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情势浑沌不清,差不多每天都有新的消息传来,军事会议上大家对于是否继续向虔敬者之城进攻有着热烈的讨论。枯叶青主张应该毕其功于一役,将光荣帝国彻底的瓦解永除后患,而我也希望藉着向北继续推进更靠近圣御林·昆的家乡一点,但其他人则并没有那么强的企图心,尤其是残枫。
“这些人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根本就不听号令,鬼影谷很难统治这么大一片疆域。”
除了残枫之外,大概没人想到统治的问题吧,枯叶青、亦废、花无蕊心里只想到征服,至于如何统治,那是征服之后的事了。
“光荣十字会已经没有能力抵抗我们的推进了。”
枯叶青打算让残枫与二头由雁鸣坪出发,亦废与我由正义之城出发,花无蕊与无面由白石要塞出发,三路夹击虔敬者之城。如果真照枯叶青的计划进行,我看光荣十字会真的没有什么机会了。
可是,对我而言,这是一个存在心中已久的尴尬问题,而它终究还是来临了,我真的要帮鬼影谷攻打虔敬者之城吗?
“独眼,说说你的看法。”枯叶青把发言权硬是丢给独眼,独眼虽然带领手下的杂牌军打了不少胜仗,但这种战前的会议却一次都没有参加过,再加上心中一直有着矛盾,所以他从头到尾未发一语。
“我当然是与鬼影谷站在同一阵线。”独眼心里想的嘴巴就说了出来,可是他这番话却让在场的人错愕不已。
“你这回答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想跟光荣十字会的人站在一起打我们吗?”
“呃,当然不是……”独眼不敢把头抬起来,垂着头打量桌上一颗颗直指北方的战棋。
枯叶青、残枫、花无蕊三人面面相觑,心里都有一个相同的念头,“这僵尸真的有问题。”亦废眼看场内气氛越来越诡异,于是走过去与独眼站在一起,隔着厚重的黑色盔甲说:“中路就由我与独眼负责,右路是残枫与二头,左路是花无蕊与无面,枯叶青殿后负责居间策应,我们三路分进合击一举打垮虔敬者,吸干他们的血。独眼你说好不好?”
“……”独眼没想到亦废话说完后还来这么一下,忽然愣住,但随即马上鼓足力气应了一声,“好!”稍微化解一些吸血鬼们的疑虑。
“左路的前进路线上完全没有阻碍,所以如期合围应该完全没有问题。中路……”残枫斜眼看了独眼一下,继续说:“中路由亦废的骷髅兵与独眼的狼神兵组成,要注意行军上的配合,合围之后要负责主攻的任务,应该也不会有问题。但是……”残枫看了枯叶青一眼,他想听听枯叶青对右路军的看法。
“据最近的情报了解,正气桥下的确驻守着数千名骑士。”枯叶青说,“不过,我想这几千名骑士应该难不倒我们幻术大师残枫吧。”
“问题不在那些骑士,而是御林军。”
“御林军远在与东山国交界的接云关,应该不至于对这场战役有影响。”枯叶青指了指桌上代表接云关的一块石头。
“听说御林军新任的头子,圣御林·登像之前的圣御林·昆一样,失踪了。”残枫又斜了独眼一眼,这时全大陆没有人不知道,独眼鬼熊就是当初叱吒风云的圣御林·昆,残枫继续说:“我怕到时御林军会有不寻常的举动,比如说,放弃接云关,或是联合东山国的僧侣攻击我们。”
“不可能。”
枯叶青现在比起刚出鬼影谷时更了解光荣十字会了,他知道铁熊御林军是光荣十字会的精英份子,每一名御林军都有类似独眼的壮硕身材以及优秀的战技,更重要的是他们对信仰的坚持完全不亚于牧师团里的牧师,枯叶青知道,御林军绝对不可能与僧侣合作。不过,对残枫来说,因为他不够了解光荣十字会,所以觉得三路合围的方式过于冒险,右路军的负担过重。
“我认为,右路军应该沿着皇冠河西岸北上,拿下正气桥后立即转为守势,等中路与左路合围攻下虔敬者之城,那数百名御林军就再也不足为惧了。”
“哈哈哈,残枫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胆小,好吧,就照你说的。只不过这会加重中路与左路攻城的负担,我会率领我的骷髅兵压阵,随时支援各方。”
原本是各擅胜场的残枫与枯叶青这时似乎已有了高下,枯叶青成功主导大镰刀战略,再加上僵尸王破碎已死,他现在稳坐鬼影谷的第二把交椅,而残枫在银羽毛村一役身中摧魔箭,差点送了命,如今剩下几成功力还尚待考验,不仅在枯叶青面前矮了一截,连吸血鬼原有的傲气也少了许多。
至此,鬼影谷下一阶段的战略方针底定,各路领导者准备回到攻击发起点整顿队伍,临走前亦废来到独眼面前,拿了一张卷轴给他。
“这是什么?要给我的吗?”独眼接过卷轴打开一看,里头什么都没写。
“拖尸队的长毛说,这是他答应要给你的东西,他说这是一张光荣十字会的卷轴。”
“光荣十字会的卷轴?上面什么都没有啊。”独眼将卷轴翻过来又翻过去,果然在这浅棕色的羊皮卷的角落发现四个小小的“光荣十字”。
“嗯,他是这么说的,我想你的发光战鎚就换到这张空白卷轴了。”
“啧,啧,这家伙真是精打细算啊,这八成是他从阵亡的战士身上搜来的。”
“跟光荣十字会有关的宝物。”长毛当初是这么说的,一张光荣十字会的空白卷轴实在很难跟”宝物”二字连想在一起,不过长毛总是如愿以偿,拿到了他的发光战鎚,而独眼也得到了报酬,至于值不值得,他实在也无从计较起。
正当不死鬼族积极准备下一波战事时,北方的虔敬者之城依旧是处于乱流汹涌的状态,代罪羔羊圣骑士。班上了断头台之后,这座以虔敬者为主的大城表面上平静了一阵子,人民不想去讨论圣骑士。班的牺牲对将来的局势是助力还是损失,他们只是要求骑士团有人出来为光荣十字会的溃败负责,只要有人负责,不满的情绪就得到缓解,而不论负责的方式是什么。
城内动乱的危机安然度过,圣御林·登失踪的传闻在城内也被压制了,但是圣御林·登的贴身僮仆“小向”却一路逃回接云关,带来了圣御林·登的死讯。
当时,圣御林·登在多方努力要见光荣大帝都未成功之后,他早已有预感,奸滑的圣骑士·修可能会先下手为强,而自己一个人独自待在虔敬者之城,既无外援又无内应,必须先回到接云关再作打算。没想到才走到正气桥就遇上了数十名骑士的埋伏,圣御林·登力战而亡,僮仆小向趁隙跳落桥下逃命,他被冲往下游处,侥幸逃过骑士团的追杀,之后才辗转回到接云关。得知圣御林·登的死讯后,御林军群情激愤。
“回虔敬者之城为圣御林·登报仇!”
“请光荣大帝出面为御林军主持公道。”
“御林军要让圣骑士·修付出代价。”
圣骑士·修不晓得小向已回到接云关,对于谋杀圣御林·登的指控一概予以否认,只推说是一场失踪案件,虔敬者之城将会派员努力搜寻,几次要与御林军沟通都被拒绝,因为御林军里没有人愿意再相信他说的话。不过御林军的态度虽然强悍,却一直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因为驻守在接云关的六百名御林军这时也陷入了群龙无首的窘境。
御林军总共有三位圣御林,一是王子陛下,圣御林·昆,他死后由开山斧,圣御林·登继续领导驻守接云关的御林军,现在他也失踪了,另一位圣御林却不在接云关,而在皇宫内苑光荣大帝身边,他就是”裂川斧”圣御林·展。
圣御林·展带领十名部下居住在皇宫内苑,是光荣大帝身边的侍卫长,这本来是圣御林·昆该做的工作,但这个好战的王子连年在边境征战,于是把戍卫内苑的乏味差事交给了他个性内向行事拘谨的堂弟,圣御林·展。
光荣大帝真的是病了,但他其实并没有病到像外界传闻一般无法处理国政的地步,先是圣御林·昆的失踪让他对国政感到意兴阑珊,接着就以“攻下鬼影谷”为条件对圣骑士·修让出军事调度权,对于权力运作积极且极具野心的圣骑士·修一步步蚕食鲸吞,最后将光荣大帝的统治权完全架空,变成一位名存实亡的国君,曾经统治偌大光荣帝国的光荣大帝,如今统治的范围就只剩下一座皇宫内苑。
“裂川斧”圣御林·展与形同被软禁的光荣大帝这段时间都住在内苑,可以说完全与外界隔绝,日常一切所需都是由圣骑士·修的心腹手下往来供应,在物质与礼仪上圣骑士·修并不敢怠慢这位名义上的国王,但在资讯上则是完全的断绝。所以圣御林·登失踪的事,内苑里的人并不知情,当然外界的人也对内苑的情况一无所知。
“我们一定要想办法让光荣大帝知道这件事情。”
“连圣御林·登都遭到不测了,我们还能怎么做?”
“圣御林·展也不知道还在不在光荣大帝身边?”
“说不定他也遭到毒手。”
“御林·信,你看我们该怎么办?”
御林·信在圣御林·登启程前往虔敬者之城后负责接云关的防务,现在也只有他勉强够资格带领这群悍兵。可是阅历尚浅的御林·信面对这场变局显得有点手足无措,迟迟下不了决定,如何守住接云关对他来说不是件难事,但是如何替圣御林·登甚至于是王子陛下讨回公道,对御林·信来说实在是太沉重的负担。
“我们要撤守接云关吗?”御林·信像是自言自语,却又像是想征询一些意见,无奈在这关隘里已经有着太多的问号,每个人想要得到的是一个肯定的答案,而不是再多的问题与选择。
“先找到圣御林·展再说吧。”
于是这句话被当成是一则决议,御林·信带着两百名御林军离开了接云关往虔敬者之城而来,而剩余的御林军则继续留守隘口。
接云关上的御林军一移动,正气桥下的骑士团马上就得到情报,因为圣骑士·修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除了在正气桥下布置重兵之外,在接云关至虔敬者之城间一路上的岗哨也都由圣骑士·修的部队看守,所以御林军的一举一动虔敬者之城里一清二楚,甚至于圣骑士·修算准了御林军到达的日子,早就在桥头等着御林·信的出现。
“御林军不在自己的岗位上戍守,却往虔敬者之城前进,到底是为了什么?”圣骑士·修先发制人,质问从接云关赶来的御林·信。
“为了替圣御林·登报仇!”御林·信不拐弯抹角,直接说明来意。
“对于圣御林·登的失踪我也感到很难过,但他人真的不是我杀的,我也已经让手下的骑士们日以继夜的搜寻,一有消息就会通知接云关,你们其实不必大老远来到这里,万一东山国趁机偷袭关隘,御林军恐怕难脱责任。”
“你……一派胡言!圣御林·登明明就是死在你的阴谋之下。”论及嘴上的功夫,御林·信远不是圣骑士·修的对手。
两百名御林军在正气桥前与三千名骑士对峙着,原本应该是站在同一方的战友,没想到这时候却剑拔弩张,刀斧相向,战斗一触即发。不过,现场气氛虽然高涨却是谁也不敢先启战端,因为双方都是战斗力极强,极有纪律的队伍,御林·信知道,光荣十字会所剩的战力已经不多了,不该消耗在内斗上面,而圣骑士·修则是希望骑士团仗着数量上的优势让御林军知难而退,事实上他心里也对御林军的威名多所顾忌,不愿真正动武。
“圣骑士·修,你不要挡住去路,否则休怪我手下的弟兄对你不客气。”
“御林·信阁下,我劝你赶快回到接云关,做好你份内该做的事,至于圣御林·登的事由我来操心就可以了。”
“御林军要不要回接云关由我们自己决定,因为御林军从今天起再也不听你这个奸佞的指挥了,我们只听光荣大帝的命令,让我进城觐见光荣大帝!”
“对不起,光荣大帝身体不好需要休养,他不想见任何人。”
“你这家伙……”御林·信握着战斧的手不住地颤抖,他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怕这手一招就将血流成河。
圣骑士·修看见御林·信以及身后的两百名御林军个个激动莫名,这代理国王深怕场面失控,于是赶紧作下缓兵之计。
“如果御林军执意要觐见光荣大帝,那就请各位先在灰熊坪等候,让我先与光荣大帝通报一声,再给各位答覆。御林·信阁下,你说这样子好不好?”
究竟是要冲过正气桥呢?还是要再相信圣骑士·修这只老狐狸一次呢?御林·信实在是拿不定主意,不过,对于千百年来绝对忠诚的御林军来说,要让他们拿着刀斧冲杀虔敬者确是相当的为难,在事情有了转寰之后,御林·信终究还是在桥东的灰熊坪暂时安顿下来,等候圣骑士·修的进城通知。
但御林·信没想到先传来灰熊坪的是接云关陷落的消息。败阵的御林军只剩下几十名残兵,由御林·志带领着从东方的山道溃逃到灰熊坪。
“什么!你说什么?”御林·信双手紧紧抓着御林·志的肩头,两道自责的泪水涑然而下。
“你离开的第五天,那群妖僧就发动攻势,他们人好多,弟兄们……呜呜……”御林·志回想起当时的战况,也忍不住淘哭。
“不可能,他们怎么打得进来?”
“有人趁黑开了小东门,四五千名的步僧就冲了进来。”
接云关是一座建在隘道当中的关口,南北两侧是陡峭的山壁,东西是两道高耸的城墙扼住狭窄的山路,两道墙的中央是一座主堡“接云楼”,小东门是东墙的侧门,在御林·信离开接云关之后,某一天深夜里,这道小东门就被悄悄的打开了,接着就拥进了四五千名的步僧。
以接云关险要的地形来说,四百名精壮的御林军要守住这里其实还是绰绰有余,但前提是要站在城墙上扼住敌军往来的山路要道。长久以来,数百名御林军面对人数众多,法力高强的东山国僧侣从来没有吃过亏,没有丧失过一方土地,可惜强敌易守,家贼难防,小东门一开接云关就已失去了一半,御林·志带领四百名留守的御林军在关隘中肉搏混战,苦撑两昼夜,在相继丢掉接云楼与西墙之后只好沿着山道逃出接云关。
“为什么没有通知我?为什么!”
御林·志在受到攻击之后马上就派员回报,接云关遭袭的消息靠着一站又一站的岗哨快马在山道疾驰一路回传,但传递战报的骑士却刻意地避过同样在山道中行军的御林·信,先将这消息传到了圣骑士·修的耳中。
“一定又是那只老狐狸干的好事!”
“他居然联合那群妖僧攻击御林军,真是太可恶了!”
“走!我们冲过正气桥去找他算帐!”
“可是……”御林·志还是难掩一脸惊慌,“他们就快要到了。”
“你说僧侣?”
“是啊!他们一路从山道上追过来了!”
东山国的僧侣在攻下接云关后立即调集万名马步僧往虔敬者之城前进,这时灰熊坪上的御林军已经听到腾腾的马蹄声在东方道路上响起,每一名御林军都热血沸腾紧握刀斧看着御林·信,但他的右手却只是不住地颤抖,绝对不是胆怯,而是不知该将斧刃举向哪一边。
御林·信似乎也没有考虑的时间与空间了,两千马僧出了山道后很快就来到桥东的灰熊坪前,看见这河弯的浅滩上驻扎着一群御林军,也不等后方步僧跟上,仗着人多势众以及在关上胜利的余威立即就发动攻击。
“方阵!方阵!”御林·信在临战的指挥调度是完全可以信赖的,这也是为何圣御林。登将接云关的指挥权交给他的原因。这时见他骑在一匹白马上,往来指挥两百余名御林军迅速列队,形成两处方阵,各个端起长兵器严阵以待。
僧侣们在攻入接云关之前就已经得到情报,御林军与骑士团为首的领导者不合,一来到灰熊坪,果然见到正气桥对岸飘扬着骑士团的雄狮旗按兵不动,而东岸的御林军见马僧到来并不过桥相持,反而背水为阵,马僧首“唐白”知道情报所言不假,眼前摆着正是一群孤立无援的败军,于是放大了胆子就往御林军的阵势冲来。
御林军的方阵与一般长矛战士的方阵有所不同,御林军方阵几乎是空心的,面对骑兵时长兵在前短兵在后,由两列或三列构成视人数而定,由前排持长矛长斧的御林军先将骑兵击落,或是先化解骑兵的冲击力,接着由后排拿短斧的御林军做接近战,歼灭失去马匹冲力的骑兵,而阵势中央则是一群准备递补阵线的预备队担任游击的任务。
“杀!杀!杀!”
