚闯入宫来的那人,说不定真是……”
念犹未了,忽听王语嫣间道:“誉郎,你在想什么?”
段誉回过神来道:“呃!扼!我在想,你说刚才那人,或许跟李秋水老前辈有着血缘关系,这倒很有可能。虚竹二哥是西夏国驸马,明日接他入宫来问问,也许这个谜便可迎刃而解了。”
王语嫣反而迫不及待道:“何必等明日,现在就派人去接他到暖阁来,回头为你们准备了宵夜,哥儿俩边喝边聊岂不很好。”
段誉正中下怀,不禁笑道:“还是嫣妹想得周到,如此甚好,免得今夜咱们两个都睡不着。”当即唤进宫女,传旨派人去镇南王府接虚竹入宫。
那人急于见王夫人,查询无崔子的下落,逃出皇宫,果然一路向镇南王府寻来。
皇宫目标显著好找,镇南王府却非得问路不可。
由于新帝登基嗣年庆典在即,城开不夜,到处张灯结采,一片欢乐景象,仿佛像要过年似的。
百姓扶老携幼,熙熙攘攘,在满街逛来逛去,把大理城的夜色点缀得无比热闹。
那人连问了好几个路人,偏偏都不能汉语,无法问出镇南王府的所在。
正感到无可奈何,突闻一阵急促蹄声响起,行人纷纷避开让路。
那人回头一看,只见一队官兵正飞马直奔而来,认出一马当先的正是范骅。
他以为是来追自己的,不禁暗自一惊,急向人群里避去,那知一个不慎,竟与迎面急步走来的小姑娘撞了个满怀。
小姑娘正是包小靓,她伸手一把推了那人一个跟跄,怒斥道:“你这人走路不带眼睛啊?”
那人一听她说的汉语,喜出望外道:“小姑娘,你是汉人?”惟恐官兵追来,不由分说,一把拖了她就走。
包小靓用力一甩,竟未能把那人的手甩脱,直被拖至一座彩牌后,眼看范骅等飞马驰过,那人才把手放开。
小姑娘正待发怒,定神一看,不由地一怔,随即笑道:“王姐姐,原来是你呀!”
昂首七尺之躯的堂堂男子汉,竟被称为“姐姐”,使那人莫名其妙地道:“小姑娘,你叫我什么?”
包小靓诡异地一笑,道:“阿朱姐姐的那套易容术,你好像没有学到家嘛!被我一眼就认了出来,不过,有一点你比她高明居然连身高体形……”
那人这才恍然大悟,明白这小姑娘把他误认了,当作是王语嫣女扮男装。灵机一动,将错就错道:“那当然,这就叫青出于蓝胜于蓝啊!”
包小靓不疑有他,亲热地拉住那人的手道:“王姐姐,这儿说话不方便,有几个女的在跟踪我,好不容易才被我摆脱,走,咱们找个清静的地方去聊。”
那人心忖道:“这小姑娘不知是谁,既把我误认作是王语嫣,想必跟当今的大理皇后极熟悉,甚至很接近,我何不从她口中套出些消息。”
当下把头一点,便任由包小靓拉着手,急步向一条小街走去。
绕出闹区,来至一处僻静的毂仓旁,见四下无人,包小靓便停下道:“就在这里好了。”那人惟恐露出马脚,只把头微微一点不先开口。
便听包小靓道:“王姐姐,我本来想潜入宫中去见你的,可是又怕不方便,说不定会替你带来麻烦,所以干脆作罢,自己的事还是由自己来吧!”
那人既要冒充王语嫣,不得不装腔作势,细声细语道:“你想干嘛?”
包小靓报声道:“为我爹报仇!”
那人对包不同惨遭毒手毫无所知,故意问道:“你知道仇家是谁?”
包小靓咬牙切齿道:“慕容复!”
“南慕容,北乔峰”,几乎是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果连“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慕容复是谁都不知道,那就未免太孤陋寡闻了。
偏偏那人就不太清楚,只好故作惊诧道:“是他?”
