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下，狐小乔看着那张熟悉的温和容颜上挂着一丝自嘲的笑，怔在那里，唇瓣动动，竟无从言起。

        “小乔，不认识我了？还是，不愿见到我？”莫子楚上前一步，伸出手想帮她拿怀里的东西，手至半空，看到她有些疏离的表情，却顿住了。

        “学长，你，怎么在这里？”狐小乔有些尴尬一笑，经历了上一次莫子楚订婚宴的变故，她再也找不到从前与他相处时随意自然。

        是谁说爱情不成还有友情？虚伪！发霉了的食物除了丢掉别无选择，同样，曾经变质的友情，即便不能如同食物般被丢掉，也终将会渐行渐远，褪却曾有的温暖色彩。

        “路过，顺便过来看看你。”莫子楚见那双大黑眼镜后的清眸闪烁着一丝丝隔膜，苦笑一下，“小乔，能换个地方聊聊吗？放心，我绝不会害你。”

        狐小乔看一眼那张略显清瘦憔悴的温雅俊颜，犹豫片刻，微微点头，“好，学长，就去我家对面的咖啡厅坐坐吧。”

        莫子楚见小乔答应了，长眸中溢出一丝极其欢喜的笑，“我帮你拿。”

        “不重，我自己可以，谢谢。”狐小乔婉拒，浅浅一笑，“学长，我车在那边，你先去，我随后就到。”

        莫子楚长眸微暗，默然片刻，见小乔走到她的车前，轻轻叹口气，回头上了自己的车，先去咖啡厅等她。

        “学长，不好意思，去加车油，让你久等了。”半小时后，狐小乔出现在咖啡厅，坐到莫子楚对面时，浅笑道歉。

        “没关系，先喝杯咖啡润润喉。”莫子楚温和一笑。

        狐小乔端起面前咖啡抿一口，唇瓣微弯，“学长还记得我的口味，奶香浓郁的拿铁，很好喝。”

        那抹如同从前般的笑容，让莫子楚微凉的心终于变得暖和一些，端起自己的咖啡喝一口，温声道，“小乔喜欢就好。”

        “学长最近还好吧？”看他神色憔悴，想必最近过的并不开心。那件事，虽因他而起，却与自己脱不开干系，说来两人还能如此平静坐在这里喝杯咖啡，连小乔自己都觉得怪异。

        “还算好吧。”莫子楚微微叹口气，长眸锁住狐小乔，认真道，“小乔，我欠你一句‘对不起’，那天的事情，是我思虑不周，害你陷入被动，我道歉。”

        “学长，事情都过去了，你不必自责。”狐小乔垂眸，避开他直视她的目光。虽然事情过去了，可留给他们的，并不是愉快的回忆。

        “不过，对于那天的冲动，我并不后悔。”

        莫子楚见狐小乔抬眸看他一眼，微笑道，“小乔，我这个人向来不善于去争取，或者说是我习惯了别人安排的生活，从未主动追求过什么，那天若非冲动，有些话我恐怕一辈子都说不出口，”说到这里，莫子楚自我调侃一句，“可见，有时候冲动并不是魔鬼，说不定还是打开人生另一扇门的捷径。”

        “学长也会说笑了？”狐小乔浅浅一笑，“人生贵在‘无悔’二字，或许你的选择别人无法理解，可只要无愧于心足以。”

        这话既是劝人也是劝己。如今她正徘徊在人生十字路口，去留全在于心。

        “小乔，若是那天的话换在今时今日，你能给我一个答案吗？”莫子楚见她笑意嫣然，很小心问道，那天情势逼不得已，如今这般随性自然的场合中，他很想知道，她的心里究竟有没有自己半分位置。

        狐小乔扬眸看他，微微摇头，声音有些清淡，“学长，无论是什么时间，在哪里，我的答案永远都是一样的。”

        她的心，从来将各种感情分得清清楚楚，没有暧昧，没有拖沓，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朋友只能是朋友，爱人一直是爱人。