马僧第一波的冲锋很快就被有组织的方阵击退,两块御林军方阵立即在御林·信的号令之下旋转,变换接受冲击的正面,将刚才对战的御林军转至内侧,而原本担任侧卫的人现在则转至正面。
“不准后退!迂回!迂回!”
唐白立在马上一面催促着退下前线的马僧,一面分兵突击御林军的侧翼。于是马僧开始向两侧沿着河岸包抄方阵,一波接一波不断地冲击着看似薄弱的方阵,好几次马僧已经穿入方阵之内,却都是有进无出,双方战况激烈杀声震天,已引起对岸骑士们的注意,纷纷挤在河滨观战。
“快!将他们从岸边刨起来!”
唐白舞着手中的大骨朵,指挥着这场人数上十比一的钳形攻势,这钳子在唐白不断催促下左右两翼已渐渐收拢,眼见就快将负隅顽抗的御林军团团围住,不过他却没发觉御林军在这时候悄悄变了队形,慢慢地弃守河岸,化为倒立的锥形阵,一声高呼,御林·信在六匹白马的护卫之下,像一只白色箭头从锥底爆出,突破过于集中两端的马僧阵线直取马僧首唐白,战斧与骨朵才一交手就连人带马将唐白斩成两截。
马僧失了首领顿时阵形大乱,御林军反守为攻,转过头来将马僧逼在河岸的狭窄地带,瞬间马匹失去冲击力互相杂踏,马僧们非死即伤,落水者亦不计其数,但御林军毕竟人少,还是有相当多的马僧从两端溜走,逃出灰熊坪。
“呜喔!喔!喔!”御林军战胜后全体高举刀斧向败逃的马僧欢呼示威,不过有些人是面着对岸的骑士团。许多骑士自觉无趣,掉头回到自己的岗位上,但大部份的骑士目睹御林军惊人的战力后,早已对其升起一股敬畏之心。
东山国的僧侣虽然败了一阵,但是对实力并无太多减损,万余马步僧绵延在通往接云关的山道上,迅速向正气桥的方面前进。御林军则利用半天喘息的机会,构筑了简单的栏栅。
在马僧败走后的空档里,御林·信并不因胜利而喜悦,他遥望着虔敬者之城的城垛,心里感到很无助,为什么是轮到自己带领弟兄打这最后一仗,他从来就没有这层心理准备,他甚至于不知道还有什么理由说服弟兄们再打下去,“为神的光荣而战”吗?御林军一向是为神而战,为光荣而战,即使如今被抛弃了也不悔初衷。
神未必抛弃御林军,但虔敬者抛弃了他们,一群光荣十字最忠诚的守护者,现在在神赐予的巨堡脚下绝望地抵抗着,而一桥之隔则是另一群虔敬者在冷眼旁观。御林军里没有人流下眼泪,连受伤者也加入了构筑阵地的工作,他们知道如果这时候不把自己的力量贡献出来就再也没有时间,没有机会了。
另一方面,在虔敬者之城则不断收到不死鬼族由西方接近的报告,那是由花无蕊与无面大将带领的左路军,他们由白石要塞出发后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已经距离虔敬者之城不到一天的路程了。正当圣骑士·修为此烦恼不已的同时,东山国僧侣到达的消息也自正气桥旁传来。
“太好了!我们就要大反攻了!我们就要胜利了!”圣骑士·修如是说,一旁的大祭师·萝与圣战士·金却不认为局势因此有任何好转,两人依旧是对光荣帝国的前途忧心忡忡,但苦无着力之处。
“圣骑士·修阁下,我们城内只剩下不到千名警备部队与若干民兵,若是不能得到御林军的协助,实在不知如何反攻?如何胜利?”一路支持圣骑士·修的圣战士·金这时候也犹豫了,他甚至还不晓得御林军在接云关一役已经去掉了三分之二,所剩的两百余名正被困在桥东的灰熊坪。
“你们放心,神一定会眷顾他的虔敬者。”倒是大祭师·萝充满着信心。
“唔。”重伤初愈的圣战士·金心口感到一阵闷痛,紧紧皱着眉头,说不出一句话来。
回到信心之城后,我便马上编组北上的远征军,上次要哈玛派遣信差回瞰阳坡后,豺狼人长老又向这里补充了五百余名的狼神兵,我打算就以这一千五百名狼神兵做为远征的主力,再配合上盖比的轻骑兵。
鲁尔巴一看远征军的名单上没有他,就一直要求参与远征的行列,但我认为不妥,因为信心之城需要有人留下来,这里是独眼旗的根基,而只有他最合适担任这个工作,盖比的战斗力虽强,但他不愿与精灵族交战,豺狼人哈玛与城民们的隔阂太深,更是不可能做为这座城堡的统治者。
“我北上之后,城主非你莫属了。”
“可是老大,没有战斗就没有战利品,我待在这里可就吃大亏了。”
“整个城堡都是你的了,你还要什么战利品。”
过去以盗贼为生的鲁尔巴,一心只想到要掠夺,却是忘了他其实已经夺取了一座城堡,我想,要治理这座位于平原与森林交界处的信心之城,以他半精灵的身份来说,应该是最合适不过了。
“老大,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我还是习惯从别人的身上拿东西,这可怎么办?”
“那容易呀,打了胜仗,我帮你带一点‘奖品’回来。”
“奖品?”鲁尔巴瞪着两只小眼,心里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经过一阵讨价还价之后终于成交了,鲁尔巴总算满意地点点头。但我这一趟上去有多少胜算,老实说自己也不清楚,听残枫对御林军的描述,显然他们是一支实力坚强的队伍,这支劲旅真的如枯叶青所说,不会影响战局吗?遇上了,我们真的有机会取胜吗?而我的身份……
也许不该想太多,我还有更多更复杂的事情要处理。我还要去找皇家铁匠,问他到底是帮谁打造的精钢盔甲,我还要去找圣骑士。修,为圣御林。昆失去王位继承的事讨回公道。也许我还该去看看我的故乡,以及故乡里那些我曾经熟悉的人,我不知道他们会如何看待我,也不知道我到时要如何看待他们。
当然,这一切可能都是要等我进了虔敬者之城才有办法达成。
“虔敬者之城,我来了!”
独眼率领着狼神兵与盖比轻骑兵所组成的队伍,快速地向正义之城行进,他们将在正义之城与亦废的骷髅兵会合后,由中路直扑虔敬者之城。左路的花无蕊与右路的残枫已经在约定的时间出发了,但是中路在出发之前还有一点小小的争执,那是发生在亦废与枯叶青之间。
就在出发的前几天,亦废在某个夜里连续屠杀了好几百名的城民,造成民众的大恐慌,不过他的行为马上被枯叶青制止了。
“可是我的熟骷髅不足,还短缺一千多只。”亦废确实在信心之城外损失了千余只骷髅兵。
“你可以在将来的战斗中补充。”
“太慢了,一上战场就是要战斗了,哪里还等我先打一仗来补充熟骷髅呢?我想就从城民里头抓些倒楣的人来做熟骷髅吧。”
同样是使用骷髅兵为战,但是两个人对骷髅兵的倚重程度却有所不同。亦废完全只靠骷髅兵为他作战,而枯叶青则是以强大的灵系法术为主,骷髅兵为辅。
“不行!我好不容易才把这个城堡安定下来的,不准你这么做,人类不了解死亡,面对死亡他们只会恐惧,你这么乱杀人会把他们都吓跑的。”
“死亡有什么好怕的,不死怎么能重生?‘欧伯塔尔’不死,怎么会有枯叶青的诞生,圣御林。昆不死,怎么会有独眼鬼熊的出现?不过是挨一刀,短暂的痛苦罢了,有什么好怕。”
“欧伯塔尔”是枯叶青生前的精灵名字。
“这我当然知道,但是人类不了解。他们害怕死亡,想尽办法逃避死亡。我们若是制造死亡,他们就会逃离这座城堡。”
“你要教导他们啊,不然就由我用行动来教导他们。”
“没有用的,他们没有办法在短时间之内了解,不准你继续没有理由地乱杀人!”
“好!那你说该怎么办?”
亦废与枯叶青争执了许久,已经影响了部队出发的日期,亦废相当坚持要补足手下的骷髅兵否则不愿意出发,最后枯叶青只好把手中的熟骷髅拨出一千只给亦废,亦废才心甘情愿驱着五千多只骷髅兵与独眼一齐北上,而枯叶青的手中则只剩下千余只,他们在枯叶青地狱使者的吆喝下,负责殿后,居中策应。
刚开始是左路军接近的战报传进了虔敬者之城,接着是残枫沿着皇冠河前进的右路军,最后,不死鬼族三路大军进袭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北方。
就在这个时候,圣骑士·修来到黄金圣殿的内室里,默默擦拭着那套光可监人的银色盔甲,他已经很久没有披戴战甲了,记得自从开始筹组光荣十字联盟以来,在每一场外交折冲的场合上,他都舍弃厚重的战甲,而穿着现在身上这套白色轻皮甲,圣骑士·修本来以为有了光荣十字联盟就再也不需要穿战甲了,没想到光荣十字联盟在豺狼人族与精灵族相继背离之后,已经剩下东山国这个盟邦,这身银色盔甲事到如今还是用上了。
圣骑士·修望向这内室的另一头,看见三把骑士团的长兵器立在墙角,最左边是一把长马刀,“神恩”。骑士团里用长马刀的骑士很多,但是一直没有一位够份量的圣骑士堪配使用,原本圣骑士·修打算在征服鬼影谷后,把“神恩”授予圣骑士·兴。
“不过他阵亡于良心市场前的突围战,已经失去接受这份荣耀的机会了。”
“插在中间这把大鎚叫做‘审判’。那是圣骑士·班的随身武器,如今它的主人因罪上了断头台,再也不会回来了,我在想,也许处决他是我犯的一个错误。”圣骑士·班之死,是圣骑士·修称王路上一项挫败,他失去了一位可靠的帮手。
圣骑士·修走上前去,将最右边一挺金光闪烁的三叉戟从架上抽了出来,见他将三叉戟在手中抡动两圈,内室里立即充满了圣光。这正是圣骑士·修的拿手武器,“赎罪”。
“当初圣骑士·伦引退之后,这把‘赎罪’就传给我了,我记得还是由光荣大帝在这黄金圣殿上亲手颁交在我手中。”圣骑士·修此时陷入了回忆之中,似乎暂时忘记了城外的纷扰。
“为了提升战力,是否该考虑将另外两把神圣兵器交给手下的骑士?”说话的人是历劫归来的古尔沙沙,这个肥胖的半精灵散尽了身边的钱财换得了宝贵的生命,一路由南方的信心之城逃到北方来。
“不行,他们都还不成气候,还不够资格拿这两把兵器,等他们将那批妖魔逐出正义平原,扎扎实实地立下一些战功再说。”
“圣骑士·修阁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拘泥传统啊,哈哈。”古尔沙沙笑得有点苦,不过圣骑士·修没有理会他。
“等到御林军的力量被削弱之后,雄狮骑士团就要完全掌握光荣十字会了,接下来就是光复光荣帝国的领土,然后征服整个大陆……”
“圣骑士·修阁下,你不是要倡导光荣十字联盟吗?为何还要征服呢?呵呵。”古尔沙沙有点明知故问,不过却引来令人惊讶的回答。
“那只是过程啊,古尔沙沙,就像你一样,只是个过程。”
“我?过程?”
“是啊,你只是个过程,而且将要结束了。”
“这……不会吧,我还是可以为阁下卖命的,过去如此,现在如此,未来也是不会变的。”古尔沙沙背脊一阵冷,心中闪过一个不祥的预感。
“未来?哈哈哈,你还有什么未来?你已经一无所有了不是吗?何况,你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圣骑士·修再次抡动手中的三叉戟,见那三道白刃立即在半空中卷起炫目的圣光,古尔沙沙打了一身哆嗦。
“圣骑士·修阁下,你要杀我当真是易如反掌,不过,你实在没什么本钱再犯错了。就像你除掉圣御林·登,除了引起更激烈的反对之外,对于你的王位并没有帮助。很明显的,鲁莽行动对你实在是一点好处也没有。”古尔沙沙那只不烂之舌总是替自己争取到不少活命的机会。
“哼!”一句话就刺中了圣骑士·修的痛处。
“好歹我也曾经是个有头有脸的人,今天若横尸在虔敬者之城,难免众人又将这笔帐记在阁下头上,到时阁下恐怕要为此小忙一阵。”古尔沙沙身体又开始摇摆了,他继续说:“圣骑士·修阁下这时候不晓得愿不愿意再听我说句话?”
“快说!”圣骑士·修将手中的三叉戟插回原处。
“以现在光荣十字会的情形来看,御林军的存在绝对是助力而不是阻力,阁下所倚靠的那群秃头僧其实并不可靠呐。”
“唔……”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圣骑士·修虽然行事聪明,但是过度一厢情愿于他一手创建的联盟,以至对情势的判断离事实越偏越远,反倒是一旁的古尔沙沙看得清楚,这些所谓的联盟国,只适合用来搞搞暗杀、偷袭、夺权之类的小阴谋,真的要与其并肩作战,恐怕是不可靠到了极点。
“放御林军过桥,然后让圣御林。展出来领导他们。”
“哼!你已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情想到圣御林·展。”圣骑士·修还在盘算着他的王位,若是圣御林。展出内苑与御林军会合,原本就不听号令的御林军恐怕就更无法驾驭了。
“不敢不敢,我古尔沙沙能不能东山再起,完全就靠阁下了。”古尔沙沙眨眨眼继续说道:“御林军虽然不听号令,但是他们终究是光荣十字会的一份子,只要光荣大帝还在我们手中一天,他们就不敢造次,不过,东山国那批秃头僧可就没那么容易摆平了。你说是吧,圣骑士·修阁下。”
“嗯……可是光荣十字联盟……”
“那只是过程啊,阁下,只是过程,而且就快要结束了。”古尔沙沙露出诡谲的笑容,“据说,朝着大门而来的正是那只难缠的独眼僵尸,我想就让秃头僧替我们挡一挡吧……”古尔沙沙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挤出一个”你懂了吧”的眼神。
“然后让御林军掐住东边的正气桥,骑士团调到西线的拳头山,等到中路的战事有了结果,不论是谁胜谁负,嘿嘿嘿嘿……”圣骑士·修的头脑毕竟是不差,经古尔沙沙这一提醒马上就回到现实世界来了,他那张原本紧绷的脸这时马上松弛了下来,走过去拍了拍那不住晃动的古尔沙沙,说道:“我是不是差点又犯错了。”
“哈哈哈哈……”两个人都笑了,不过却都有点不自然。
当圣骑士·修与古尔沙沙尚在黄金圣殿里筹划时,正气桥边的御林军已经跟步僧接触了,这近万名步僧分别由两位元步僧首,周仁、周义所带领,将两百名御林军紧紧的逼在河岸边。这批僧侣数百年来受了御林军的欺凌,每每交战都是输多赢少,满腹的怨气可以说是一代传过一代,如今见到御林军落到这般狼狈的境地,僧侣们个个磨拳擦掌都想要好好的趁机报复一番。
不过刚刚马僧才又输了一阵,而且御林军这时候已经有了简单的防御工事,两位元步僧首见状先是压住阵脚,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御林·信何在?”周仁一头推得净光,身穿灰色僧袍,手提铜杖向着御林军的栏栅走来。
“周僧人可好?”御林·信见来者是步僧首周仁,立即上前与其应答。
“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
是谓不打不相识,御林·信与周仁这几年来在接云关外交手不下数十阵,两人信仰不同,各为其主,但也因棋逢敌手而有相惜之情,由于久居东山国界,御林·信还因此学了一口有模有样的东山国语。
“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势已不可为,御林军何不弃械就降?”周仁打探了栏栅里的情况,确实只剩一两百名的御林军,其中还有许多伤者。
“大丈夫死则死尔,成仁取义,绝不投降。”
“贵国国王圣骑士·修阁下倡议光荣十字联盟,苍生为念,立意甚高,御林军何苦从中制肘?何不就此降了,我为阁下在他面前说项,日后并肩为战,一同收服鬼族。”
“圣骑士·修乃是光荣帝国之国贼,虔敬者之耻辱,御林军不屑与其为伍。”
“御林·信你这何苦……”
“周僧人休再多言,我若降了你岂非让你小看,尽管放马过来。”
“好!好一条汉子,我今天若不全力拼战,就显得我不够敬重你了。”
周仁见劝降无效,回头转进阵中,随即调动马步僧的阵势,准备向岸边的御林军发动攻击。御林军这时候也拿起远程武器,积极准备应战,而对岸的骑士们又再度聚集到岸边来,隔着皇冠河观看东岸的情势发展。
“杀杀杀!”