包小靓紧紧抓住他的手,泪光闪动道:“王姐姐,慕容复是你表哥,我以前都叫他慕容叔叔,也知道你一直很喜欢他。可是,我爹对慕容世家忠心耿耿,他却杀了我爹,据说连王姐姐的母亲王夫人,都可能是遭了他的毒手……”
那人问道:“你……”
他本来想问她怎么知道王夫人已死,但那一来就露出了马脚,急忙改口道:“你怎么知道的?”
包小靓道:“郑伯伯他们跟我爹四个人,无论去那里都是在一起的,去年他们只有三人回到参合庄,唯独不见我爹,又匆匆要带我离开。我当时心里就犯了嘴咕,一再向他们追问,却没有一个人对我说出实情,骗我说爹有重要的事去办,暂时无法回来。离开参合庄后,他们把我带到金陵去,过了很久,仍不见爹回江南,我又问他们,结果还是那番话,骗我说爹的事尚未办完。
“有一天夜里,他们三个猛喝酒,一个个喝醉了,破口大骂慕容复不仁不义,心狼手辣,把我从睡梦中惊醒,偷偷到门口一听,才知道爹已遭了慕容复的毒手!”
那人“哦?”了一声,又听包小靓接下去道:“当时我冲进去,追问究竟我爹是生是死,他们心知无法再隐瞒,只好说出爹遇害的实情。”原来爹是仗义执言,要阻止慕容复认贼作父,投靠那‘四大恶人’之首段延庆,使慕容复恼羞成怒,突向我爹施了毒手。
“当他们抱了我爹尸体离去时,屋里尚有好些人被迷药制住,无法动弹,其中包括王夫人在内,后来传闻王夫人和那些人都死于非命,很可能也遭了慕容复的毒手。”王姐姐,这种灭绝人性,连自己亲舅母都能杀的人,咱们能不找他报仇吗?“说到这里,她已声泪俱下。
关于去年发生的那些惊天动地的大事,那人竟一无所知,默了一默,问道:“你打算怎样报仇?”
包小靓哽咽着道:“我是瞒着郑伯伯他们溜出来的,各处打听慕容复的行踪,都没有一点消息。直到最近,才无意间听到有人说起,曾经见到他和阿碧在大理国境内出现,所以我就赶了来。
“偏偏路径不熟,走到了山里去,正好发现有人骑马经过,我就用计夺了他的马……谁知他竟是大理国皇帝。王姐姐,回头见了他,请你代我求个情,我当时真的不知道他的身分,千万别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啊!”
那人漫应—声,心里却在想:“他妈的!王夫人明明早已死了,王语嫣竟然诓我。
她是真不知情,还是……可是这一来,我千里迢迢赶来大理国,想查出无崖子的下落又要落空了!”
包小靓并未察觉他一脸失望,止住了呜咽,又问道:“王姐姐,天这么晚了,你又不会武功,一个人女扮男装溜出宫来干嘛?”
那人支唔道:“哦……我只是想出来看看热闹……”
包小靓信以为真,沉吟一下,忽道:“王姐姐,如果王夫人真是慕容复所杀,你想不想报仇?”
那人呐呐地道:“这……我得回宫去,跟皇上商议一下……”
包小靓点点头道:“说的也是,我忘了王姐姐虽然胸怀万机,博览天下武功奇书,本身却不会武功,这个仇只有我替王姐姐一起代报了。”
那人也微微点了点头,忽问道:“你在那里落脚?”
包小靓强自一笑道:“皇帝可能正派人到处抓我,我那儿也不能住,只好随便找个地方安身了……”
眼光一抬,又笑道:“如果这个毂仓里没人,今夜我就睡在这里吧!”
那人心想:“我跟你一样,皇帝大概早已下旨,全城在搜捕我了,我们倒是同病相怜啊!”
包小靓道:“王姐姐,我还要继续去找慕容复,你还要不要看热闹?”
那人未置可否,问道:“你不怕被抓?”
