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飞奔。
五泠用尽浑身力气,依然只能远远地眺望那点跳动的青影。
戾狐……
皱起眉头,五泠加快自己的脚步:无论你去哪里,我都会跟在你身边。
夜幕下影影绰绰的树影飞快地向后退去,浑然不觉自己在哪里,只是不停地向前。
伸出的枝叶擦过脸颊,就好比利刃划过,脸上一道血痕,但是急切的速度不停,那疼痛就轻而县举地被遗忘在了身后。
“这个谷绝翌是个花心萝卜啊……”
猛地,戾狐脚步一个踉跄,身子一歪,竟受不住飞驰的冲力,从高耸入云的树顶栽了下来。
五泠惊呼,立即加快速度,跳上树顶,沿着粗壮的树干盘旋而下,而戾狐己静静地站立一旁。
如水般的长发柔顺地垂在背后,一身长衫静止下来,就连缠绕腰间的晶亮圆环也安静地垂在腿旁。双手垂下,戾狐拾头仰望天空。
五泠也抬头,从树叶的缝隙看去,漆黑的夜幕没有月,只有碎星好似快要熄灭前的腊烛般,绽放着最后的光亮。
“戾狐,你怎么了?”五泠问道。
可是,那冷灰色的人就好比一座精心雕刻而成的雕像般,静止在那里,没有回答。
“我越来越不了解你了……”五泠幽幽道,然后感到自己的鼻子很酸,可眼睛依然是干涸的。
“你从来就没有了解过……”静静地说着,戾狐眺望天色,仰起的头白皙如玉,眼似灿星,只是越来越深遭,薄薄的唇边浅淡的笑容。
“我应该加快边度……
快点毁了御前兵……
我的耐性耗尽了……不想再等了……”
在戾狐的背后,他看不见的地方,五泠专注地注视着他的背影,却只能用力地按住自己的胸口。
“五泠,你为什么想要修炼成人?”
“人多好,可以成为万物之长。”
可是修炼成人之前,要有一颗心。感受一切你感受的,用心。现在五怜感到心里很难受;那里明明在流血,可却不知道要如何去治疗,即使他找地方闭目打坐也不可以,想起戾狐心里就会疼。
鼻子一酸再酸,心里一疼再痒,爪子一遍一遍地揉跟睛,却没有眼泪;修炼成人的妖物和人永远的区别是,眼泪。
流眼泪是告诉别人你在难过,你哭了,因为你心疼。
可是,五泠没有办法流眼泪,即使心很疼,却只能承受,没有办法让别人知道。他是如此,戾狐是不是也如此?
但是没有时间给五泠去了解。戾狐已猛地转身,逼近五泠道:“最近的人在哪里?
不管什么门派或者什么地方告诉我!刀鱼堂的人远远不够!”又要增加罪孽,从不沾血腥的戾狐,如今已是浑身鲜血。杀了一个人……戾狐的灵气已经混浊,这样的灵气,稍微得道的道士是可以感觉到的。
被人追杀,被灵狐族的长老所不容,被世人所不齿,被天所抛弃……
戾狐,这些你全都不在乎了吗?
五泠无奈地指明方向,戾狐瞬间眺入漆黑之中。
一道亮光闪烁,“叮铃”作响的银链缠绕上腰,戾狐猛地一脚伸出踩在一个男人的咽喉上。男人的身体靠在墙壁上,两脚离开了地面。
“饶,饶了我……”艰难地吐出几个字,男人呼吸困难,神智游离,几次要昏厥却被戾狐脚上用力,强迫着醒过来。
微微伏下身子,戾狐笑得很开心,“你说什么?”
“饶命……”
“饶命?”戾狐点着头的直起身体,“好啊!”说着脚上一松,男人立刻身体下滑。
就在他要瘫软在地上时,戾狐又一手伸出,一扯一拽。
“啊!”撕心裂肺的哀号,血光四溅。
戾狐转过身,雪白的脸上血珠滚落而下,手中一条生生撕裂的手臂。
男人痛得浑身颤抖,难受地双腿乱蹬:“我、我和你无仇,怎么……下这样的手……”
戾狐丢掉断臂,看着自己血淋淋的手,道:“我饶了你的命,我做到了。但是你太多话了!”