一样是马僧带领打头阵,刚刚败了一阵的马僧这时卷土重来,虽然有步僧压阵,不过这次一样是讨不到便宜,御林军这回多了一些简单的栏栅,栏栅之前还有一条浅沟,马匹纷纷被绊在沟中,甚或是被刺死在栏栅前。
“杀杀杀!”
跟在马僧后面上来的是身穿灰袍的步僧,这些步僧手上多半是拿着不带刃面的铜棍或木棍,这种拙劣的兵器曾经让他们的对手,御林军们大感不解。僧侣们的理由是,“不喜杀生见血”。不过,御林军们后来发现,这些木棍铜棍之所以不带刃面,主要是配合上步僧的拳脚功夫而选的,因为有刃面的武器在圈滚跳跃的时候容易误伤自己。其实战场上除了杀人之外就是被杀,哪里会有“不喜杀人见血”这回事,自欺欺人罢了。
战斗之初御林军依然是占优势的一方,但是步僧层层进逼,御林军开始有人倒下了,浅沟被尸体填平了,简陋的栏栅也被推倒了,在河岸边的一小块方地上,僧侣与御林军都踩在堆叠的死尸上战斗,已经没有阵形了,每个人都是最后防线,每一步都是殊死决战。
“住手!住手!”
一群全副武装的重骑兵从正气桥的另一头冲了过来,正好威胁到步僧不设防的侧翼,逼得周仁、周义紧急调动阵线,战场上这一变化立即减轻了御林军的压力,让御林·信又有重新整队的机会。
“御林·信!快撤过正气桥!我掩护你!”骑乘银色战马在阵前大喊的是这正气桥的守将,骑士·舒。
“……”御林·信愣了一下,与御林。志对望了一眼,嘴角泛着血渍的御林。志微微点头,表示同意。
“快!不要婆婆妈妈!有什么话先过桥再说!”骑士·舒再度对着御林·信大声喊叫。
步僧首周仁、周义两人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一时也不知如何应对,他们不明白骑士团为什么忽然转变态度,难道这之中还有什么曲折吗?没想到,就这么一个顿挫,步僧们错过了淹没御林军的机会,御林·信因此得以渡过了正气桥退离战场,而出阵掩护的骑士·舒也徐徐退后,以桥为界与东岸的僧侣继续对峙。
只剩百余人的御林军几乎人人身上都挂了彩,不过当他们走过骑士团的营地时,每个人都是昂首阔步,所有的人都知道,也都看到,御林军打了值得骄傲的一仗。
“万一圣骑士·修怪罪下来怎么办?”骑士·康跟在骑士·舒身后不安地问着。
“怕什么!我帮你们扛!”即使在营地里两个人说话,骑士·舒还是对着空气吼叫。
“可是……”骑士·康还是不放心。
“少罗唆!叫牧师·戚过去看看那群浑蛋的伤势!”
“是!”
这的确是一段意外插曲,是骑士·舒自做主张领军过桥掩护御林·信,虽然在同一个时间,圣骑士·修于黄金圣殿里下了同样的决定,但是他的命令根本还未到达正气桥,骑士·舒之前收到的命令是“不准让任何人过桥”,包括御林军与僧侣,他这么做实在有抗命的嫌疑,不过也多亏了他的鲁直,否则等到圣骑士·修的命令来到正气桥,恐怕就只能帮御林军收尸了。
代理国王的命令来了,紧接着圣骑士·修也来了。对于骑士·舒抗命的事只字不提,反而当着御林·信的面,圣骑士·修不停地夸赞骑士·舒与御林军的表现,就当做骑士·舒过桥支援正是执行自己的命令一般。
“不过,我们还是要与东山国合作,因为那批妖魔已经北上了。”
“我们希望见到光荣大帝。”御林·信衡量局势之后态度有点软化了,语气也缓和许多。
“敌人已经来到面前了,等我们打赢这一仗再一起到光荣大帝面前报捷。”
“至少让圣御林·展来领导我们。”
“那光荣大帝由谁来保护?你吗?”
圣骑士·修还是不放心御林军,圣御林·展仍然是被软禁在皇宫内苑,外界的一切他完全不知道。
正当圣骑士·修向御林·信和骑士·舒交代往后战事的布局时,古尔沙沙正以国王特使的身份过桥与东山国交涉。这时候统率东山国远征军的焰僧首,妙门上人也已经来到了灰熊坪,听着古尔沙沙描述虔敬者之城的现状,不住地点头。
“此计甚妙。”
“然也,然也,嘿嘿嘿嘿。”古尔沙沙颤动着一身肥肉,吃吃地笑。
圣骑士·修与妙门上人会面后一阵寒暄便开始分拨部队,他先从刚征召来的民兵里拨一千名给御林·信,让御林军接防正气桥,骑士·舒则带领重装骑兵往城西的拳头山快速前进,接着圣骑士·修要带引僧侣们往中路走,但焰僧首妙门上人却对这样的布置有意见,这质疑的举动让一向以盟主自居的圣骑士·修大为不悦,不过望着僧侣的军容,有着满脑子计策的他现已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如今,这位光荣帝国的代理国王才发现,自己陷入了形势比人强的窘局。
再三折冲的结果是,僧侣们留下周仁与三千步僧在正气桥,表面上是和御林军共同协防,其实是在为僧侣的退路预想,这下子可打乱了圣骑士·修的布局,他变得有点心慌。
正气桥方面分拨完毕之后,其余的僧侣才在圣骑士·修亲自引路之下来到虔敬者之城前布阵,一到了这巨大巍峨的城堡前,僧侣们不禁纷纷发出赞叹,对这生平所见过最伟大的一座城堡产生了向往之心,在面对南方布完阵势后,还频频回头仰望着高耸入云的塔楼。
一切安排就绪,圣骑士·修便赶紧回到城内,他这时候才着急得传唤圣战士。金要他一次又一次地清点自己手边的人马,并且加紧民兵的编组。
“圣骑士·修阁下,扣除已前往正气桥的一千名民兵,阁下还有一千零五十二名民兵,八百六十七名战士警备队,七名牧师,大祭师。萝以及在下我,虔敬者之城里确实只有这些战力了,没有了,没有了。”
“怎么可能?城里还有几万人啊,要他们通通站出来为虔敬者之城而战啊。”圣骑士·修想到刚刚看见的僧侣,再听到圣战士。金报告这样的阵容,他整个人快要发狂了。
“我们失去正义之城后就再也没有武器与盔甲的补给了,没有武器,没有盔甲,让再多的人上战场也只是枉费生命啊。”圣战士·金眉头深锁,满面愁容。
民兵手上拿的都是农具,也没有经过战斗训练,除非有优秀的大将带领提振士气,否则实在称不上战力。而战士警备队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都是一群受过重伤,或是临届退役年龄的老兵,被调回大后方担任城内的巡防工作,虽然战场上的经验丰富,但是拼斗的体能很难与一般正规部队相比。真正称得上战力的就只剩下大祭师·萝手下的七名牧师,以及圣战士·金和圣骑士·修这两员战将了。
“不过,我们还有一员大将与一小支队伍可以利用。”
“谁?快告诉我。”
“圣御林·展以及内苑里的御林军亲卫队。”圣战士·金说这话时显得战战兢兢,因为他不久前才知道御林军兵败接云关和正气桥附近发生的事件。
“不行!休想!休想要我放他们出来!谁都别想!”圣骑士·修情绪已经失控,绕着圣殿里的长桌不停踱步,大声地吼着:“谁都别想抢走我的皇冠!”
城外的骑士·舒带领手下的重装骑兵往西疾驰,他们才一奔出城西的彩虹森林就与无面大将带队的僵尸接触了,对于不死鬼族来说这是一场无预期的遭遇,因为根据枯叶青的情报指出,左路军的前方完全没有阻碍,而他们一路走来的确都是顺畅无比,花无蕊登上低矮的拳头山时,已经看到远处的虔敬者之城,原本预计再半天的路程就可以驻扎彩虹森林,兵临城下,没想到下山丘走没多久,彩虹森林里就转出一大队重装骑兵。
僵尸们没有接战的准备,一下子就被重装骑兵冲得七零八落,还好靠着无面大将两把“八角追魂监”顶住骑士。舒的冲击,勉强维持一条阵线,然后在花无蕊的幻影结界扰乱之下,让僵尸趁乱退守拳头山,而骑士们天黑之后亦不再追击,遂沿着彩虹森林的边缘驻扎下来,形成对峙的局面。
双方的中路也在一天之后遭遇了,近万名僧侣在虔敬者之城前列阵,声势浩大,独眼到了城一看,竟然是一大群僧侣占据虔敬者之城的门前,心中大为不解,面对这些光着头的僧侣,独眼不由自主的升起一股厌恶,就向当初第一眼看到古尔沙沙的感觉一模一样。
独眼心想:不论如何,站在对面这个位置的人就是前往虔敬者之城的阻碍,不管是喜爱也好,厌恶也好,他们都必须要让开。这是到目前为止,独眼见过最大的阵容,见他小心翼翼按下阵脚正要嘱咐盖比前去侦查敌方虚实,左侧的亦废却已镰刀一招攻向前去。
“什么?”独眼未曾与亦废并肩作战,看见亦废阵前未经协调即擅自行动大吃一惊,本来已经下马的他,立刻再度翻身上马。
“嗄!”亦废让骷髅兵将自己团围在中间,五千只张牙舞爪的骷髅像一团白色的巨大雪球向僧侣滚去,远在东山国的僧侣过去都是与光荣十字会交手,从未见过这种怪物,这些白色的骷髅看起来是一具具没有生命的枯骨,却又像真人一般的灵活,手上拿着各式各样的兵器,不要命似的往前猛扑。僧侣一时阵形大乱,被骷髅兵从中冲出一个大缺口。
独眼见亦废的攻击得手,马上调动狼神兵跟在骷髅兵后面向两面袭卷扩充战果,不过这时忽然传来一阵阵木头与铜片敲击的声音,在喊杀与哀号声此起彼落的战场上,这清脆的敲击却像暗夜里的水滴声一样,一点一滴经耳朵流窜到全身。
“强者死,弱者生,争者苦,弃者和……”
骷髅兵冲开了步僧群,眼前出现的是一群身穿红袍的焰僧,约莫二三十人排成一列,手中各持木制或铜制的法器敲打,中央一顶无盖大轿,由八位步僧抬着,上头焚香盘坐的正是焰僧首妙门上人,见他闭目合十,双唇翻动,似歌的梵音像潮水般一道道拍向白色骷髅兵。
“勇者杀,怯者存,焚尽躯体,永在极乐。”梵音乍歇,忽听轿上大喝一声,妙门上人与众焰僧一齐平推双掌,顿时形成一片火墙涌向骷髅兵,烈焰之猛,令阵前的骷髅瞬间化为虀粉,亦废的骷髅兵转眼间三分去其一。
“嗄!”亦废不认输,继续挥动手中的收割者之镰,让骷髅兵再次发动攻势,集中攻击中央的焰僧队伍,而被冲开的步僧现正被狼神兵压制着。
“叩、叩、叩……”
“锵、锵、锵……”焰僧们又开始敲动手中的法器,梵音再度响起。这时候战场上突然发生令亦废无法理解的变化,骷髅兵居然不听指挥,在接近焰僧面前不到一箭之远便开始往相反的方向移动。
“嗄!”亦废从未遇过这种情形,见他加速挥舞手中的黑色大镰刀,回头的骷髅兵立即再冲向焰僧。
“强者死,弱者生,争者苦,弃者和……”梵音声声紧催,骷髅兵又倒戈回转。
亦废一面挥动镰刀,一面向前方移动,他越往前一步,镰刀对骷髅兵的控制力就越强一分,骷髅兵的前端就越能威胁到施法的焰僧。
“勇者杀,怯者存,焚尽躯体,永在极乐。”
“危险!”独眼从后赶来,但是焰僧的烈焰已经推向亦废,骷髅兵再度化为烟尘,而亦废则被凶猛的火势轰倒在地,一动也不动。
“吼~~~~”独眼骑着黑流星从火光中冲出,直取阵形当中的妙门上人。
“叩叩叩叩……”焰僧们加紧催动咒语,但眼见那灰黑色的僵尸手持巨斧脚跨快马,如闪电霹雳一般冲向妙门上人,两端的焰僧便一面敲打着手中的法器,一面向中央靠拢。
这些在战场上针对鬼族的超渡咒语都是一些简单而重复的字句,虽说是咒语,却也不是一串串难懂绕口的声音而已,其实它们都是有内涵的意义,透过僧侣常年累月的修为,以及在场上反覆的颂念,灵性较低的鬼族就会被咒语所”威胁”或是”利诱”,进而不听指挥。就像骷髅兵一样,他们的灵性极低,所以很容易集体被咒语左右,寻常的僵尸其次,而僵尸将军或是像亦废、枯叶青这般的高阶鬼族,对咒语就几乎完全免疫。
妙门上人见这僵尸对超渡咒语丝毫没有反应,心中一惊,立刻起身迎战,见他袍袖一翻,双掌亮出,两团烈焰随即自袖底射向独眼。独眼见火球攻来并不回避,反以双刃巨斧向火球劈去。巨斧劲势无可匹比,宛如在空中划出一道气刃,硬是将火球劈开,这巨斧形成的气刃无声无影,劈开火球之后余威未灭,迳往无顶大轿旋去,见妙门上人足尖一点,腾空鹰跃避过气刃,但立即听得身后一阵惨叫,原来是那抬轿步僧为首四人已血溅黄土,而那顶大轿也被轰得四分五裂。
“‘破空斧’,圣御林·昆!”在场的焰僧或许还没认出马上这僵尸的身形面貌,但眼前这道杀人于无形的巨斧气刃却是无人不识。
腾腾的马奔像是长空雷鸣震地而来,黑色的霹雳带着巨斧的金属闪光,劈向方才落地的红袍僧人,妙门上人立刻倒滚地上,虽然避开了巨斧的致命一击,不过姿态之狼狈已经有损焰僧首的尊严。随即独眼的黑流星踏过早已粉碎的大轿,巨斧顺势挥扫马上又有三名焰僧身首异处。
当黑流星掉回头的时候,焰僧们已经再度以妙门上人为中心严阵以待,独眼一人孤军深入,现在倒转位置,处于僧侣与城门之间,原本跟在身后的狼神兵并没有跟上来,他们正与盖比的轻骑兵联合剿杀乱了阵脚的步僧,独眼别无选择,再度催促黑流星往焰僧的阵容突击。
不过这次焰僧已有了准备,不断向疾驰中的独眼抛掷火球,只是这些火球数量虽多,但威力都远不及妙门上人方才所发,自然也就没什么威胁性,一一被独眼的巨斧扫开。妙门上人则已抽出背上的双剑运劲蓄势,强大的法力将剑身映得通红,像是要冒出火来一般,他准备要施展焰系法术的上乘绝学“火龙术”。
“火龙术”不比一般的“火球术”,它是一种高阶的焰系法术,火球只需聚集足够的热能后将它抛出即可,但火龙却是一股持续性的能量,施法者必须要有像妙门上人这般源源不绝的法力做后盾才行,否则根本无力催动火龙。
独眼不理会其他焰僧,直往妙门上人而来,见他利用巨斧宽大的斧面再次撕裂虚空,在马前划出两道交叉的气刃,而妙门上人手中的两把长剑这时已化为两道火龙随着袖影激烈地摆动,当气刃与火龙交驳的刹那间,热流四射,火花乱窜。有些焰僧已停止施放那些无用的小火球,他们现在要看看,到底是火龙将吞噬气刃,还是气刃要将火龙斩成两断。
结果是,焰僧们一方面看到两道火龙渐渐不再张牙舞爪,而另一方面,气刃的劲道似乎也慢慢被火龙的能量抵消掉了,等到火龙再度摇摆而出,他们才放下心来,不过焰僧们马上就发现,气刃虽然消失,独眼的巨斧可没有消失,巨斧乘着马势与再度跃出的火龙猛烈撞击,在半空中爆出漫天赤热的飞焰后,一道黑色流光再次贯穿焰僧的阵形。
待独眼勒马回头,望见妙门上人剑尖指地,在面前划下一道半个人高的火墙,墙后的焰僧又开始敲击着法器,渐渐将败散的步僧收拢在火墙之后,哈玛与盖比亦各自收住手下的人马,来到独眼身旁。
“圣御林·昆!回头是岸!莫再造孽!”