        “小乔，谢谢，是我误会你了。”莫子楚心再次被疼痛击中，脸上却笑得温和。他本以为小乔喜欢与他谈天说地，是心里有他，只是碍于他有女朋友才刻意保持距离，如今看来，是他错了，她待他一直坦然无私，所有的感情，完全是他一厢情愿，可是，他不后悔。

        他喜欢小乔，就算看不清她的心，他依然爱上了他了解的她。

        “那个，林美洁还好吧？”狐小乔不想再提那个尴尬话题，问起林美洁的近况，听说林纪元落网后，她的精神状况更是大不如前。

        “她的情况时好时坏，订婚的变故加上林伯伯的事情，对她打击很大，我们为她请了心理医生，只希望她能早点好起来。”莫子楚说这些话时，俊颜浮出一丝歉疚，“说来，她如今这般模样，与我有莫大关联，也是我害了她。”

        “或许历此一劫，她能有所转变也未可知，古语不都说‘福祸相依’吗？”狐小乔看莫子楚一脸歉疚，稍稍安慰几句。

        “以前的她，虽然骄纵了些，却不至于阴险害人，但愿这些变故能让她幡然悔悟，说真的，我对她也不是全然无情，毕竟朝夕相处了那么多见，可能正因为太在意，所以才无法忍受她忽然变得那么可怕。”

        对林美洁，莫子楚的感情是复杂的，他与她有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之情，可他又恨她，恨她蛮横霸道，心狠手辣，而如今她变成这般模样，他既歉疚又有些说不上的怜惜和心疼。

        “女人多半都会因爱而变，学长何不再给你们彼此一个机会呢？人人都说前生五百次回眸才换来今生一次相遇，你们自小相识、相知，千万不要辜负了前生积下的缘分。”狐小乔微微浅笑。

        “小乔，你也因爱而变了吗？”莫子楚沉默一瞬，温声问道。她其实变了，只可惜，这种改变却不是为他。

        “是啊，变得多愁善感，变得优柔寡断。”狐小乔点头轻叹，唇角却溢出一丝笑容。　　莫子楚从她的那不自觉流露出的温柔表情中看出她其实是开心的，心里有些酸涩，又替她开心，“他对你很好吧？”

        犹记得那日，那个突然出现、冷峻优雅男人的霸道话语，“乔乔是我的女人，你最好别有非分之想！”那样的男人，他自愧不如，应该足以护小乔一生无忧了。

        “嗯，很好。”狐小乔甜甜一笑，梨涡轻现。慕容轩对她很好，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中，生怕她受一丝委屈。

        “那，祝你们幸福。”只要能看到她快乐，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幸福？狐小乔默然片刻，唇角的笑慢慢淡去，低头喝一口咖啡，浓浓的奶香过后，舌蕾上传来的苦涩味道让她的心也跟着泛起一丝苦涩的波澜。

        “小乔，怎么了？是咖啡凉了？咱们再换一杯热的。”莫子楚看到她唇边噙着的甜甜笑花慢慢凋谢，微微生疑。

        狐小乔摇头，正欲说话，莫子楚的手机忽然响了，接起电话听了片刻，他的长眸中闪过一丝焦虑，挂了电话，匆忙起身，“小乔，小洁割腕自杀，正在医院抢救，我先走了。”

        割腕？自杀！在狐小乔怔神的刹那，莫子楚已然冲了出去，匆忙间丢下一句话，“小乔，电话联系…”