戾狐再次转过身,那男人面无血色,连连后退。
“你、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啊!”戾狐……太厉害了,他终于、他终于露出本性了!五泠缓缓看过这充斥血和哀怨气息的地方,
又一个门派颠覆在戾狐的手中。
纯粹的银白色已经不是纯粹,沾上了血,就洗不掉了。
当戾狐又带着一百多人回到刀鱼堂时,闯霏笑嘻喀地上前,有如此能干的帮手,他当然高兴,刀鱼堂人数越来越多,而且迫于戾狐,谁敢逃?
也许,也许有了戾狐,刀鱼堂就真的能够倾覆御前兵。
上次宴会,飞琼终于忍不住诱惑喝了酒。一直睡到此刻的日落西山,才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睛,蹒跚着迈出房间,来到大厅。
闯霏正拉着面无表情的戾狐,说着什么。
“放手!放手!”飞琼不由分说地上前,隔在闯霏和戾狐之间,褐色的眼睛瞪着闯霏。
正在说话,突然被打断,闯霏有些吃惊,不过看着飞琼,突然就一手摸上她的脸颊道:“美人,放心,我没有对你的未婚夫君怎么样。”未婚夫君?第一次被人这样说,飞琼先转过身笑个过瘾后才一事正经得转头,“戾狐可是你们这里很重要的?”
“是。”闯霏大方承认。
“那应该有自己的房间,有可以使唤的下人吧!而且怎么连个名号都没有……”飞琼怒道。
闯霏愣住:当初是戾狐自己一口拒绝的,现在又……
飞琼其实对这些并不清楚,不过看别人都是如此,就存心来闹上一闹,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戾狐看了眼边两人,转过身,向后堂走去……刚坐在长廊的楼梯边,就从拐角处过来一个人。
“你很久没有吃东西了……”勾翠将托盘放下。
戾狐看了跟,不过是些酒肉。
“我不吃这个……”戾狐道:“我吃素。”
“……好。”似乎意外着戾狐的回答或者是没有想到他竟然吃素,勾翠小小地愣了下,立刻端起托盘跑向厨房。
拿起托盘里的酒狠狠地大喝几口,晶莹透明的液体沿着嘴角流下,让衣领湿了一片,勾翠毫不掩饰地笑着。他很久都没有这么笑了,可是还没到厨房门口,就看见透儿。
勾翠故慢脚步,瞥了眼透儿,径直向里走去。但是透儿身边的两个男人站出来挡在他面前。
“什么意思?”勾翠看了眼透儿。
透儿一笑,抬高的手臂上几个翠玉镯子相碰—起,发出好听的声音,“哎哟!人家好心为你啊……这段时间堂主都是睡在我那里,可怜你漫长的夜晚没人陪……”勾翠皱起眉头,冷笑道:“怎么,好不容易被堂主念旧温存几天,就连姓什么都忘记了?”
透儿确实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她本是个卖笑为生的青楼女子。此刻,透儿脸色一沉,手指一挥,“给我好好的疼爱他!”
那两个男人立刻伸手上前,抓住勾翠的衣服。平常若是如此,勾翠会打起哈欠来。
老套的整人手段,这个透儿总不会还当他是个雏儿吧?
可是此刻……勾翠用力推开那两个男人道:“让路!我没有时间陪你们玩!”
“谁和你玩了!”透儿笑道,“说实在的,我一直很想知道男人和男人是怎么样的?你到底哪里让堂主迷恋了?”
“妈的!”勾翠费力挣扎着那两人的手臂,骂道;“那么好奇,让堂主用一次你的后面不就知道了?贱女人!”