妙门上人在入接云关之前早已听说圣御林·昆化为独眼僵尸继续活跃在正义平原,而且他还拥有部份生前的记忆。僵尸依然记得旧事这对僧侣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因为在僧侣的信仰里,灵魂轮回转世之后,是有可能尚保留着些许前世的记忆。僧侣认为,人死后的灵魂若不是前往极乐世界,它就可能进入任何的躯体继续待在这个世界上,不论是牛羊猪狗,或是虫鱼飞鸟都会是转世的目标,化为僵尸,僧侣也只是把它当做另一种轮回转世的形态。
“我曾经是圣御林·昆,现在我是独眼鬼熊,我要拿回我应得的,僧侣不该出现在这里阻挠我。”
“圣御林·昆作恶多端,残暴不仁,死后当受炼狱之苦,而今却化身鬼魅,续为杀戮之事,莫非苍天无德,欲涂炭生灵。”
“独眼鬼熊要替圣御林·昆讨回公道,圣御林·昆的荣耀该由独眼鬼熊来继承。”独眼无法完全理解妙门上人话里的意义,以至于谈话之间的内容有点落差。
“公道何在?荣耀何在?光音村三千六百条人命的公道向何人去讨?千年琉璃宝塔之荣耀向何人去要?”
“光音村?琉璃宝塔?”
独眼努力在脑海里搜索,找不到可供参考的印象,但是看到妙门上人言之凿凿,并不像虚构的情事,“大概是跟圣御林·昆有关吧。”独眼心想。
“幽明断绝?汝既得幽明断绝,光音村与琉璃宝塔之事何以不知?”闪烁的火光中,妙门上人勉强辨识出独眼身上披挂的那件破布衣,正是东山国的物品,幽明断绝。
“幽明断绝?你也知道幽明断绝?”
“哼!前世作恶今生犹要偿还,况汝已破隔阴之迷,莫要故作无辜。”
“隔阴之迷?我……”
这时候天色已经暗了,只剩下焰僧前方的火墙还照耀着,僧侣们都躲在火墙之后,似乎有停战的味道,现在是独眼最强盛的时刻,不过狼神兵与轻骑兵的行动与僧侣们一样受到黑夜的限制,光靠独眼一人也无法作战。而另一批适合夜战的鬼族,骷髅兵现在都瘫痪在战场上,因为他们的操纵者亦废被击倒在地,生死不明。
独眼与妙门上人阵前几句对话,又是弄得满腹疑惑,再则他还担心亦废的状况,所以虽然己方占着些微优势,最后还是决定放弃追击,在清理战场之后自动退出两箭的距离,安营立寨,与城下的僧侣形成僵持的局面。
“只要你不杀我,我什么都说。”
我以魅惑术化为人类模样在俘虏来的僧侣里找寻,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沟通的年轻僧侣,叫做黄青,这个人曾经在寺庙里帮忙整理文案,虽然年轻但是对两国争战的来龙去脉知道的还不少。从他口中我才明白,原来光音村是被屠村了,而凶手就是圣御林·昆。
“那琉璃宝塔又是怎么回事?”
“我师父说,琉璃宝塔是八万六千年前自无尽无边无界处降至人间,是我们东山国的说法圣地。”
听起来有点像虔敬者之城之于光荣十字会的感觉,不过,黄青说这琉璃宝塔后来被圣御林·昆一把火烧得一干二净。看来圣御林·昆的确在东山国做了不少引人反感的事,我怎么不记得对僧侣有如此大的怨恨,只是觉得他们看起来不讨我喜欢罢了。
“我们才不是妖僧呢。”黄青说,光荣十字会的人总是这样子称呼僧侣,这点我相信,因为他们也这么称呼鬼影谷的不死鬼族。
“但我们从来不会叫他们的牧师为‘妖牧’,我师父说,这群虔敬者心胸非常狭隘,他们只拜一个神,而且认为别人拜的都是妖魔鬼怪。”
黄青再三跟我强调,他们僧侣一向尊重别人的信仰,从来也不会把虔敬者的神认为是妖魔鬼怪,甚至于虔敬者的神也是某些僧侣所拜的神只之一,只不过层级没那么高,不像在虔敬者心中那般唯我独尊罢了。我想,这样的说法算是尊重对方的信仰吗?虔敬者神被如此的贬抑,他们怎么能接受呢,难怪光荣十字会要以信仰之名对东山国发动战争。
“那僧侣为何还要帮虔敬者防御城池?”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那都是妙门上人的意思啊,求求你不要杀我。”
“我没有要杀你,你快把你所知道的说出来。”
原来僧侣的情况就跟精灵族一样,在圣骑士。修筹组联盟之后不仅中止了百年来的征战,而且愿意与他站在同一阵线,准备消灭鬼影谷,只是一直受阻于驻守接云关的御林军,无法进入正义平原。我猜想,这联盟的力量一定也帮圣骑士。修夺取了光荣十字会的统御权,当然也包括暗杀圣御林·昆在内。
我把幽明断绝拿给黄青,问他认不认识这件宝物。
“这幽明断绝本来有一模一样的六件,听说有一件失踪了几百年,其他五件各在五位焰僧首手中,这是我们每天都要诵读的早课。”
“每天诵读的早课?这不是魔法书吗?”
“喔,不行不行,我师父说不可以当它是魔法书,这是佛祖开示往生极乐的玄妙之法,若修行过程在身上产生了异能,那是个人的因缘造化,我师父说不可以执着在这异能的锻链,否则会走火入魔。”
眼前的小僧人说到这里露出一脸认真的表情,这可让我哭笑不得,既然有异能,又怕会走火入魔,那明明就是一件魔法书怎么又说不是。不过我想起了僵尸王破碎……
“我师父说,修练幽明断绝可以破隔阴之迷,明三世因果,往生极乐。”
“隔阴之迷?”
“唉,这说来话长……”
这小僧人黄青似乎忘了他是个俘虏,居然对我摇头晃脑说起隔阴之迷,原来在僧侣的信仰里,他们认为这个世界上的灵魂是不断地在死去,寻找躯体,又复活,三个状态中循环不已,他们称之为“轮回”。
在灵魂进入新躯壳之前,会将旧躯壳里的记忆封盖住,于是进入新的躯壳就等于一次崭新的生命,僧侣们称之为“一世”,以死亡为界,旧的生命称为“前世”,新的生命称为“今世”,而两世相隔的状态就叫做“隔阴之迷”。
难道破碎之所以会回忆起华伦斯坦,就是因为修炼了幽明断绝吗?这么说,如果我修炼了幽明断绝,那就可以明了圣御林·昆的一切,解开绞死松的死亡之迷。对!一定是这样子没错!
独眼纵然有心要修习幽明断绝,但一来有语言上的隔阂,仅靠着黄青的翻译难以明了字句中所隐含的意义,二来就算明白了字面上的意义,要达到“破隔阴之迷,明三世因果”的境界恐怕也不是一蹴可及的事情,大敌当前,独眼没有道理一个人躲起来练功修法,眼前还有许多更重要的事需要他,特别是战事似乎不像枯叶青当初的预估那样单纯,亦废又出了状况。
“好烈的火。”
亦废被妙门上人的火墙扫倒在地,一时失去了意识,靠着独眼取得战场上的主动权,才又将他救回本阵之中,不过他醒来之后却像是变了一个人,坐在一旁喃喃自语。
“可是,我不明白。”
“为什么是强者死,弱者生?而不是强者生,弱者死?”
“我的骷髅兵为什么会向后跑,我才是他们的主人呐,他们怎么不听我的号令?”
“胆怯?不,不可能胆怯。”
“胆怯者的结局就是死亡,胆却者怎么可能生存,勇敢者才能生存不是吗?”亦废继续自言自语着,回想起今天战场上那一幕,他努力地思索。
“那群秃子在对我的骷髅兵威胁利诱,你说是不是这样子?独眼。”他百思不得其解,转而向独眼求援。
“我也不懂那些咒语的意思,也许枯叶青懂得。”独眼耸耸肩。
“那骷髅兵懂得吗?”亦废像是攀住一条绳索一股脑的追究下去。
“不会吧。”
“不懂,那为什么会不听我的号令?”
两个人陷入短暂的沉默,他们都不相信骷髅兵会听得懂这几句奇怪的咒语,但事实证明一切,却又由不得他们不信。
“真的是强者死,弱者生,真的是这样子吗……”亦废又开始喃喃地在嘴边念念有词,等他把战场上的情况再回忆一遍,他似乎就懂了。
“没想到真的是……”自以为刚强者,勇往直前者被火焰吞没,自以为柔弱者,胆却后退者保全了生命,亦废懂了。
“居然是这样……”
“焚尽躯体,永在极乐……”
“是的,应该是……”
“唔……”
“……”
亦废,望着星光稀疏的夜空,不断地重复那段焰僧的咒语,念着念着他渐渐静了下来,像漆黑的夜空般,一点声音也没有。
“亦废,你怎么了?”独眼觉得有点不太对劲,靠过去拍了一下亦废的盔甲,没想到”匡当”一声,整具盔甲瘫垮在地上。
“亦废!”独眼在死亡深渊的眼窝里看不到一丝灵光。
“亦废!你到哪里去了?”独眼一面摇晃那具空洞的盔甲,一面向四周张望,亦废似乎已经不在死亡深渊里。
亦废走了,他放弃了躯壳,并决定要停止战斗与杀戮,当他下定决心之后,鬼影谷王立即有了感应,就在他脱离死亡深渊的那一刻,灵体就得到鬼影谷王的引导一路飘摇回到鬼影谷,重新与王合为一体。
独眼当然不知道这个时候在死亡深渊里发生什么变故,他尝试要找回亦废,但是盔甲里一样是没有灵光,也没有任何反应,最后独眼只能当做亦废“死了”,也许是受伤过重,或是受了什么咒语的打击,总之他已经不在了,这具黑色盔甲不再被叫做“亦废”,因为它不会站立,也不可能再拿起镰刀挥舞。
僵尸没有眼泪,也不知道何谓悲伤,独眼只是觉得失去些什么,心里不舒坦,现在只想一个人到外头去吹吹风。他向枯叶青发送了传讯骷髅兵,接着把死亡深渊与收割者之镰交给盖比保管后,独自骑着黑流星出了营寨。盖比收下盔甲与镰刀一时也不知如何处理,虽然这盔甲的主人已经不在了,但他还是不放心,吩咐属下找来几条粗大的麻绳,牢牢地将它绑住,只不过这一切都是多余的了。
枯叶青收到独眼的讯息之后面色凝重不发一语,因为前不久花无蕊的左路军也才传来战况胶着的战报,无面大将与花无蕊不预期的遇上骑士·舒的重装骑兵,在彩虹森林前败了一阵,现在靠着拳头山的地形勉强维持住阵线,枯叶青明白,若要左路军以现有的实力击退重装骑兵,进而穿越彩虹森林恐怕是过于严苛的要求。
左路进展受阻,中路也不甚乐观。独眼与亦废带领的主攻部队虽然胜了一阵,但却折损一员大将,是否还有攻城的能力枯叶青也没有把握。更重要的是,出现在虔敬者之城前的居然是东山国的僧侣,那么御林军呢?是被消灭了,还是与僧侣联合起来作战呢?
衡量全局,枯叶青只剩下最后一线获胜的希望,那就是残枫顺利拿下正气桥,到时再将部队向左旋转合围虔敬者之城,一样可以完成既定的目标。不过残枫的右路军一直都还没有战报传回,正气桥方面的战况依然不明。
独眼骑着黑流星在深夜里奔驰,踢踏的马蹄声穿过精灵佣兵的营地,再穿过豺狼人的营地,不停的向北奔去,呼呼的夜风迎面而来,吹得灰色马鬃撕裂般地打在独眼的脸上。
在夜色下,灰黑色的僵尸骑着一匹黑色的快马,不知不觉已经接近了僧侣的营地,守夜的僧侣听到急促的马蹄声却看不见人影,心中皆是一慌,只见两团火球从岗哨射出划亮了夜空,一幢黑色的人影在火光中隐现,但立即又随着火光的逝去而消失无踪。
“匡!匡!匡!”警戒的铜锣声在寂静中响起,僧侣营内一阵骚动,人员的叫喊声,兵器的碰撞声此起彼落,火把一处处地亮了起来,把整个营寨照得像白天一样,火球一团团从营地里飞出,射往每一个可能来袭的方向,但那黑色的人影却已经乘着马蹄声远去,只留下一团慌乱的僧侣在营地里忙着。
黑色的流影绕过了营地继续向东狂奔,独眼迎着夜风飙着快马一时还没想到那是皇冠河的方向,等到远处出现一支队伍他才猛然惊觉,自己似乎离开中路军驻扎的营地很远了,这个位置差不多已经是右路军残枫的营地所在,但独眼定睛一看,远方徐行的队伍看起来并不像是不死鬼族。
独眼正准备要再靠近,忽然,“咻~~”一挺标枪柄端带着火线破空而来,独眼勒马转向有惊无险避过枪尖,飞窜的标枪正插在独眼身后两跨之处,火光衬着人影,独眼的位置已然曝露无疑,这枪法之高超巧妙远远胜过方才一群僧侣抛射的火球。
“咻~咻~”又是两挺标枪在独眼跟前落地,三把点燃火焰的标枪把独眼围在核心,灰黑色的身影无所遁形。
“好准的枪法!”独眼心中暗自发出惊叹,他原本是出营兜风,所以身边并无携带武器,如今遇上劲敌心里只能做脱逃的准备,不过他终究斗不过好奇心的驱使,手中的缰绳虽然抓得警醒,却也还想看清楚来者的身份。
三匹白马从黑暗的远处驰来,独眼见状并不立即逃转,反而夹马向前,抽起插入土中的标枪将就当做随手的兵刃准备迎敌。在夜色下双方都看不清彼此的面目,也不清楚对方的阵营,一静一动皆只知道这是场一对三的拼斗,三匹白马越奔越近,独眼已隐约看到当中为首的手持长枪,背上尚有一束枪尖随着马步跳动着,左侧跟随者皆手持长马刀,右侧跟随者手持火把,而三人身后的队伍已摆开阵势,纪律森严。
“嘶~~”当中的白马被拉得嘶叫起来,停在半箭之远处不再前进。
“是王子陛下?”马上这名胸罩熊头护心甲者正是御林·志。
“是你?”独眼想不起来这人的名字,只觉得面貌身形相当熟悉。
左侧随从掉转头去,回到本阵向主将御林·信报告,而御林·志则还是愣在当场攻也不是退也不是。
“王子陛下,真的是你吗?”御林·志语气中带着兴奋,却也带着迟疑。
“你是……”独眼一直搜索着记忆中的残余,他确定这人曾经是他手下的弟兄,只是一时想不起他的名字。
“我是御林·志啊,王子陛下。”御林·志想要向前,可是心中又是百般犹豫。身后御林·信也赶上来一探究竟,他受伤了,肩膀上,头上和前臂都缠绑着渗出血迹的白布。
“王子陛下……不,已经不是王子陛下了,弟兄们死了,圣御林·登也死了,圣御林·昆……圣御林·昆也死了。”残枫的右路军在正气桥边的战斗已经结束了,刚刚经历恶战的御林·信,两眼犹自泛着血丝,眼眶里的泪水已被怒火蒸干,圣御林·登死后,这个铁熊御林军的副将从接云关的无助到灰熊坪的绝望,再到正气桥畔孤臣般的死斗,眼睁睁地看着弟兄与子民们一个个倒下去,他恨自己的无能,也恨所有的敌人与其余的虔敬者。
“你是御林·志,那你是……御林·信?”独眼想起接云关上这两名副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激动。
“御林·志,杀掉他。”御林·信此话一出,御林·志与独眼皆大吃一惊。
“什么?”