包小靓有恃无恐道:“我刚才在街上又买了些物事,乔扮一下就没人认得出了。王姐姐,咱们进毂仓里去,请你帮我一下。”
那人不知她要如何乔扮,心里充满好奇,便随着包小靓走进毂仓。
这小姑娘果然人小鬼大,自背着的小包袱里,取出一支数寸长的细铁丝,伸入门上的大铜锁锁孔,一阵拨动,不费吹灰之力,锁竟然被她拨开。
她回头得意地一笑,将铜锁挂在一旁,推开门,便拉着那人进入,再将门掩上。
毂仓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包小靓又摸出火摺子,用力摇晃几下,燃起火头来再摸出一支小烛来点着,顿时放出光亮。
嘿!这小姑娘倒是万事俱备,一应俱全呐!她眼光一扫,见中央毂包堆旁,有个矮木桌和两张长凳,便过去将烛油滴两滴在桌上,使小烛站住。
那人不动声色,也不出声,看着她如何大显神通,施展易容妙术。
包小靓将小包袱置于桌上打开,里面竟有不少物事,除了一身花衫,女孩儿的内衣,胭脂花粉,发间插戴的饰物,一面圆形铜镜,一把短匕,以及一些银子之外,竟然还有两只馒头!那人一见馒头,顿时想起今晚尚未进食,忍不住伸出手道:“馒头给我先吃一个……”
不料包小靓却阻止道:“不行,这馒头不是买来吃的!”
馒头买来不能吃,又是做什么用的?只见包小靓笑了笑,竟然迳自解开上身的青色短祆,把它脱了下来。
那人暗自一惊,心付道:“这小姑娘要干嘛?”
包小靓并未察觉他的惊诧眼光,逞自将脱下的短祆撕破,撕成约三寸宽的布条,再把三条连结成一长条。
那人更觉莫名其妙了,但不便发问,只是默默地看着,看她究竟搞啥名堂。
想不到包小靓结有布条,竟当着那人的面,毫无顾忌地解下了她的小肚兜,顿使上身整个裸露!她把那人当作是王语嫣,同是女子,自不必有所顾忌,何竟她尚需那人的帮忙。
但看在那人眼里,虽然包小靓才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发育尚未完全,胸部仅微微隆起,两只如同小龙包似的小椒乳,仍不免使他为之心神一震。事实上,那人也只不过十七八岁而已,生平除了他娘之外,来曾接触过任何女子,尤其未见过女子的肉体。尽管包小靓是个尚未成熟的“小不点”,毕竟是个小姑娘,尤其上身赤裸。
昏暗的灯光照耀下,那一身娇柔细嫩的肌肤,顶着一双微微隆起的小椒巩,别有一番诱人情趣。
看在小伙子眼里,那能无动于衷,视若未睹?正瞠目结舌,包小靓却拿起两只馒头,按在自己的一双小椒乳上,向他道:“王姐姐,请你帮个忙,用布条替我绑紧,要绑牢些哦!”
那人一时简直不知所措,愣住地应道:“是,是……”但却站在那里不动,如同泥塑木雕的一般。
包小靓见状,不禁诧然问道:“王姐姐,你怎么啦?”
那人惟恐露出马脚,忙不迭漫应二声,只得拿起桌上的布条,笨手笨脚地,为她将两只馒头绑在胸前,绑牢了,又在背后打个结,始问道:“这样行吗?”
包小靓用双手按住馒头,试了试,笑道:“只要不在下掉就成了。”
随即将脱下的肚兜穿上,再穿上那件花衫,一面自我解嘲道:“我这对奶,如果真饿极了,还可以取出来吃呐!”
那人这时已明白,这人小鬼大的小姑娘,是要用两只馒头,伪装一对丰乳!包小靓穿上花衫,双手在胸前矫正一下位置,笑问道:“王姐姐,这样看得出来是假的吗?”
那人根本不敢正视,漫应道:“看不出,看不出……”
包小靓听了十分满意,随即将头上两个发节打开,披散在两肩和背后,然后取了几件饰物插在发间,再坐在长凳上,一手持铜镜,一手将胭脂花粉往脸上涂抹。
那人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不消片刻,包小靓已妆扮完成,笑盈盈地站了起来。
乍看之下,包小靓与先前的小姑娘打扮,简直判若两人,就像一位丰满成熟的少妇!包小靓却意犹未足道:“可惜矮了些……王姐姐,阿朱没有教我,你能不能帮我长高些?”