        狐小乔并未随他离去，而是静静坐在咖啡桌前，看着杯中的咖啡愣神。

        林美洁竟然割腕自杀？看来她的情况真的很糟糕，但愿这一次她能置之死地而后生，改过自新，和学长好好过一辈子。

        那么，自己呢？心底的苦涩远胜于咖啡的苦，可狐小乔无人倾诉，也不能倾诉，一切的苦，都由她自己来承担，一切的折磨，都由她自己忍受。

        或者，她真不该祈求太多，尝到的甜蜜越多，心底的苦涩越会加倍浓重，与其如此折磨下去，直至精神崩溃，未若快刀斩乱麻，彻底剪断吧。

        慕容轩，留来恋去，我终究只是你生命中的过客，缘起时，已注定要有缘灭，就趁着我看不到你那双深情不悔的凤眸，打散这一场缘聚吧。

        心底有了决断，狐小乔端起凉透的咖啡，仰头，一干而尽。

        第二天，狐小乔返回Q市，将调动工作的事情跟青奶奶说明。

        自林纪元入狱后，青奶奶精神大不如从前，饶是有小乔针灸之术的调养，可终究心病难医，愈发有些苍老了。

        小乔有心带她一起走，青奶奶却说什么也不愿离开Q市，忽然想起Q市市郊的那家福利院，带着青奶奶过去看了几次，青奶奶倒是极中意，说是去那里也好，既有年龄相仿的老人做伴，又省了乔乔担心。

        将青奶奶托付给老师曾如玉照顾，狐小乔又将别墅收拾利索，只带了父母的相片离开。

        临行前，狐小乔爬上三楼，静静在慕容轩别墅门前站了一会，低声唤道，“原星，你出来吧，我有事交代。”

        不知藏身何处的原星自楼梯上走到狐小乔身后站定，鹰眸中满是不解。

        这几天他暗中跟在狐小乔身边，看她安排青奶奶的生活，好像是要远行的样子，他谨遵老大指令，只负责保护她，不干涉她任何事情，看到此时，心里却犹疑不定：狐小姐不是要等老大回来吗？此时这般动作又是为何？

        “原星，从现在开始，不许跟着我。”狐小乔的话，让原星一下子从疑到惊。

        “狐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不许他跟？那绝对不行。

        狐小乔慢慢转身，清眸看向他，淡然若水，“我知道慕容轩给了你严令，只是我累了，不想等他了，待他回来，把这个还给他。”

        狐小乔伸出右手，慢慢褪下左手腕间的紫玉手镯，递给目瞪口呆的原星。

        原星一个箭步退出好远，慌忙摆手，“狐小姐，您别害我。”他跟在老大身边五年，深知那只镯子的意义，他今天若是接了这个镯子，老大非剁了他双手。

        那日慕容夫人疯狂抢夺这只镯子的举动，让狐小乔隐隐猜到这只镯子对慕容家而言意义非凡。虽然这是他的定情信物，她舍不得还给他，可是，若这只镯子真的有什么特殊意义，她带走了，以后他再遇上心爱之人，会有遗憾吧。

        “这个忙，你都不肯帮我么？”狐小乔看着退得远远的原星，苦涩一笑。

        “狐小姐，您若是与原星有仇，就把这镯子留下，您若是还顾忌原阳少不了我这个哥哥，就请收好，　而且，”原星很笃定道，“以我对老大的了解，这辈子，也只有您配戴这只镯子。”

        他这辈子就没见老大对谁笑过，更别说那般宠溺了，他敢肯定，老大这辈子栽在狐小姐这里了，除了她，天下绝没有第二个女人能戴上这只镯子。

        她配么？她就要弃他而去了，他会不会也因爱生恨，会不会把她挫骨扬灰？狐小乔默默凝视那流光溢彩的镯子片刻，复又戴回手上。

        原星心底松了一口气，可还未缓过来，就听狐小乔道，“不许再跟着我！你该知道，我若想避开你们易如反掌，只是不想给你们添麻烦而已。”

        “狐小姐，请恕原星难以从命。”老大的命令在那里，他们这些兄弟谁也不敢违背，就算明知狐小姐身有异术，他们也必须跟着。

        异术，这是亲历丽江酒店那场枪战的弟兄们私下议论得出的结论。那天那道护住老大的神秘光芒他们都看到了，绝非眼花，再联想到前几次狐小姐莫名失踪的诡异事件，他们笃定狐小姐是什么秘术传人，说不定会奇门遁甲之术。