“他是不死鬼族的僵尸,杀掉他,替死去的弟兄报仇。”
“你疯了,御林·信,他是王子陛下啊!”御林·志手中紧握着标枪,但说什么也举不起来。
“我没有疯,御林·志,你不要违抗我的命令,快动手。”
独眼开始向后退,眼前是四名御林军,后面还有为数不详的队伍,独眼不想多做解释,如果对方要与自己为敌,他就打算离开。
“快动手啊!你们在干什么!”御林·信看到独眼后退,急着要身边的御林军出手攻击独眼。因为他不仅浑身是伤而且失去了战斧,已经无法战斗。
“可是……”其余三人都不敢动手,看着独眼慢慢退出火焰照耀的光圈。
御林·信一把抢过御林·志手上的标枪拼力往独眼的方向掷去,随即引起伤口迸裂,大叫一声翻跌落马不省人事。
残枫的右路军在正气桥前败战了,他曾经还有那么一点点成功的机会,但是被御林·信给瓦解了。
当残枫与二头的部队来到正气桥时,看到僧侣与御林军并肩作战心中就大呼不妙,二头手下有三千名僵尸,要应付僧侣或御林军其中一方是绰绰有余,但若是他们双方联手可能就难有胜算。
“还有机会。”
残枫在空中观察敌方的布置之后笑了一笑,因为他发现御林军与僧侣彼此之间并不信任,两个阵营相隔足足有一箭之远,僧侣们以三分之一的兵力守着桥头,三分之一面对着南方,也就是不死鬼族前来的方向,另外三分之一的兵力却是面向御林军。而御林军这方面也是一样,面向南的是一群手拿农具的民兵,民兵之后才是阵容严谨的正规部队,而这批身穿护心甲的御林军也是分兵同时面对东边的僧侣与南边的鬼族。
“二头,你带两千僵尸攻僧侣,把他们赶过桥不要穷追,将桥破坏后向左旋转攻击御林军的侧翼。”
“是!”
残枫拟定了战术,这回面对从未交手的御林军与僧侣他显得十分谨慎,留下三分之一的僵尸在自己身边。
当僵尸们在黑夜里调动阵容时,御林军与僧侣也发现了他们的行踪,不过御林·信与周仁都按下自己的兵士静观其变,即使在接下来的白昼双方也只有派出零星的侦查小队前来骚扰,并没有大规模的联合突击行动。这让残枫更笃定自己的推测是正确的,眼前这两支队伍其实心里互不信任,虽然面对共同的敌人,却仍然彼此设防,谁都不愿轻易消耗已方的兵力,甚至于不愿调动彼此的防线。
太阳开始西斜,僵尸们在二头的带领下纷纷走出黑暗结界的保护,准备进攻架设在桥边的僧侣阵地,另一侧的残枫则是尚无动静,密切观察战场上的变化。
夕阳像一盆垂死的炉火,在西边的地平线上苟延残喘,僵尸们在二头四条长鞭的挥舞下一拥而出向着僧侣的阵地冲去,顿时桥畔的两处人马开始剧烈地骚动起来,而位于左侧的残枫还是没有动静,只是悄悄地将一千名僵尸分成两股。
接触了,僧侣的栏栅架得不是很确实,连第一波攻势都没有挡住就被冲垮了,留在正气桥的僧侣以周仁的步僧为主,其余还有四名焰僧与一小队马僧,原本焰僧该在栏栅被冲垮前施放火墙的,可是只有两名焰僧就了定位,升起一道不及十个人宽的火墙,很快就被僵尸们迂回穿越了,接下来长程的武器失去效用,之后就是僵尸们擅长的肉搏混战了。
僵尸与僧侣双方都未曾遭遇过,对彼此而言都是陌生的敌人,僧侣虽然在人数上占了一点点优势,不过他们却还要面对一个更大的敌人,那就是恐惧。僵尸在战场上完全没有恐惧,但是人类不同,人类有各式各样的恐惧,害怕受伤的痛苦,害怕看见僵尸丑陋的面貌,害怕失去财物,当然最害怕的就是失去生命。于是,正气桥边的战斗,不会恐惧,不懂得恐惧的僵尸刚开始就占了上风。
看到僧侣战局的混乱,御林军这边开始有了动作,面向僧侣设防的御林军慢慢地向僧侣的阵地靠近,似乎有加入战斗的意图,残枫见状立即调动手下的一股僵尸往御林军的阵地靠近,此举马上就让侧面的御林军的前进停止下来。不过御林军的侧面一停,残枫也立刻让僵尸留在原地不再前进。
虽然得不到御林军的支援,不过就当桥头阵地快要沦陷之时,僧侣们的抵抗忽然变得勇猛起来,僧侣的战况开始有了起色,因为那是他们回家唯一的道路,再退下去就回不了家了。只见步僧首周人一梃混铜棍舞得呼呼作响,一连击倒了四名靠近的僵尸,一下子僧侣们士气高涨,以周仁为中心收拢阵形,渐渐可以维持住桥头阵地。
残枫见正气桥只差最后一击就可以拿下,而僧侣们却在浙个关头重整了队伍,使得战况胶着,于是他大胆的将手下的一股僵尸拨往右线支援,手边只留下五百名僵尸与御林军对峙虚张声势。
“让开!”二头不等援军到达,立即挥着长鞭攻向前来,直取步僧首周仁。
“喝!喝!”周仁亦不退让,张棍回身一个棒打旋风,又是两名僵尸被打落头颅。
这时四条铁鞭对上一梃铜棍就在正气桥前厮杀起来,铁鞭的套路本来就是灵活多变,在二头四条手臂的挥舞下更加多几分诡异,但见周仁一梃铜棍使来不慌不忙,面对长鞭的劈扫不拦不拿,只是游走间隙戳打鞭身交错的破绽,完全不落下风。若是寻常的人类这时候恐怕已是伤痕累累,无力再战,但今天的对手是僵尸军团长二头,这一下下的棍头打在身上不痛不痒,只绽开几处伤口,毫不影响战力。
增援的僵尸已经来到二头身后,随时准备一拥而上,周仁见状分了心,一不留神鞭尖上铁镖就硬生生的刺进了肩头,随即一条血柱跟着镖头被拉出了伤口,周仁咬着牙倒退两步对着身后的僧侣喊叫:“你们先退过桥!这里我来断后!”
僧侣们纷纷向桥的另一头撤退,仅存的一名焰僧临走前还对着二头丢下了一枚火球,不过这并不能改变周仁被铁鞭撕裂的命运。
僧侣失去主将退过正气桥,二头在控制桥面之后将正气桥给拆毁了,顺利达成残枫交予的任务。至此,残枫各个击破的战略成功了一半,不过他的损失也不轻,自己剩下五百名僵屍,二头那边的情况也不好,加上后来增援的五百名,人数也不满两千,而且多数都已经伤残,战力打了折扣,如今要面对自始一直未交锋的御林军,势必是一场苦战。
御林·信一见残枫调动正面的部队支援桥头阵地,马上就变换防御阵形准备进攻,他将御林军每五人一个小组编入民兵的队伍,希望藉由御林军的带动将民兵的战力发挥到极致,而面对二头的东侧则是由御林。志负责防卫。
“两军对阵,先取主帅”,失去主帅的队伍就等于失去头脑的身体,很容易就会遭到击溃,这是带兵打仗最基本的常识,虽然两方一直都未接战,但是精明的领导者在观察对方部队的调动之后,马上就能够准确判断敌人主帅的意图。御林·信研判,不死鬼族的主帅并不在攻势凌厉的桥头队伍里,而是躲在正面人数较少的队伍里发号施令。另一方面,残枫看到御林军变换队形准备攻击,也立即猜想到了对方的意图。
此时,残枫与御林·信心里都有数,这场正面的决战将要左右正气桥战役的胜负。
五十名御林军领着一千名民兵分成五支队伍冲上来了,每支队伍由两名御林军当前开路其余三名穿插在民兵里策应,残枫手下五百名僵尸则排成前后两块方阵,一大一小,自己站在后方较小的方阵里,聚精会神紧盯着战场上的变化。
僵尸不是御林军的对手,两军接触之后前方的僵屍就一个个倒地了,带头的十名御林军势如破竹,一路杀进僵屍的大方阵里,但僵尸只是伤亡,阵势并没有因此溃散,残枫一点也不担心,因为他的结界符石才正要开始作用。
“这是什么声音?”
冲进僵尸方阵的民兵开始听到耳边有熟悉的音乐,节奏强烈,音调高亢,好像在哪里听过,但绝不是在战场上。
“那是幻觉!”
“不要分心!”
“注意你的右侧!”
“小心那只僵尸的鎚头!”
受过抗法术训练的御林军知道那是幻觉,一面作战一面提醒身边的民兵,不过那音乐越来越大声,连御林军也渐渐支持不住,再也没办法分神去照顾注意力被分散的民兵。
当然,正如御林军所说的,这只是幻觉,旷野上尽是僵尸,怎么可能有如此庞大的乐团来演奏乐曲,让每个人听到音乐的来源正是残枫的”幻音结界”,音乐不会杀人,但它的旋律吸引了战场上每个人的注意力,让他们无法专心作战。御林军们还不知道,其实他们每个人听到的旋律也各有不同,每个人都各自在脑中产生吸引自己的声音,而这乐音一旦出现就如同脑子里的一部份,挥之不去,一次又一次地播放着。
“叫你们专心一点!你们到底听到没有!”
一名民兵大汉居然一耙往身边的伙伴扫了下去,不用说,这也是音乐的力量,定力较差的人精神已经开始错乱了,残枫见幻音结界已经生效,随即在小方阵里施法,操纵着音乐的节奏,鼓号的重击声一波波的传进每个人的脑中,民兵们开始受不了了,每个人情绪开始变得激昂莫名,手中的武器狂挥乱舞,攻击的力道是增加了,但是攻击的对象却毫无选择,他们已经分不清谁是僵尸,谁是御林军,谁又是自己的民兵伙伴。
“住手!住手!”
“不要乱打,看清楚对象啊!”
“不要乱打!听到没有!”
原本还可以支撑一阵子的御林军,为了重整队伍分了心,一旦心有旁骛,精神就无法集中对抗幻音,接着就被幻音的魔力所操纵,竟也开始屠杀己方的民兵。
“这是怎么一回事?”
在后方压阵的御林·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未受过训练的民兵自乱阵脚还情有可原,但是身经百战的御林军怎么也在阵前发狂自相残杀。
“快住手啊!”
“御林·庆,御林·基,你们快醒一醒!”
御林·信驱马向前,想要冲入方阵中,但是双方正处于疯狂的乱战之中,根本没有办法靠近。
残枫一看时机成熟,让小方阵前方的十名僵尸带着十副毒囊安置在大方阵的周围,并立即将它们引爆,顿时哀号声盖过了脑中的乐音,每个人都醒了过来,但似乎为时已晚,对噬骨毒免疫的僵尸这时候像是摧枯拉朽般,将陷入阵中的民兵与御林军一一解决掉。
“可恶!”
御林·信不顾满天的青绿毒雾,立即驾马冲入方阵,不料才奔进方阵没几步跨下的战马前脚一软就把他摔倒在地,御林·信回头一看,那战马已奄奄一息。
御林军对各种法术都有特殊的抵抗能力,他们把大多数的时间拿来锻链战技,除了少数人曾经学习治疗术之外,大多数的御林军放弃学习施法,但他们特别加强对于法术力量的抵抗,尤其是焰系法术。当然对于冰与毒,御林军也是有特殊的抵抗力,只不过,方才阵中的御林军心神已经错乱,大大降低了抗毒的能力,而且残枫的噬骨毒也非寻常的抗力可以抵抗得了,五十名御林军这时已经所剩无几,民兵则是能逃的都逃到后方了,留在方阵里的不是快死了,就是已经死了。
“御林·安,御林·忠,御林·波,帮‘飓风斧’开路。”
“是!”
御林·信找到了几个尚能作战的御林军,摆开阵势准备施展飓风斧。但是这三位御林军口头虽然答应,却是满心疑惑。他们曾经看过御林·信在接云关内练习旋风斧,那是像破空斧一样的气刃,他们的印象中御林·信施展的”飓风斧”还是失败远多过成功,只是现在千钧一发,实在没有迟疑的机会。
三名御林军准备将进路清开,不过毒气弥漫,一处处的乱战,哪里是说清除就可以清除的,他们才喊开了几位民兵就听得后方风声呼呼作响,漫天的绿色毒雾也因此被卷动,接着一阵狂风就从背后飙来,御林·安与御林·忠急忙向两侧扑倒,但是中间的御林·波闪避不及被卸下了一条左臂,鲜血直流。
御林·安抬头一看,大吃一惊,他不知是御林·信失了手,还是故意为之,这飓风斧不仅是气刃,而是连手中的战斧也掷了出去,不过带着战斧的气刃威力不可思议,斧面卷起的气流像利刃一般扫向前方,飓风不长眼睛,经过之处不管是僵屍还是民兵,甚至是御林军,非死即伤。后方的残枫原本以为胜卷在握,哪里料得到一把带着飓风的巨大飞斧竟迎面而来,只见他急忙施展紫荆盾,可惜为时已以晚,一袭黑色的斗篷被卷入飓风,刹时化为碎片。
御林·信败中求胜,决定施展飓风斧,这是合理的冒险,但他的飓风斧确实是失手了,御林·安三人尚未将进路清除,一个人身长的巨大战斧就已脱手而出,不预期的出手时机,不预期的威力,造成了不预期的伤亡,一切都是在意料之外,不过若是御林·信等到前方的友军都清空了才施展,精明的残枫恐怕也早有防备,若是御林·信的战斧不失手脱出,而只是打出气刃,威力恐怕没有办法如此势如破竹,总之,也只有这样子出期不意的猛烈攻势,才有办法在智高谋深的残枫面前侥幸取胜。
可是御林·信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亲手杀死了并肩作战的御林军弟兄以及无辜的民兵,忿怒、怨恨、羞愧顿时充满心中,御林·信拣起掉落在地上的单刀,开始疯狂的砍杀僵尸,失去主将的僵尸虽然依旧尽职地执行任务,但是哪里挡得住发了狂的御林·信,没多久,残余的僵尸就被完全歼灭了。
御林·信还不甘休,一手拿着拣来的单刀,一手拿着从僵尸手上抢来的棒鎚,没命似地嘶喊着冲进二头的阵地。
“御林·信!危险!”