那人面有难色道,“这……”
正在这时,突闻外面有人叫道:“锁被人打开了,里面有灯光呐!”接着便乱哄哄地大声嚷起来:“有贼!有贼……”
叫骂声是汉语,显然这座毂仓的主人是汉人。
包小靓暗自一惊,迅速将各种物事收入包袱,急道:“王姐姐,不用怕,紧紧跟着我……”
话犹未了,门已被推开,只见两个提着灯笼的中年,带了七八个汉子冲进来。
一名中年破口大骂道:“他妈的!是对狗男女,跑到这里来干那好事了!”
另一中年怒道:“快抓起来,脱光了拖出去游街,让大家看看这对狗男女!”
叫骂声中,七八个汉子一拥而上。
包小靓一把拉了那人的手,立即施展“凌波微步”,以那神妙绝伦的步法,连连闪过几个汉子,直向门口冲去。
提着灯笼的两名中年,好似颇有武功底子,各向左右一跨,双双拦截,但他们未及出手,却不约而同地惊叫一声,分向两旁踉跄跌开,顿时倒地不起。
包小靓并未出手,见状心里不禁直呼怪事,这时她无暇多想,趁机拖了那人夺门而出。
一出谷仓,就拖着那人拔脚狂奔,一口气奔入一条长巷内。未见后面有人追来,这才收住奔势,停了下来。
那人既是冒充王语嫣,不得不装腔作势,连连喘息不已,好像真的是弱不禁风。
包小镇忙歉然道:“对不起,对不起,王姐姐,我忘了你不会武功。”
那人表情逼真道:“没关系,歇一会儿就好了……”
包小靓忽把眉头一皱道:“好奇怪,刚才我又没有出手,那两个人好像中了暗器,突然自己倒下了。”
那人顾左右而言他,故意把话岔开道:“你刚才用的可是‘凌波微步’?”
包小靓点了下头,腼腆道:“不瞒王姐姐说,我是趁王夭人和你都不在曼陀山庄,从‘琅环玉洞’的藏书上偷学来的,可惜书上只有文字记载,没有步法的图式,有些步子太深奥,我始终无法练得精熟。王姐姐,你能指点我吗?”
那人当即指出道:“我刚才看你的出步,‘妇妹’和‘无妄’两个方位有些混淆不清,而且起步过急。幸好那些人武功不强,否则只要封死那两个方位,你后面的步法就无法施展开来了。”
包小靓连连点头道:“对对对,我自已也觉得,就是犯了这个大毛病,要是早经王姐姐指点,今晚在镇南王府,我就不致丢人现眼认栽啦!”
那人急问道:“你在镇南王府栽了筋斗?”
包小靓小嘴一噘道:“就是栽在你老公大理国皇帝手里嘛!谁知道他会亲自出手,而且施展的‘凌波微步’比我高明。”
段誉施展的“凌波微步”,那人今夜也见识过。
此刻听包小靓说,她是从藏书上偷学来的,王语嫣既是王夫人之女,大理皇帝娶了她,要学那神妙步法就更容易,根本不足为奇了。
那人自然不会知道,段誉的那番奇遇,默了默道:“现在你不能睡毂仓了,打算要去那里?”
包小靓笑道:“现在没人能认出我了,咱们去逛街瞧热闹吧!”
那人原想伺机摆脱这小姑娘的,此刻获悉她从小生长在燕子坞,参合住的慕容世家,又经常溜到曼陀山庄,对王夫人的一切必然知道不少,于是改变主意,决心从包小靓口中探出一些有关王家的消息。
为了不露马脚,他故意道:“我逛一会儿就得回宫去,不能整夜陪着你啊!”
包小靓大喜,拉了那人的手就走。
回到大街上,那人这才看清楚,包小靓经过这一改扮。穿上那身花衫,尤其用两只馒头伪装的丰乳,看上去不但突出惹眼,简直是招摇过市。
那年头的女子较为保守,即使得天独厚,天生一对豪乳,也多半用“束胸”隐藏,不使露形,以免被人视为“唐朝豪放女”。
绝不会像包小靓,惟恐人家把她看成尚未成熟的小不点。
街上行人熙攘,他们两人所经之处,惹未不少异样的眼光,为包小靓的一双豪乳侧目!包小靓非但不以为然,反而洋洋自得,侧脸转向那人轻声笑道:“王姐姐。你瞧这些男人的德性,一个个色迷迷的,好像八辈子没见过女人!”