“啪”一声脆响,透儿扇了勾翠一巴掌,笑道:“你还是留点力气吧!等一会儿再叫!我可是吩咐了这两人不要太温柔……”
“劈里啪啦”托盘整个掉在地上,勾翠被那两人硬是从走廊拖到偏僻的假山后面,用力摁倒在地。
脑后的痛楚让勾翠想起当初被抓来的那个夜晚,仅是在走廊上,就硬是被闯霏强要了。
“放开我!死女人!你是不是年纪到了,不正常了!”手上无力,但至少也要喊上几句。勾翠被男人按住两只手,胸前的衣领犹如破絮般飘飞两边。
只要是男人其实并不希望变成这样。可是,既然逃不出去,不如就享受这一切。勾翠亲眼见到闯霏就因为一个女子死括不肯依从而一脚踢下高台,赏给整个刀鱼堂的弟兄们。
与其变成那样,不如尽心尽力地服侍闯霏,让他高兴了,自己就至少不会很惨。
可是……勾翠瞪大眼睛。当男人低下头埋在他胸前时,透过他的肩膀看蔚蓝的天,淡蓝淡蓝间飞动着几根泛着银光的白发……
“……好脏,不要靠近我!”
“你让我讨厌!”
好过分的话!好伤人!本来已经不觉得自己悲惨了,可是……在这话语之下,竟发觉自己,原来是这么卑微和可怜。
勾翠扭过头,那眼眶中的眼泪就突兀地溢出来,划过鼻粱滴落在地上。
“你们,在干嘛?”
四人一惊,齐齐转头。戾狐靠着假山一角,盯着眼前。当看见地上躺的是勾翠时,又皱起眉头,“你不是说要拿吃的吗?原来在这里。”勾翠立刻用力地挣扎起来,“我是要去拿的,可是他们不让我去!”透儿上前一步,沉声道:“戾狐,你不会是想救他吧?这才几天啊,这贱人就勾搭上了你,你也不怕你的飞琼知道?”
飞琼?关她什么事?戾狐心里奇怪。
透儿继续冷笑,“虽然你很厉害,不过刀鱼堂还是闯堂主的。你不过受点重视,最好不要给我搞不清楚状况!不要因为闯堂主重用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你还是靠着堂主才有此一席之地!你……”
女人的话很多,嘀嘀咕咕,没完没了。戾狐望下天色,突然转降眸看着透儿一笑。
微笑中略带邪媚的神态分外动人。
透儿一时呆住,戾狐活动下手腕道:“陪我—会儿吧,我很无聊……”
勾翠愣怔的坐在原地,衣衫还是半垮下来,却呆呆地犹如忘记了—切般。
刚才怎么了?就在戾狐笑着说,“陪我一会儿吧,我很无聊……”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本来寂静的花园里,有人在凄厉的惨叫……
勾翠小心翼翼地转头;赫然的—幕就那么简单,毫无遮拦地映在他眼中。
手指一根一根地向后扳,疼得男人厉声尖叫,但随即手臂就被扭到背后,整个人被掘在地面上;紧接着,男人的脸抬起落下,抬起落下,重重的撞在地面上,一次、二次、三次,直到男人的痛呼虚弱到只剩下喘气。
而亲手做这一切的人是……戾狐。平静的脸,没有恨意也没有愤怒,只有平静。却让勾翠感到毛骨悚然;那双细长的眼好像被溅上了血般,隐隐透出鲜红。
突然咧嘴一笑,满意地看着血肉模糊中夹杂了无数的碎石子,戾狐放下手中的男人。
透儿瘫软在地上,瞪大双跟看着戾狐;随着他的站起,立即眼眶中掉落出眼泪,不是营造出来的,透儿此刻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流下了眼泪,这只是害怕到极点的反应而已。
两个男人,一个手脚扭成麻花,在地上不停抽动;还有一个半边脸都凹陷下去,微弱地呻吟着。
而此刻,戾狐慢慢地转过身看向透儿……
“不,不要……我不敢了……你、你放过我吧……”戾狐伸出手指,竖起一根,道:“一。”
“你放过我吧……求求你。”
竖起两根,“二。”
眼泪落下来更多……
“三。”
透儿发软的腿艰难地站起来。
“四。”
她踉跄几步就又软在地上。
“五。”
勾翠猛地—个寒颤,似乎噩梦初醒,这是戾狐提议玩的游戏,他数到十,会来追你。如果追到了,就要为戾狐做—件事。