原本同样是屈居劣势的御林军侧翼,在御林·信奋不顾身的突击敌阵之后士气大振,个个都超越了自己平时的极限,发挥惊人的战力,加上原本逃离的民兵慢慢回到阵容里与御林军并肩作战,以至于僵尸们渐渐抵挡不住,落为守势。
“唰!唰!唰!”虽然主将阵亡大势已去,但僵尸不会因绝望而懈怠,他们继续坚守着自己的岗位,直到用尽自己的每一分力量为止,这是身为僵尸的天职,也是僵尸的宿命,二头已经断了一臂,左肩上还插着一枝长矛,二头没有痛觉,依旧在桥头阵地顽强抵抗,靠近他的人不是被撕裂就是被镖头贯穿筋骨,二头不会流血,但身上沾满了一块块的血污,数十具死尸散落在他的身边,脉脉鲜血直往身后的皇冠河流下,情状甚是吓人。
“杀掉这只妖魔!杀!杀!”发狂的御林·信一手单刀一手棒鎚向着二头猛冲,二头将鞭上卷的尸体甩向御林·信,只见单刀一横,砍进那腾空飞来的死尸,不过那把早就被砍钝了的单刀就这么嵌在死尸的腰间,御林·信丢下单刀与死尸,双手握着棒鎚就往二头的顶上砸下,二头两条长鞭收手,镖头成了短剑,一格档一刺击,立刻在御林·信的前臂划下血口,同一时间,二头的另一条鞭则穿透了一名妄想靠近的民兵。
发狂的御林·信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拿着棒鎚贴身猛攻,面对如此不要命的打法,二头三条长鞭已全部收在手上,化为三把短剑一招一式都刺在御林·信的身上,转眼间御林·信已是伤痕累累,但就靠着御林·信的一轮猛攻,逼得长鞭变短剑,威力减损大半,御林·志得以抓到攻击的空档。
“咻!”一把长矛从二头的背后射入,矛尖从胸口透出,二头闷哼一声并没有因此被击倒,看他回身飙出长鞭攻向御林·志,只不过这一击已经没有之前的劲道并且失去了准头,长鞭没有伤到御林·志,而御林·信则趁机一棒打落右侧的头颅。
二头尚未倒下,左手转过一把短剑刺穿御林·信的右腿,让他立即血流如注昏了过去。但就在二头抽出短剑准备回身时,又是一梃长矛贯穿了二头左侧的咽喉,御林·志这致命的一击终于让凶猛的怪物颓然倒下。
僵尸们还在抵抗,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当旭日从接云关那头升起时,正气桥边的一场恶战已然结束,战败者战至最后一兵一卒全军覆没,战胜者亦死伤惨重几乎不成队伍。
东边出现了一支队伍,是御林军与民兵所组成的,他们将营寨向着西南扎住,似乎同时防范着西边的僧侣,以及位在南边的我。僧侣们见到这支队伍的出现,一阵骚动,随即也变换阵势分兵防守。
“伤兵累累,看起来他们经过一场恶战。”我站在阵前观察着情势,一面与身边的盖比谈话。
“御林军是一支劲旅,现在来到此地布阵,残枫恐怕已是凶多吉少。”盖比的推测与我相去不远。
“这些御林军曾经是我的弟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似乎刻意不愿去想残枫的事。
“那……他们还会听从你的号令吗?独眼陛下。”
“嗯……你觉得他们是不是该听从我的号令呢?我曾经是圣御林·昆啊,曾经是他们的王子陛下,他们曾经在我的带领下征战,效忠于我。”
盖比沉默不语,也许他并不认同我的说法,可是从昨晚御林·志的反应来看,就像其他的人一样,他们的确还记得我啊,既然他们还记得我王子的模样,就该服从我的命令不是吗?但,御林·信又是怎么回事?他怎么可以对着我投掷长矛,他已经被圣骑士·修收买了吗?
我要回虔敬者之城替圣御林·昆讨回公道,御林军应该要成为我的助力,而不是像僧侣一般,阻挡在我面前,难道虔敬者的心中已经没有公义了吗?
“独眼陛下,容我冒昧说句话。”盖比在听了独眼叙述前晚的遭遇后,心中对目前的局势有一番不同于独眼的想法。
“嗯。”
“天地辽阔,只要是英雄皆得以竞逐,扩张地盘其实不需要任何理由。”
“我懂你的意思,即使我不是圣御林·昆,只要独眼旗有实力,我同样可以一战打进这座城堡,是不是这样子?”
“是的,就像光荣十字会,就算他们拥有再多的藉口,没了实力,还是要败。精灵族如此,东山僧如此,独眼旗同样也是如此。”这是标准的佣兵论调,一切以实力至上。
“不过,盖比,我与你们不同。独眼旗战胜了,财富也好,权爵也好,不管是什么,你们可以拿走你们应得的。但我来到这里是为圣御林·昆而战,我要继承王子的荣耀,如果我没办法替圣御林·昆拿回他应得的,我就不必来到这里。而今天如果我不是圣。御林昆,我又有什么理由声讨亏欠我的光荣十字会。”
“可是……独眼陛下,你真的确定自己还是圣御林·昆吗?”
盖比一语惊醒了独眼,没错,他曾经在圣御林·昆与独眼鬼熊之间挣扎许久,一开始他只知道自己拥有一具与众不同的身躯,不死鬼族们对他的来历有意见,出了鬼影谷他发现,虔敬者、精灵族与东山国的僧侣对这躯体的态度一样不是以僵尸来看待,他知道,自己延续了某一段历史。
他原本以为自己是僵尸,是独眼鬼熊,但是他每靠近虔敬者之城一分,就更靠近圣御林·昆一分,直到前晚遇上了御林军,独眼几乎已经完全肯定,他,就是圣御林·昆,圣御林·昆的一切都应该由独眼来继承。
“我如果不是圣御林·昆,那么我是谁?我已经延续了他的躯体,延续了他的历史,我找到了狼神的血滴,那曾经是他费尽心血要找的宝物。我抓到了古尔沙沙,而他也继续的与我作对。我与米拉娜重逢,而她如今在浪地坡等着我。圣战士。金认得我,圣骑士。班认得我,御林军的每一个弟兄都认得我,我如果不是圣御林·昆,那谁是圣御林·昆?如果我不能继承圣御林·昆的荣耀,还有谁能够这么做?”
“独眼陛下,目前的情势并不十分明朗,僧侣、御林军与骑士团三者彼此之间都有矛盾存在,如果……”盖比顿了一下,继续说:“如果这时候你以圣御林·昆的姿态出现,那这一仗对我们就有利得多。”
“至少御林军是跟我们站在同一阵线。”独眼同意盖比的看法。
“而且骑士团就算有意为难的动作也不敢太嚣张,如果御林军愿意接受独眼陛下的调度,那就更好了,只是不晓得他们现在的态度……”盖比想到,虽然御林军们都认得独眼的模样,但是前晚还是有御林军主动攻击独眼,想必他们内部对这件事仍然有着不同的意见。
“噫……”独眼陷入沉思,双手抱胸踱着慢步,等他想起长毛给的空白卷轴忽然心生一计,于是向盖比要来了笔墨,在空白的羊皮卷轴上书写起来,之后将这卷轴交给盖比,要他将卷轴投入御林军的营地,果然在天黑之前,御林军的营地前就升起了一面熊旗。
“圣御林·展出城了吗?”
步僧首周义看见御林军的阵中升起熊旗,赶紧要手下的僧侣以友军的立场前去询问,但是并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这熊旗正表示,左方的队伍里有一位圣御林在阵中,原本接云关一直插着两面熊旗,分别是王子圣御林·昆与开山斧圣御林·登,在圣御林·昆到南方攻打精灵族之后降下一面,而圣御林·登遭暗杀之后就没有再升起熊旗了。
这时候出现的熊旗当然不是圣御林·展,因为他人还被软禁在皇宫内苑,也不是圣御林·登死后复活重回阵中,御林·信伤重在卧,独眼的一封手书被盖比投入御林军的阵营,被民兵捡拾传阅后交到了御林。志的手中,他似乎是有点迫不及待的立即就将熊旗升上阵前。
御林。志再也不需要怀疑了,因为这光荣十字会的制式卷轴上,有着王子陛下清晰劲拔的笔迹:“我亲爱的子民与御林军的弟兄,光荣帝国国政遭奸人把持,圣骑士·修勾结外邦陷害忠良,让整个国家的命运危在旦夕,如今僧侣残杀虔敬者攻破接云关,已兵临城下,我亲爱的子民与御林军的弟兄应当并力将之驱逐……”
这封卷轴的最后清清楚楚“王子圣御林·昆”签名的笔迹,加上先前广为流传的谣言,让所有的御林军与民兵们都相信,王子陛下复活了,圣御林·昆真的回来了,而一直像是孤臣孽子般的御林军,彷彿一时间找到了依靠,士气大振。
周义这方面没有得到熊旗的答案,不过却意外得到周仁阵亡,以及僧侣们退回正气桥东端的消息,这让僧侣们大为震撼,因为他们不仅又失去了一位将领,而且回家的道路已经被切断,妙门上人这时面临了一道重要的抉择,到底是要为了自己的生存背叛盟约,攻向东边的御林军呢?还是要继续为了遵守与圣骑士·修的约定,向南守住虔敬者之城?
“妙门上人,何不就此罢手,退出战场。”周义如是说。
“非也,吾尚有一计。”
妙门上人当然不会为了所谓的“光荣十字联盟”死守到底,但若是他损兵折将之后逃命般的回到东山国,往后在诸位焰僧首面前叫他如何抬得起头来。他与古尔沙沙还有一层约定,妙门上人心想:若是此事不成,再走也不迟。
独眼见到御林军中升起熊旗,知道他的亲笔卷轴发失效用,正准备出阵向僧侣挑战,不料这时候枯叶青的传令骷髅兵却来到营中,原来是枯叶青得知残风的右路军败战的情报后,眼看左又两路皆败下阵来,中路亦折损大将,这一仗已经进取无望,遂打算退兵另谋他图。
不过独眼完全不理会这只传令骷髅兵,就像没这回事一样,继续做出阵的准备,显然他已经拒绝配合鬼影谷的行动了,他现在要靠御林军的协助打垮列阵城下的僧侣,独力攻进虔敬者之城,至于枯叶青还有什么计划,他一点也不感兴趣。
“吼~~~~”独眼出阵了,身后带着狼神兵,左侧有盖比的轻骑兵助攻,而右前方的御林军也立即有了反应,开始调整阵线,一时间僧侣陷入了三面受攻的局面。
见到焰僧们一阵骚动之后在三面放下火墙拿起原程武器做防卫,过了一会儿,阵中射出一枚巨大的火球,不是射向独眼,而是射向天空。
“这是什么信号?”三支队伍的人马每个人同时在心中产生同样的问题,但是答案只有妙门上人与古尔沙沙知道。
果然一直紧闭的城门”呀”地一声,开始慢慢放下护城河上的吊桥,原来古尔沙沙早已买通看守城门的士兵,并与妙门上人约定暗号,见到火球升空就将吊桥放下,僧侣将倒戈攻入城池,占据这座巨大的城堡。
这举动很快就被圣战士·金所发觉,他不确定这是否为圣骑士·修的意思,因为圣骑士·修在僧侣来到虔敬者之城前布阵协防之后,言行就变得越来越奇怪,成天穿着全身盔甲,手拿三叉戟“赎罪”,呆坐在黄金圣殿里不发一语,也不关心战事,一有人靠近马上就会受到斥责,圣战士·金几次要与他商议战事,也都不得要领。
不过,这下子连城门都开了,究竟要不要放那群僧侣进城,圣战士·金不敢擅自作主,他飞快的跑进内城,在黄金圣殿里找到圣骑士·修。
“圣骑士·修阁下!”
“滚开!”圣骑士·修连头都没有抬起来。
“请你快到外城来!战况有了变化!”
“不要吵我!”
“圣骑士·修阁下!你快振作起来!城门已经被打开了!”
“什么!那群妖魔打进来了?”圣骑士·修终于回过头来,用两只深陷的眼窝望着圣战士·金。
“不是,是城门的守卫自己将吊桥放下的,我们真的要放那群僧侣进城吗?”
“什么?守卫?”
“不是阁下的命令吗?还是……”圣战士·金有不祥的预感。
“可恶!可恶的古尔沙沙!一定是他!”
僧侣大剌剌的进城了,外城的守备队没有接到指示,只以为是圣骑士·修的命令,所以并没有与僧侣发生冲突,一部份被古尔沙沙买通的守备队开始在外城散布谣言,说是僧侣将要进城与光荣十字会并肩作战,这更是让僧侣顺利地占据了城中各个守禦的要点,很快整个外城就被周义率领的僧侣给控制住了。
在城外围攻,由独眼领军的三支队伍,看到吊桥被放下,原来还以为城内会冲出援军,于是三方皆暂时停止前进,严阵以待,没想到,吊桥才刚落地僧侣就往城里退去,大大出乎意料之外。
“吼~~~~”独眼见城门大开,机不可失,立即跃马向前,想要冲过吊桥。但是妙门上人早就有了准备,率领一群焰僧亲自断后,只听得“轰!轰!”两声,两道火墙瞬间出现在吊桥前挡住去路,独眼驾马硬冲,不料那火墙异常的猛烈,马匹受到烈焰的惊吓竟不听指挥,而身后的狼神兵虽然有狼神的血滴护身,但是怕火的天性也让他们的行动有所犹豫。
于是顿挫之间,吊桥又被两条粗大的铁炼哗啦哗啦地拉起。
忽然,“咻~”之支长矛划空而过,像穿过针眼的线头一样,准确地插入将绞进齿轮的铁炼上,“喀!”的一声,一座巨大的吊桥就这样悬在半空中,上不去也下不来。独眼回头一看,放出飞矛的正是御林·志。
外城的城门关不上来,内城的城门却悄悄地打开了,这回开门的不是被收买的守卫,而是圣骑士·修与圣战士·金一齐出了内城,他们要去找妙门上人理论,为什么让僧侣们进入虔敬者之城,他们还要去找出偷开城门的叛徒,还有那个该死的半精灵商人,古尔沙沙。
但是,圣骑士·修没有发现他们出内城之后,后面跟着一位步伐缓缓的大祭师·萝,他也闻讯出了内城,见这位被称为“最终虔敬者”的大祭师,一身雪白法袍,胸前绣着黄金十字,光耀夺目,手中拿着一把黄金十字法杖,“神权”,分别向上方及左右伸出的三叉杖头,中央十字交会处镶入一颗红色宝石,现正放射出刺眼的光芒,杖身细致呈平板状,看上去像是一把倒持的双手长剑。
“什么!僧侣!”
跟在后面的大祭师·萝一出内城马上就看到满城的光头僧侣,街道上,岗哨上,城墙上,数以千计的僧侣进到虔敬者之城里,这是什么景象?一个毕生事奉唯一真神的“最终虔敬者”怎么能够接受眼前所见的一切,这里是虔敬者之城,不是僧侣之城。
“滚出去!这里不容许外邦邪魔撒野!”
“出去!出去!”
大祭师鲜少出内城,虔敬者之城的居民一看见大祭师出了内城马上就低头回避,因为在虔敬者心中大祭师就是神在人间的代言人,一般的平民绝不敢正视大祭师,因为这是对神的大不敬。
但是僧侣不同,他们没有这层顾忌,对着这白袍的老牧师指指点点,而大祭师·萝则是挥舞“神权”驱赶僧侣,这举动使得街道上的僧侣纷纷走避,跟着居民一起进入民房或是岗哨里躲起来,但其实他们并没有受到伤害,没有任何法术被施在他们身上,只是这光芒耀人的法杖会施放出伤害人的法术似乎是可以预期的,僧侣们躲藏好了还不忘探出头来,因为他们很好奇这位老迈的祭师究竟要做什么?
“出去!你们这群妖僧!”
“我们才不是妖僧呢!你才是妖牧!”
一方面大祭师·萝的法杖一直没有动静,一方面也是禁不起一再的被辱骂,僧侣中终于有人提着长棍大胆向前挑衅。
“在真神面前不懂得谦卑吗?谁敢正眼看我!”
毫无预警的轰然一声,一阵强光向四面八方袭去,靠近的僧侣被弹出十步之远,随即哀号声此起彼落。
“啊!我看不见了!”
“完了!我眼前一片漆黑!”
“救命啊!我的眼睛好痛!”
大半好奇的僧侣被”神权”强烈的圣光射进了眼睛,严重者当场瞎了双眼,轻微者剧烈疼痛张不开眼睛。
圣骑士·修忽然感受到背后强光闪烁,马上停下脚步与圣战士·金交换了一个眼神。
“是大祭师?”