那人打趣道:“应该说没见过像你这样动人的女人!”
包小靓被他说得脸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
这时正走近一处广场,锣鼓喧天,圈了一大群人在看热闹。
抬眼一看,只见人群中有人在戏艺,以叠罗汉站在足有三四人高处,双手将五支短火把连连抛起,接一支抛一支,连续不断地在空中起落,看去如同一只火圈,煞是壮观好看。
包小靓童心大发,见了大是兴奋,拖了那人就向人群里钻去。
挤近一看,广场上可真够热闹,除了叠罗汉抛火把的这一组四人,尚有表演吞火的,走钢丝的,仰卧地上双脚朝天蹬缸子的,表演气功的,弄蛇玩猴儿的……而这些戏艺的人,个个都是衣衫褴褛,一看就知是群丐帮的人物。
忽听包小靓轻声道:“丐帮的人也来了,而且来的人数不少呐!”
那人似对中原武林的各门各派很陌生,也不甚关心,只是淡淡漫应一声,反而对丐帮弟子的杂耍表演极感兴趣,东张西望,看得目不暇接。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
表演抛火把的丐帮弟子一个不慎,失手未将抛起落下的火把接住,一时惊了手脚,急欲伸手接住,不料站在下面那弟子肩头的两脚一用力,身子向前一倾,顿时失去平衡,惊呼一声“啊……”便向围观的人群里扑跌下去。
丐帮弟子个个身手不弱,摔下去也不打紧,保证毫发无伤。
但下面看热闹的人,不少是老弱妇孺,而且他手上尚抓着两支火把,尚有三支火把跟着落向人群,纵不被他压着,也势必有人要被他落下的火把烧伤。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一片惊叫声中,那人突然甩开包小靓拉住的手,身影电射而出,凌空将跌下的那小子拦腰一挟,同时伸手将飞落向人群的三支火把,一一抄在手中,轻飘飘地落身向一旁,化解了一场危机。
顿时,整个广场上,爆起一片喝采和欢呼。
失手的那弟子足一落地,窘得面红耳赤,尚未及向那人道谢,吴长风已从老远赶来,抢步上前,双手一拱道:“好身手!多谢阁下出手解危,不知这位少侠上下如何称呼?”
那人一时冲动,现身化解了一场可能造成伤亡的危机,却未顾及因而露出原形,忙丢下手中火把道:“没什么,没什么……”一面说,一面便转身要走。
不料看热闹的人群里,突然走出一名老者和两个中年,他们穿着一式的黑袍,滚有宽约三寸的蓝边,各佩一把长剑。
老者头上重山濯濯,颚下却蓄了一束花白的山羊胡须,脸上不见肉,干干巴巴的,双目却炯炯有神,尤其两边太阳穴声高隆起,一看就知是功力深厚的内家高手。
三人挺身而出,一字排开,正好挡住那人的去路。
包小靓见状,心知这三人存心要找麻烦,赶紧冲上来,拖了那人掉头就走。
老者身形一晃,又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包小靓不由地怒问道:“老头儿,你们想干嘛?”
老者脸上毫无表情,冷声道:“我老人家有几个手下,侪在城内一家客栈被人所杀,据客栈掌柜的说,行凶的是一对男女。咱们已找了一晚上,总算找到了你们!”
包小靓暗自一怔,惊怒交加道:“你说咱们两人是凶手?”
老者仍然毫无表情道:“嘿嘿!我老人家那几个手下,尽然艺不惊人,但要说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人以竹筷穿喉葬命,凶手绝非泛泛之辈。
“刚才见了这小子的身手,确实不含糊,你们又是一男一女,正与客栈掌柜的所说相符,凶手不是你们是谁?”
包小靓眼光一扫,指向看热闹的人群道:“哼!那些一男一女在一起的,难道个个都是凶手?”
老者嘿然冷笑道:“他们可没有这小子的身手啊!”