第一个男人被抓到,戾狐说要麻花。那男人刚要去拿,戾狐竟说等不及了,将男人的手和脚扭曲、纠缠起来;第二个男人被抓到,戾狐说想要知道什么是珠玉满堂,然后他指着男人的脸说这就是堂,而地上的石子是珠玉……
现在剩下透儿……
透儿再一次爬起来的时候,戾狐已经数到了九。
“戾狐,放过她吧……”勾翠实在看不下去了。
透儿满怀希望地看着戾狐,戾狐—笑,最后—根手指竖起来,“十。”
透儿立刻晕了过去。
“戾狐,放过她吧。”勾翠站起来。
戾狐看着晕倒的透儿,耸耸肩膀道:“无聊!晕了可就不好玩了。”然后,转身,看着勾翠。戾狐笑着上前,“我饿了……”
“我、我这就去给你拿……”勾翠说着要走,却被戾狐抓住住肩膀。
渐渐地,渐渐地,身子躺在地上,勾翠看着身上的戾狐,那冰凉而柔顺的发丝垂下来,落在他的脸上。
戾狐一笑,舌尖舔了舔勾翠的鼻尖,“我吃你就可以了……”手指下移。—把撕开勾翠本就破碎的衣衫。勾翠闭上双眼,戾狐来到他的腹部,低下头。然后猛地吸了一口气。
强烈的眩晕,勾翠来不及思考任何事情,就陷入黑暗中。
将军府里,谷绝翌大病,躺在床上,整日昏迷。
更加消瘦了,本就白皙的脸更是雪白,就连嘴唇都变得泛青。紧闭双眼,额上不停冒着虚汗,就好比在一个虚无却漆黑的梦魇中,被人不停地追杀,却无路可逃。
但是,谷绝翌咬紧牙关,没有发出半句呻吟以及梦话。
逸寻坐在床边,轻轻地擦去谷绝翌颇头的汗水,好倔强的孩子,就是不喊他的名字吗?即使在梦里也不放过自己吗?
“逸、逸……”一旁的秦翎伦第一次如此尴尬,逸寻看上去可以当他的弟弟,但是将军又亲口说这个人是他的师父。
“叫我逸寻。”逸寻头也不回地开口道。
“逸寻,将军他……”这次开口的是冰逍。
“这几天事情太多,绝翌心思烦乱,扰了心神。静下心来好好休息就可以了。”逸寻说道,却叹了口气,只是能不能静下心来就另当别论了。
坐回座位上,冰逍低头不语,千寸在她身边,侧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秦翎伦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走,眉头紧锁。
逸寻看一跟,无奈地耸耸肩膀,“你们这是干什么?是害怕绝翌也跟穆竖刁一样暴毙吗?”
冰逍和千寸,对视一眼,秦翎伦低头不语,算是默认了。
“放心吧,绝翌的命没有那么短。”逸寻将浸湿的手帕放在谷绝翌的额头,瞥一眼众人,一起退出房间。
不等对方开口,逸寻道:“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目前,你们就是在这里守上三天三夜,谷绝翌生病还是生病,不会因此少受—点罪的。”
“可是……”冰逍想要说什么。
逸寻一边走,一边道:“你们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守好御前兵,四个人少了一个,应该将穆竖刁旗下的士兵重新整编,分到你们营下。先安抚动荡的军心,如果此时此刻,有人来刁难,你们要如何应付?”
“可是……”冰逍依然想要开口。
“没有可是。如果此刻连你们都乱了,那这个皇城岂不岌岌可危?虽然失去穆竖刁,让你们很难过,不过请记住你们的职责,守卫皇城,保护皇帝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
“你们立刻回去!稳住军心!加派人手巡视京城,你们也该多方探查,看江湖中又有何异动。随时保持誓憾!”
“可是……”
“没有可是!”
“可是……”
“你到底在可是什么!”逸寻猛地转身,看着冰逍。
冰逍有点疲累地指指前方,“可是大门应该在那边,你这是带我们去哪儿?”
“啊,哈哈哈……”干笑几声,逸寻咳嗽着,迈向大门。
到了门口,冰逍望了眼将军府,握拳道:“你说得很有道理,我和千寸这就去御前兵营!”