“是神权之光。”
在城门下忙着要收起吊桥的妙门上人,及在城墙上调度的步僧首周义也都感受到了神权之光的威力,接着传来的哀号声让他们更肯定,这强烈的圣光已经造成了僧侣们的伤害,而且是巨大的伤害。
“妙门上人……”周义下了城墙,找到妙门上人。
“随我来。”
妙门上人丢下那扇上不去也下不来的吊桥,他看那吊在半空中的桥身足有三层楼房的高度,虽然无法关上,但城外的敌人一时也无法涌入,城内的情况出现变化,他必须先解决这释放圣光的强大施法者才行,于是领着焰僧们直往城里去。
虔敬者之城进了外城的大门就是一条四辆马车宽度的道路,城民们称为“真理大道”,道路两旁是繁华的商店,尽头是一座环形花园,当中高起的圆台石阶上树立一尊现任光荣大帝的青铜雕像,是光荣大帝拉尔二十一世,而不是代理国王,圣骑士·修。过了环形花园道路就缩减成两辆马车宽,一条往城东,一条往城西,向北的一条笔直地通向内城的城门。
靠近内城布署的僧侣在受伤之后,相互搀扶就往外城的方向逃出,妙门上人的队伍一路收容受伤的步僧,他这时候才发觉,进城的步僧已经有一大半失去战斗力了,事先打算要强占城堡的计划可能要因此调整,因为若是此时此地真要与光荣十字会守城的守备队发生巷战,对方虽然在战力上稍居下风,但却占着地利之便,胜负恐怕还难以预料。
当妙门上人心中正盘算时,僧侣的队伍已走到环形花园前的广场,迎面而来的是圣骑士·修所带领的守备队,他们正好绕过环形花园向着僧侣们走来。
“圣骑士·修阁下,助汝守城,汝反伤吾,是何道理?”
妙门上人先发制人,不谈自己为何倒戈进城,反先质问僧侣受伤的事,并回头向周义使个眼色,身后的僧侣立即先行占据有利位置,摆开阵势,以防一旦谈判破裂双方兵戎相见。
圣骑士·修已有多天未曾阖眼,看上去精神有点恍惚,原本拉着圣战士·金到外城来是要找妙门上人兴师问罪,没想到僧侣早已有备而来,这位代理国王先是怔了一下,但天性精明的他随即就回过神来。
“僧侣不依约定在城外守御,反倒进城占据岗哨,不知是何居心?”
“贵方御林军阵前倒戈,与鬼族三方夹击,端赖城门守卫发善心,开门营救,吾等才得侥幸。”
“御林军倒戈?这些家伙……”
“入得城来,惊魂未定,汝等又伤我兵士,此谓‘光荣十字’所自傲之义行耶?‘虔敬者’所当为之事耶?”
“……”
由于语言的隔阂,圣骑士·修不能完全明白妙门上人的意思,但是看这焰僧首一付趾高气昂的模样,似乎僧侣入城这件事变得是光荣十字会理亏了。
“吾欲暂屯外城,疗救伤兵,汝等尽入内城,休要再伤我兵士。”妙门上人退而求其次,打算先占外城,再派员突围回东山国召唤援兵。
“这……”圣骑士·修与圣战士·金胀红了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休想!”是大祭师·萝伫着法杖一步一步缓缓从后走来,僧侣见状立刻提高警觉,注意她的一举一动。
“妖僧!退出这座神圣的堡垒!退出去!”
“不准在这里撒野!”
大祭师一面斥喝僧侣,一面又开始挥动手中的“神权”,僧侣们吃过一次亏,这回不敢正视老迈的祭师,纷纷以手遮面,背身后退。
“哼!汝当吾阵中无人耶?”妙门上人抽出背上双股剑,定心持咒,两道火龙立时跃出,张牙舞爪扑向大祭师。
“猖狂!亵渎真神的妖道!”大祭师见双龙扑来,依旧不为所动,目光炯炯,一步一步向妙门上人走去。
“呼!呼!”两条火龙一左一右一上一下攻向大祭师,眼看孱弱的大祭师就要被火焰吞噬,砰然一声巨响,两道火龙像是撞上一堵无形的墙壁,倒弹了回来,顿时火舌四溅。
“邪术必亡!还不向真神悔改!”大祭师又向前靠近,但步伐变得更慢了些。
“哼!小小光荣天王,妄称真神!”妙门上人双唇翻动,一道道咒语排山倒海而出,剃尽毛发的额顶这时已冒出一粒粒斗大的汗珠,见他念罢咒声,左手长剑射出,直冲向大祭师·萝,不待前剑到地,右手长剑随后而出,两剑并飞化为一条巨大的火龙扑向大祭师。大祭师见状还是不停下脚步,又向前迈了一步,接着轰然一声,火焰、强光与巨响充满了整个环形花园,四周躲避不及的人皆被流弹所伤,或被火焰灼伤,或被强光刺眼,也有被巨响震溃耳膜。
一阵烟消云散之后,妙门上人宛如虚脱一般,斜靠在周义的肩上,但他们见到大祭师·萝依然在前屹立不摇,而且还高举法杖似乎准备施法。
“拜邪魔者就该被翦灭!”大祭师·萝双手握住法杖尾端,将法杖高举过头。周义见大势不妙,赶紧搀扶妙门上人拼命向后退,连头都不敢回。
不过,逃了一阵却不见后方有法术打来,两人心中皆是不解,正好身后一群逃得较慢的僧侣追上来。
“上人,那名白袍牧师已然倒下。”
大祭师·萝最后一次上战场与敌人兵戎相见已经是三四十年前的事了,自从被推举为大祭师之后,这些年来他都居住在虔敬者之城的内城里,潜心研读古典籍,事奉他心中的唯一真神,再也没有花精力去修练用于战斗的法术。
虽然久未临阵仗,但是由于日夜的祷告与毫无杂念的信仰,使得就算是最初级的牧师防御法术“神眷之盾”,在他身边施展起来都是威力无比,连妙门上人的焰术绝手”干坤龙”都无法贯穿伤到他一摺衣角。
最后大祭师高举法杖只是要展示他真神的权威,并没有要施展法术的意图,因为他已经太久没有施展过圣系的攻击法术了,即使是最简单的”圣光弹”也没有,如何施展,说实在,他也记不太清楚了。不过,看到自己眼中的”妖僧”在真神的权威下抱头鼠窜,大祭师·萝再次证明了,他心中全能的、无敌的真神确实存在,而且正眷顾着所有的虔敬者。
就在僧侣们四散逃离环形花园前的广场后,大祭师高举法杖的双手渐渐垂了下来,也许是精力用尽了,或者是刚才的战斗太过激烈,心神一下负荷不了,大祭师·萝在众人的惊呼中倒下,圣骑士·修与圣战士·金赶紧上前,将倒地的大祭师扶到树下,并召来牧师准备为大祭师施展治疗术。
“大祭师·萝阁下!大祭师·萝阁下!”
“你还好吧?你要撑下去啊!”
“大祭师·萝阁下!你一定要醒过来!不要放弃啊!”
脸色苍白意识昏迷的大祭师·萝这时缓缓张开眼睛,往四周看了一下之后,使尽全身的力气瞪着圣骑士·修说:“神不曾放弃人,是人放弃了神!”
话一说完大祭师又陷入了昏迷之中,任一旁的牧师再怎么努力也无法令他转醒。
圣骑士·修不是一个不知反省的人,只是权力的诱惑常常让他丧失了理智,这几天来一个他独自在圣殿里检讨了许多,如今,他也不得不在心里承认,召请僧侣协防是一种引狼入室的错误决定。但是如此被大祭师当众斥责,实在有损他代理国王的尊严。如果是平时,圣骑士·修恐怕要有所动作了,只不过这紧迫的时刻,他没空闲管这么多了,何况,大祭师已不醒人事,整个光荣十字会现在还是得听他的。
精明的圣骑士·修很快就回到现实来,他发现情势逆转了,不论是神的眷顾也好,还是大祭师·萝神圣的法术也好,总之,情势逆转了。变化之快,让他前一个计划尚未定案,又得要再想另一个计划。
这时候,僧侣们在外城的巷弄里逃窜,他们或是因为眼睛受了伤,或是因为对地势不熟悉,就像是迷宫里的小老鼠,一股脑地在找出城的路,好不容易找到城门来的人又遇上另一个难题,那就是城门前的吊桥被卡在半空中,动弹不得。正焦急中,忽然看见城外抛进一条带爪的绳索,一个抖扯,那爪子便牢牢抓住吊桥边的铁链,不一会儿,盖比的青绿色身影就出现在吊桥的顶端,接着是灰黑色的独眼,然后是火红色的豺狼人哈玛。
“吼~~~~”
独眼不待身后的人员到齐,挥舞着双刃巨斧就往吊桥下方冲去,僧侣接二连三受到挫折,原本就只准备逃命,这时又看见死神般的独眼,哪里敢上前接战,纷纷又往城里逃去。
“何事惊慌?”已来到离城门不远的妙门上人,见僧侣们又满脸恐慌地往回跑,甚是不解。
“僵尸……那僵尸已进得城来。”
“真有此事?”妙门上人与周义互望一眼,再看看四周堪战的僧侣,接着向周义下了一道命令:“纵火。”
“上人,这……”
“汝不欲回东山耶?”
周义当然还想活着回到东山国,妙门上人眼见僧侣遭到两面夹击,情势极为不利,在城中纵火乱伤无辜,对于凡事讲究慈悲的僧侣而言,并不是件十分光彩的事迹,可是生死存亡之际,出此下策也是情非得已。妙门上人心想:前方的僵尸既然可以调动御林军,难保他不会与圣骑士·修那一夥人联合起来对僧侣不利,所以,情势越是混乱,身陷危城的僧侣才越是有脱身的机会。
僧侣虽然失了战志,但放火烧民房这档事却也不甚难办,瞬间整个外城已是火舌处处,浓烟漫天。而妙门上人这时已与周义率着一批精壮的僧侣,躲在城南的一处大民舍中,静观其变。
“吼~~~~”
独眼一进城不做其他选择,迳由最宽广的“真理大道”向北奔,这条路两旁的商家楼房一切都是那么熟悉,越往北去,独眼脑子里的记忆就越是清晰。不过,这时城民们的屋子都着火了,大家一面忙着扑火,一面把家中的物品搬到街道上来,整条真理大道堆积着两旁商家抢救出来的值钱商品。
真理大道过不去,独眼于是往右穿进一条熟悉的巷子,他记得这巷子走到底是一间大屋子,两个转弯之后就可以从城东的染坊旁边转出来,然后再往回绕就可以到环形花园,到了环形花园,内城就不远了。
在巷子里跑了一阵,独眼果然在尽头看见一栋黑色的大屋子,这屋子现在也着了火,门外堆积着许多闪亮的物品,看上去像是些防具的配件,一名大汉卷起袖子露出毛绒熔的两只粗臂,双脚则跨在门槛两侧,舞着乌黑的大鎚对门内叫喊。
“快!快搬!”
“不要偷懒!先将那两套链甲搬出来!”
独眼减缓步伐绕过大屋门前,不经意地与那大汉眼神交会,没想到才一错身,脑海里立即浮现“皇家铁匠·泰”的名号,就是他,没错。这里是虔敬者之城的打铁铺,也是皇家铁匠的居所,门前拿着大鎚吆喝的大汉,正是光荣帝国里独一无二的皇家铁匠。
独眼停下脚步,门前的吆喝声也在同时间静止了,熊熊大火烧得木梁劈哩啪啦地响,屋内的家丁依旧在嘈嚷着,独眼垂下巨斧,缓缓地回过身来,当他那只唯一的眼珠再次盯上门前的大汉时,只见大汉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并不住地“叩!叩!叩!”将头磕在石板地上,还不待独眼问话,自己就招供起来。
“王子陛下饶命啊!王子陛下饶命啊!”
“我什么都不知道。”
“小的只是奉命行事,你知道的,我一向是奉命行事啊。”皇家铁匠还在不停地磕头。
确实是有两位资深的高强骑士参与了绞死松的行动,一位是已经退隐的骑士。诺,另一位则是尚在骑士团里服役的骑士·蔚,这两个人都在刺杀行动之前就来到皇家铁匠的居所,为的是订制一套最顶级的全覆式防具。
一般而言,盔甲的防护性越高同时也代表着越笨重,穿戴者的运动性就会变得越差,但是皇家铁匠。泰拥有的巧艺可以让他的作品在这两方面兼顾,使得他所制作的全覆式盔甲成为光荣十字会里最珍贵的宝物。
这种全覆式盔甲制作过程的技巧性相当高,即使如皇家铁匠般的技艺,一年也只有两件的产量,若非皇亲国戚一般人根本没有机会拿到,在骑士·诺与骑士·蔚来到皇家铁铺之前,今年的配额早就已经决定了,他们本该在两年后才拿得到自己的盔甲,不过,事实上并不是这样子的。这两位骑士不仅准时拿到了他们所要的,而且这两套盔甲正如订单上的要求,正面没有镌上骑士团的狮头图腾。
这样的要求一反往常,光荣十字会的成员平时皆以自己所处的团体为荣,胸前的图腾是越大越好,如今要订做没有图腾的全新盔甲,的确是有点奇怪,过去并没有这样的例子,但对皇家铁匠来说,技术上则是完全没有问题。倒是接下来的差事让皇家铁匠·泰良心难安,那就是为王子陛下圣御林·昆订制的护心甲,因为这套护心甲的背环暗藏了伤人的机关。
“居然有这回事!”独眼到这个时候才知道他身上这套护心甲还暗藏玄机。
“王子陛下饶命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是谁帮我穿上的呢?”独眼的脑子又开始翻腾。
“我不知道啊,这三套盔甲是由圣骑士·诺的家仆来搬走的。”
结果是圣御林·昆的贴身僮仆,小宾,接下了这一件“死亡任务”,是他帮圣御林·昆穿上这套具有机关的护心甲。
圣御林·昆对于部属极为严苛,他身边的贴身僮仆经常在更换,因为他们都无法达到王子陛下的要求,稍有差池,轻者革职,重者入狱,更甚者,就地处决的例子也非少见。小宾的前一任王子僮仆,小蓝,就是未依规定在王子出阵之前将双刃巨斧打磨擦拭,而遭到“延误军机”的处治,这僮仆不仅锒铛下狱,还差点因此丢了性命。圣御林·昆对僮仆的苛求寡恩,使得这个在僮仆间本是极荣耀的位置,变成人人避之唯恐不及。
虽说这职务吃力不讨好,但要成为皇家成员的僮仆终究不是件容易的事,应征的人都需要层层过滤,这原是皇宫内苑侍卫长圣御林·展的工作,不过这一回却是圣骑士·修代劳了。
在几个过滤的人选中,圣骑士·修挑上了小宾,出身战士世家的他,看起来甚是机灵,虽然家人想尽办法要推掉这份不被祝福的差事,但圣骑士·修知道小宾热切希望得到这份工作,因为如此一来他就可以跟随父兄前往万箭森林出征作战了,这可是他梦寐以求的愿望。
从虔敬者之城至信心之城,这一路上他表现得很好,甚至于偶尔还会得到圣御林·昆的赞赏,身边的人以因此为他松了一口气。
不过,万箭森林的战事进展得并不顺利,小宾的三个哥哥,两位战死一位失踪,而父亲,战士·涛,则在苍郁之门的树墙深处被俘虏了。于是,小宾一夕间从战士世家之子变成了降卒之子,也同时成为圣御林·昆身边的一记“污点”。
在战事稍微平息之后,小宾的父亲,战士·涛从精灵的战俘营被交换到信心之城的地牢里,换了一个国度,换了一个拘禁他的人,而身份也从“俘虏”变成了“罪犯”,一个忠诚与思想有问题的“罪犯”。
就在这个时刻,圣骑士·修的机会来了,他的手下再次找到了小宾,首席圣骑士透过手下的骑士向降卒之子小宾保证,只要他让圣御林·昆穿上这件带有利刃的护心甲,他的父亲就能得救,家族的名声也将恢复荣耀,否则恐怕他与父亲不久都将死在圣御林·昆的手下。
“也许是小宾。”铁匠又是“叩!”的一声将头磕在地板上。
“小宾……?”独眼想不起来这个人,因为小宾只不过是众多曾经服务过圣御林·昆的僮仆之一。
小宾似乎别无选择,圣骑士·修对他先是有推荐之恩,之后又要帮助他拯救父亲与恢复家族的声誉,而且,他对自己身陷险境也有自知之明,于是只好答应圣骑士·修的条件。在这之后,他的父亲就被押解至虔敬者之城,暂时离开了圣御林·昆的管辖范围,但犹然是以“罪犯”的身份被囚禁起来,到了这个时候反倒像圣骑士·修以战士·涛的生命要胁着小宾。
小宾依然在王子的身边,因为现在圣御林·昆正沉迷于狼神的血滴,没空去理会这个地位卑微的僮仆小宾。在银羽毛村地窖里埋首研究的圣御林·昆,常常会为了寻宝亲自前往镜子沙漠,其实他并非信不过那些牧师,只是那股寻宝的狂热,让他非得在第一时间、第一现场得到狼神的血滴不可。
各路的好手已经在绞死松附近聚集了,除了战力与诚信受质疑的豺狼人外,精灵族、东山焰僧以及光荣十字会自己的骑士都到齐了,唯一还没到的就是他们的“猎物”,圣御林·昆。在那段等待的日子里,豺狼人被告知,不可靠近绞死松高地,而在银羽毛村积极寻宝的圣御林·昆则是收到一起假情报。
情报显示:豺狼人将于春分的日出时,在绞死松下举行“狼神祭”,目的在求祈狼神优拉再度降临,助豺狼人找出狼神的血滴。
遇上”狼神祭”这种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圣御林·昆怎么可以错过,事实上,虽然他饱读豺狼人的经典,但他从不曾与豺郎人部落接触过,所以这场“狼神祭”他非去不可。只不过地点是在绞死松高地,为了避免多带人马节外生枝,他决定一个人前往,不幸的,这一切决定都落入了圣骑士·修的算计当中。
于是,在春分日的黎明,小宾为他的主人,圣御林·昆穿上了带有利刃的护心甲,但背环的利刃并没有唤起圣御林·昆的警觉,背部传来的阵阵刺痛也无法浇熄他寻宝的热情,在小宾完成他的死亡任务之后,圣御林·昆还是决定要赶往绞死松高地观看狼神祭,虽然他受伤了,但他仍然不想惊动银羽毛村里的牧师们。
“只是躲在远处观察祭典,这点伤不碍事。”圣御林·昆手臂一使劲,刃片就咬进背部的肌肉,十分疼痛,不过他当下还是决定回来再找牧师们解下这该死的护心甲,时间紧迫,如果错过了祭典的时辰,下次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现在为了背上这一点伤召来牧师,难免他们要劝阻王子独自一人前往观察”狼神祭”的计划。
于是,在圣御林·昆偷偷离开银羽毛村之后,光荣帝国的王子就此失踪了,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
“可恶的圣骑士·修,竟敢如此算计我!”