包小靓不由地瞥了那人一眼,心忖道:“是啊!王姐姐虽曾博览天下武功奇书,却从未练过武。可是她方才施展的,分明是‘燕子穿云’身法,这又是怎么回事?噢!是了,她嫁给了大理皇帝,莫不是这一年多来……”
这时广场中起了争端,所有表演不得不暂时停止,只见吴长风协前排解道:“这位兄台,恕在下说句公道话,他们若是行凶杀了人,岂会公然出现在这里……”
老者眼皮一翻道:“你是什么人?”
吴长风虚怀若谷道:“在下吴长风,是中原丐帮的叫化子头儿,尚未请教兄台……”
老者冷冷一哼,状似不屑道:“只不过是个臭要饭的,也配问我老人家的来历!”
吴长风不以为然,置之一笑道:“是,是,在下实不该贸然动问,不过,兄台既认定他们两位是凶手,何不同往官府,找来那掌柜的当面指认,孰是孰非自可分晓了。”
那人和包小靓一听,暗自叫苦,他们那敢进官府。
不料老者也断然道:“我老人家的事,何须官府多事,自会了断!”
吴长风强自一笑道:“兄台未免……”
话犹朱了,老者已出其不意地,伸手一把向那人当胸抓来。
包小靓把那人误认作是王语嫣女扮男装,男女授受不亲,堂堂大理国皇后的胸部,岂能任人随意乱抓。
疾喝声中,她已已身护住那人,出手向老者伸手的手拨去。
老者原手不改,手上似有极强暗劲,包小靓只一接触,便被震得整条手臂发麻,又酸又痛,不禁呼声惊叫:“哎哟……”
吴长风及时伸手搭上老者前臂,口头上劝阻道:“兄台何必欺侮一个小女子……”
暗中一运真力,要想将这老者制住,让包小靓和那人能趁机知难而退。
那知老者功力深厚,怒喝道:“滚开!”奋力挥臂,竟把吴长风的手震开,向一旁踉跄冲跌开去。
丐帮弟子一见帮主吃了暗亏,那能按掠得住,齐声呐喊,分从四面八方涌来。
顿时,广场上惊乱成一片,看热闹的群众纷纷四散逃避,以免遭到地鱼之殃。
包小靓心知老者的厉害,自己绝非对手,急忙拖了那人就走。但老者和两个中年身法极快,只见人影连晃,他们已以“品”字形将两人堵住。
老者狞声笑道:“嘿嘿!看你们往那里逃!”
包小靓情急之下,一手紧紧拉着那人,急施“凌波微步”,要想突围而出。
老者一眼就认出这种神妙步法,微微一怔叫道:“凌波微步!”身形一晃,竟又堵住了包小靓的去路。
这倒不是他能破“凌波微步”,而是包小靓的火候不够,又犯了方位混淆不清的老毛病,才会被对方看出破绽。
幸好那些丐帮弟子一拥而上,向老者和两个中年群起而攻,才使包小靓缓过一口气来。
两个中年怒从心起,回身双掌齐发,只听得连声惨叫,又有几名丐帮弟子倒地不起。
其他人一见,不禁惊怒交加,却纷纷咨趄不敢过来。
老者对丐帮弟子根本不屑一顾,身形向前一欺,双臂暴长,十指箕张,突向包小靓和那人扑去。
包小靓以身掩护那人,急向后沉,虽使老者扑了一空,但她顾此失彼,冷不防一个中年由侧面数近,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那人始终不开口,也不出手,任由包小靓拉着连连闪避对方的攻击,这时一见包小靓情势危急,再也按掠不住,倏地出手向那中年凌空劈出一掌。
只听一声惨叫,中年突将抓住包小靓的手撒开,仰面一个倒栽,倒地不起了。
几乎是同时,老者再度张臂扑到,那人急将包小靓往后一带,使老者又扑了个空,全身扑向地上。
那知老者的手臂异于常人,“通臂功”可陡使手臂暴长尺余,就在他扑倒向地上时,手臂暴长,一把抓向包小靓的小腹。
这一着大出那人意料之外,他施展“凌波微步”,是算好方位和距离的,老者手臂暴长尺余,顿使他措手不及,只听包小靓痛呼一声:“啊……”显然已被老者抓了个正着。
那人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向老者凌空击出一掌,抢救下包小靓,将她拦腰一把挟起,飞身疾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