“好……多谢!”逸寻笑道;“希望绝翌醒来,是柳暗花明又—村。”目送冰逍和千寸翻身上马,绝尘而去,逸寻回眸看着剩下的秦翎伦,秦翎伦手指抚上大门的铁环,百般踌躇。
“你还有什么事情?”逸寻疑道。
秦翎伦拾起眼眸……
眼前这人,个子高不过自己肩头。而少年样的脸,白皙带着点稚气,只是一双漆黑的眼因为眉头的皱起,而显得分外内敛,好似夜色迷茫,在不经意间透出旁徨的神色来。
秦翎伦没有办法忘记和逸寻的第一次相遇。来到将军府,走在花园里就看见睡在柔草间的逸寻。
浸着夜色的发,柔顺地披散在青草间,露在黑色镶嵌红色边角的衣服外的肌肤是浅浅的白色,没有温度般漠然的白色。当时,秦翎伦被那安详而静谧的睡容所吸引,就那样,呆呆地望着逸寻。
沉睡的人察觉到空气中的异动,长而浓密的睫毛抖动一下,像风拂过平静的湖面泛起的波纹。慢慢睁开的,是一双深潭般沉静深邃的黑眸。
有些意外,对两个人而言。然后异口同声地开口:“你是谁?”秦翎伦还记得,被人打扰而醒来的逸寻漠然地望着他,声音就像穿梭林间的夜风,冷冷地,缥缥缈缈。
就像此刻,逸寻依然是漠然地注视着他,声音缥缈:“什么事?”
“你,像个大人……不像个孩子。”
我本来就是大人……眨眨眼,逸寻下意识地摸摸自己额前的那缕白发。
“你,从哪里来的?”秦翎伦问道。
逸寻却愣了下,来到此处,还是第一次有人问他这个问题,不过……
“不要问那么多,了解一个不该了解的人,不是件好事。”
“你怎么知道谁才是自己该了解的人?当然只有在了解以后才明白。”
“有些人是这样,但有些人注定了一开始连了解都不用。”逸寻看了眼秦翎伦,皱起眉头又很快地舒展开来,“走好。在下不送了。”逸寻说着一笑,迈过门槛。将沉重的两道门紧紧关闭。
秦翎伦依然站立门口,想来想去,却不得其解,不由得望着那道门出了神。
逸寻走几步,突然有雨丝滴落脸颊。抬头看天。乌云密布,远处隐隐有雷声轰鸣。
“该来的始终会来……只是看到了那个开始,却猜不到会有怎样的结局……”乌云覆盖的天黑得很快,黑夜提前笼罩大地,天空没有月。
山林中,冷灰色的人在众人中笑得肆意而且开杯,端起酒杯,大口大口地喝,一壶一壶地灌,酒水湿了浑身,冷灰色的人就甩掉酒杯。
雪白的碎片溅起,划破他的手指。凑到眼前,鲜艳的血在雪白上蜿蜒,诱人而奇异,就好比细长的眼眸中穿越闪过的红光。
离热闹的房间稍远是静谧的天地。站在树枝上,雪白的狐狸,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欢声笑语的房间,明明看着很近,却不能过去。
雪狐身边是个梳着褐色发髻的女子,抱着毛茸茸的尾巴,慢慢地梳理着,偶尔拾眸看着远处那冷灰色的身影,梳理毛的手就停在了半空中。
蔓延的黑暗,还有四溢的风。提前到来的黑夜,天上群星都失去踪影。
京城里,御前兵营里一个英气俏丽的女子在风中来回奔走,眼神一凛,士兵们都笔挺地站直。
不远处是一年轻、无表情的青年,—手指出,一队士兵整整齐齐地迈开步伐向远处跑去。青年紧皱眉头,简短的几句话,随着手指的伸出,又是一队士兵……
兵营旁边的房间中,高束发丝的男子仔细看着面前的地图,桌前烛光隐隐跳动,晃动出无数的光影,斑驳了这风雨欲来的夜晚。
一无所知沉浸在梦魇中、躺在床上的人紧紧皱起眉头,好像再也不能舒展开了一样。
急促的呼吸,几次无声地张开口,似乎想要叫出谁的名字,急切的神色,似乎想要停下那远去的,谁的脚步……但终究,惨淡的嘴唇缓缓闭上,依然是紧皱眉头,大颗大颗的汗珠滚落。
在躺着,沉浸在梦中的人的房间屋顶,坐着个人,额前一缕雪白发丝随风狂乱地舞动……叹气,出神地看着漆黑的天幕。
这个黑夜,天空没有月亮也失去了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