        这事不止在他们这里，甚至在整个龙腾帮都被传为奇迹，很多未见过狐小姐的弟兄都恨不得飞到Q市来见见未来的夫人，当然，更想亲眼目睹一下温柔深情的老大是何等模样。

        “原星，何必为了我劳师动众，替我转告慕容轩一句话：此生缘尽，善待自己。”狐小乔狠下心冷声说完，转身离去。

        缘尽？！原星一脸难以置信，瞪大鹰眼，愣愣看着狐小乔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这怎么可能？！狐小姐如此决绝而去，难道，是因为夫人…

        回到H市时，狐小乔依然能感觉到原星他们跟在身边的气息，她置之不理，有条不紊地处理H市的事情。

        最先知道消息的是梦梦，乍闻小乔调动工作，梦梦在电话一端直接炸毛，不到半个小时就冲到狐小乔家里，抱着她大哭一场，而后，竟然很豪气地说，去吧去吧，前途光明，你一去，姐也就成了有家在京里的人儿了。

        狐小乔哭笑不得，心里却明白，梦梦是借着调笑来冲散彼此间离别的伤感。

        狐小乔直接将车过到梦梦名下，又把这套单身小公寓托付给她照看，美其名曰给她一个**小空间。

        两人窝在一起一晚，就如同大学时夜聊那般，天南海北地扯着，最后还是小乔撑不住了，两人才相拥入眠。

        与梦梦话别后，小乔给莫子楚打了一个电话，得知林美洁已经无生命危险后，才说出自己将要离开的消息。

        莫子楚说要给她饯行，却被小乔婉拒，她与他能如此平淡相处已是不易，至于其他的，就任凭时间的潮流慢慢冲散吧。

        想想，狐小乔约了警察大叔孟龙斌去吃一顿大餐。

        孟龙斌豪爽，直言小乔去了京里他就解脱了，再不用被伶牙俐齿的记者大小姐折磨可怜的耳朵了。

        临行前一天，狐小乔去报社，与同事们告别，王筝哭得眉眼通红，小乔却很平静，就如同她刚来时一样，嘴角挂着一丝恬淡的笑容。

        离开Q市那天，天气极好，云淡风轻，狐小乔并未通知任何人，一个人拖着简单的行礼箱，拎着小花篮打车去机场。

        踏进大厅那一刻，狐小乔下意识看向大厅一侧的落地窗前。

        三个月前，她在这里送慕容轩去京里开会，那时，她一眼在人群中看到他耀眼灼目的身影，此时回首，才知命运兜兜转转，最终竟然都是为了让她留一份珍贵而美好的回忆。

        如今，窗外的阳光还是那么温暖地洒进来，可是，窗前曾经站过的那个卓尔不群的男人却在她根本联系不上的地方。

        慕容轩，自我踏出这一步，你我的缘分就算了结，从此不复相见！

        慕容轩，对不起，是我负了你，请你，原谅我。

        眼角微微湿润，狐小乔轻轻合眸片刻，再睁开，澄澈如水的清眸中依旧留有一丝难掩的心伤，却倔强的头也不回地走进候机大厅。

        那道纤细窈窕的身影孑然一人消失在茫茫人海中，仿若无依无靠的浮萍，又似孤帆远去的碧影。

        就这么走了？狐小姐如此决然离去，却又去的京城，老大，该发疯了吧？

        人群中的原星几人，看着那道孑然孤影消失在登机口，互相对视一眼，均从彼此眼底看到一抹深深的忧虑。

        －－－－－－题外话－－－－－－

        过渡章节，卷一“缘聚缘散”结束。

        亲爱滴们，明天开始，恢复万更，拉开卷二“未嫁先婚”的序幕。

        敬请亲们期待，豪门勾心斗角即将上演，且看小乔如何惩治情敌，

        制服恶婆婆，玩一场豪门盛宴。

        当然，前提是，让四少先娶了小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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