“王子陛下饶命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看到独眼怒不可遏的表情,铁匠猛地磕头求饶。
“哼!为虎作伥的家伙!身为皇家铁匠,不为皇家效忠,居然还暗助奸佞谋害王子!简直是罪不可赦!”
“王子陛下饶命啊!我只是奉命行事,是国王陛下亲自下的卷子,我不得不服从啊!”
“胡说!”这句话轰得独眼的脑子嗡嗡地响。”胡说八道!”
“王子陛下饶命啊!是真的,真的是国王陛下亲自下的命令卷轴。”
“哼!你再胡扯我就打烂的头!一定又是圣骑士·修那可恶的家伙伪造的,一定是他!”
独眼如是说,但脑子里的印象却不是这样子告诉他的,他忽然变得心慌,过去这一路追寻记忆的日子里,从未有过这样子的感觉。
“真的是国王陛下亲自下的命令卷轴”,为什么听到这句话要心慌?这是明明是不可能的事,但独眼的思绪却因此陷入极度的混乱中,那种内心交战的痛苦已经到了无法负荷的程度,见他大喝一声,将那铁匠踢翻在地,继续向前直往环形花园狂奔而去。
外城陷入一片火海之中,城民们乱成一团,妙门上人依旧躲在城南的大宅里,伺机而动。城门那扇挂在半空中的吊桥还是没有能够搞定,豺狼人与盖比的佣兵手下辛苦地藉着一条绳索爬上桥面,而御林军们也开始藉着另一条铁炼,攀越了护城河。城内的圣骑士·修则是带领着守卫队往城门的方向前进,沿途将落单的僧侣一个个抓了起来,不过他这时听到了一则令他震惊的消息。
“报告圣骑士·修阁下,有人看到王子陛下进城了。”
“什么!你是说那只僵尸?”
“是……是的。正是那只长得像王子的僵尸。”
“他在哪里?快带我去!”
“听说他已经往城东打铁铺的方向去了。”
圣骑士·修闻讯立即丢下手边的士兵,提着手上的三叉戟“赎罪”就往皇家打铁铺的方向奔去,剩下来搜捕僧侣的工作就由圣战士。金继续执行。不过虔敬者之城幅员广大,僧侣们毫无忌惮的放火,兵员有限的守卫队疲于奔命还是无法遏止处处漫烧的火苗,还好,内城靠着一道护城河的隔离暂时幸免于难。
内城的护城河不像外城那么宽广,但它的城墙却高过外墙的高度,整体的防卫比外城有过之而无不及,从内城的城墙最高处,可以直接看到虔敬者之城外列阵的部队,在这个混乱的时刻,通往内城的吊桥当然也已经拉了起来,门后的城楼高塔中也已布置了强弩手,凭藉的城墙与护城河阻挡一切想要闯入内城的人。
城墙前的护城河约莫有五十步宽,仔细看它并不是一池静水,而是由西向东潺潺地流动,环绕着内城。这条护城河与外城的护城河一样都是引自皇冠河的河水,河水由城西进入城墙,再注入内城墙下的河沟中,形成第二道人造河。
独眼从城东往中央走,来到环形花园前停下了脚步,这里是通往内城的必经要道,刚刚这里经历了一场与僧侣的战斗,虔敬者之城的守卫队重新拿下这座花园的控制权,现在有数十名守卫队驻守在公园旁。这些老兵们一看到化为僵尸模样的王子陛下皆是惊恐不已,不知所措。
“王子陛下……”
“不,他是……僵尸。”
“可是他还穿着熊头护心甲。”
“不、不,他已经是灰黑色的鬼族了。”
一时间有人端拿着武器,有人要伏倒跪拜,有人偷偷地后退了,但独眼完全没有理会士兵们的反应,因为他的视线这时被花园中央的雕像所吸引,那是他的父王拉尔二十一世的塑像,左手拿的是国王权杖,右手向前平举,像是轻抚着真理大道上的每一位虔敬者,虽然是一身青绿色的铸铜,但那镶缀华贵的皇冠下,依旧可以看得出一张意气风发的俊貌,那是拉尔二十一世二十五年前三十三岁就任满周年的模样。
“父王……”僵尸没有眼泪,面对如此熟悉而亲近的面貌,独眼这时心中却是充满着不安,他隐约知道,却又敢不确定自己与这张面孔之间发生了什么事,面对这样子的感觉,他只知道“忿怒”,这是僵尸最原始的反应。
“吼~~”独眼心底涌上的怒火透过巨斧化为无形的气刃,那尊青铜雕像轰然一声,被劈成两半,崩塌在雪白的石阶台上,扬起一阵铜粉石末。立在一旁莫衷一是的守卫们这时候终于有了共识,大家见到国王铜像被砍倒后,纷纷向花园的另一侧退去,没有一个人敢去阻挡眼前的独眼僵尸,任他往北奔去。
“开门!”独眼来到内城门前对着城楼上大叫。
“快开门!我是圣御林·昆!”守在城楼上的士兵被满面凶光的独眼僵尸喊得直打哆嗦,却是不敢开门。
“听到没有?你们不认得我了吗?我是圣御林·昆啊!”
“看到没有?不认得这把巨斧了吗?不认得圣御林·昆的破空斧吗?”
“开门!听到没有!”
“我说过我会回来的!我说过,等我找到狼神的血滴,就要回来接受加冕,戴上皇冠的!”
“你们都忘了吗?”
“难道你们都忘了吗?”
圣御林·昆最后负气走出这扇大门之时,的确是这么说的,当时光荣大帝,大祭师·萝、圣御林·展以及圣骑士·修都在场,也都听到了他这番豪气万千的承诺。
在离开虔敬者之城前,圣御林·昆已经不止一次为了光荣十字会的前途与父亲发生争执,因为,拉尔二十一世最近几年来,已经不像他刚即位时那般积极奋勇的拓展领域,也许是岁月磨蚀了斗志,或者是在几经努力之后看清了战争残酷的现实,总之,整个光荣帝国的征战矛头一日钝过一日。
另一方面,圣骑士·修多年来鼓吹的“联盟策略”,渐渐得到广大民众的支持,使得主战一派的资源与空间逐渐萎缩,这也一直是圣御林·昆与光荣大帝冲突的焦点。
年轻,身怀绝技,满脑子理想的圣御林·昆完全无法接受眼前这幅景象,光荣大帝日渐软弱的决策,在他的眼中并不代表谨慎与仁德,而是暗弱与怯懦,他认为如此惧战的父亲已经没有资格再领导光荣十字会了,恢复神的光荣需要一位更积极的领导者,他明白地向光荣大帝表示,他要取而代之。
在光荣十字会过去的历史里并非没有禅让皇位的例子,年迈的光荣大帝将皇冠主动加冕在年轻、智慧而勇敢的虔敬者顶上,这样的事迹往往成为虔敬者间的美谈。
圣御林·昆自幼天资异禀,勇力过人,而且在血源上他又是现任拉尔二十一世的独生子,于是这天之骄子早早就展现出王位继承人的非凡气势,接掌御林军之后,由于拥有了自己的武力部队,也因此大为增加他在国政上的发言权,这时的他便常常以王位继承人的身份发号施令,无视于他的父王_拉尔二十一世的存在,更处处与倡议联盟的圣骑士·修针锋相对。
“别以为这小小的一扇门就阻挡得了我。”
独眼不时举起巨斧对着城墙上的守卫咆哮,面对这堵再熟悉不过的城墙,他忆起了离开虔敬者之城前的种种,现在他恨不得立即飞身入城,进皇宫内苑见他的父王_拉尔二十一世。
变得有点暴燥的独眼在内城的护城河边来来回回地踱着,像是在寻找什么,终于,他在围墙东侧找到了那棵垂挂河边的大柳树,见他脱下了马靴,手拿巨斧就往护城河中跃下,在众卫兵的面前消失无踪。
那大柳树下正是护城河流入内城的进水口,原本在城墙深处有两道铁栅栏,可以防止敌人由此偷入,但是这两道铁栅栏早在十几年前就被青少年时期的圣御林·昆破坏了,全城没有一个人知道,即使是最老的守卫也不知道内城的城墙底部有一个开口,而这条水底的暗道当时是王子逾时归城躲避责骂的秘密通道,现在则成为独眼僵尸进入内苑的唯一途径。
皇宫内苑是一座纯白色的建筑,这里是皇室成员的起居处,三个人身高的白墙合围成气派的拱形大门,正是内苑的对外出口,门顶上立着醒目耀眼的黄金十字图腾,而门口原本简单的岗哨,已经被圣骑士·修派人重新扩建,如今大门深锁警卫森严,非经允许任何人不准进出内苑,连原本未设岗哨的墙边,现在每隔百步就搭起一座瞭望塔,监视着内苑里的一切活动。不过,没想到,一只灰黑色的独眼僵尸穿越重重的守卫,竟会从内苑里的大水池中冒出来,当独眼从水中探出头来的时候,刚好被行经池边的圣御林·展撞个正着。
待在内苑的御林军早已被圣骑士·修给缴械了,“裂川斧”圣御林·展手边没有任何武器,他们名义上是光荣大帝的护卫,其实只是被当做陪伴在这老迈国王身边的贴身仆人罢了。这时候,见独眼从水中伸出巨斧,勾住池边装饰用的假山,使劲纵身,跃出水面,就立在圣御林·展的面前。
湿答答的水滴,沿着一头死后就没有再整理过的乱发滴落。僵尸没有泪水,只有充满忿恨,疑惑的眼神,独眼以手抹去眉毛、眼角与鼻尖上的水滴,并顺势将遮蔽前额的乱发向后拨开,露出一脸的灰黑色,原本犹自镇定的圣御林·展,这时也不禁倒退了一步。
“这是怎么一回事?”就像独眼所见到的一样,出现在圣御林·展面前的也是一幅既熟悉又困惑的景象,熟悉的面貌,熟悉的身形,熟悉的巨斧与护心甲,但却是一只僵尸,缺了一只眼睛的独眼僵尸。
“怎么一回事?这个问题应该是由我来发问,不是吗?”
“为什么你要这样问?你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些问题显然比为什么独眼会从水池里钻出来,来得重要百倍。
圣御林·昆失踪的消息一传回虔敬者之城,光荣大帝就生了一场大病,这场病当然是跟忧心王子的失踪有关,而圣骑士·修也趁着这个绝好的机会一揽国政,才几十天不到的光景,光荣大帝就只剩下一座皇宫内苑了。至于后来城里城外发生的事,他就完全无法得知了,而跟随光荣大帝一起生活在内城的圣御林·展同样也不清楚这段日子以来所发生的一切。
“我要来拿回我的皇冠。”
“你……可是你……”圣御林·展又向后退了一步。
“我还是我,我还是圣御林·昆,这一切我都还记得,我要拿回我应得的。”
“太迟了,可恩。”虚弱地倚站在寝宫门旁,呼唤着圣御林·昆幼名的白发老者,正是光荣大帝_拉尔二十一世,他也就是环形花园中挺立的拉尔二十一世,但这时却已不复当年的英姿,而是一名憔悴的老人。
“父王……”
“一切都太迟了,可恩,噢,神啊,是不是一切都太迟了。”光荣大帝一时间老泪纵横,脚步蹒跚地往水池这边走来,圣御林·展见状急忙前去搀扶。
“不,不会太迟,父王,我会把圣骑士·修那家伙抓起来,我们要用虔敬者最严厉的律法惩治他。”
“噢!神啊!这是我儿可恩呐,祈求你一定要怜悯他,赐福予他,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啊!都是我的错啊!”满面泪光的光荣大帝看着化为僵尸的圣御林·昆,终于不支跪倒在地。
“父王,父王,你振作起来,我这就帮你杀出这座内苑。”独眼放下巨斧,跟着俯下身来。
“我错了,可恩。你要原谅我,噢,儿啊!神啊!神啊!”
圣御林·昆负气离开虔敬者之城后,圣骑士·修就不断在光荣大帝面前献谗言,说是圣御林·昆总有一天要耗尽光荣十字会的所有资源,总有一天会让整个光荣帝国毁于战争,更甚者,等到这苛薄寡情的王子拿到狼神的血滴后,总有一天会为了王位杀父弑君。
光荣大帝一时被鬼魅迷惑了心窍,竟然听信如此的谗言,对于圣骑士·修的阴谋非但不加阻止,而且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成为一个沉默的帮凶。
他嘱咐圣御林·展答应圣骑士·修为王子筛选僮仆的要求,他又亲手下了命令卷轴,让圣骑士·修去订制没有图腾的顶级盔甲,光荣大帝可以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阴谋,但他没有理由不怀疑这其中确有阴谋,除非他默许这一切的发生。
“父王,你快振作起来,我已经回来了,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事,我都要恢复皇室的地位。御林军的弟兄还认得我,他们一定会为皇室效命的,我们还有圣御林·展,我们一定可以做得到,一定可以!”
“你没机会了,独眼僵尸。”正对着大水池的拱门被从外打开了,圣骑士·修提着三叉戟大步跨了进来,身后跟着一队守卫。
“可恶的奸贼!我不去找你,你却自己送上门来。”独眼起身横起巨斧挡在圣御林·展与光荣大帝面前。
“奸贼?谁是奸贼?是谁带着一群鬼族在神创世界里残杀虔敬者?是谁带领着凶恶的豺狼人与唯利是图的佣兵围攻虔敬者之城?到底谁是奸贼,你自己倒说说看。”
“哼!不必跟你这个卑鄙的小人多费唇舌,看我今天就要为光荣十字会除掉你这个祸害!”
独眼舞动巨斧立即旋出气刃扑向圣骑士·修,但那人早已有了防备,只见三叉戟在面前划出一道圣光护体,气刃打在圣光墙上爆出炽热的气流。独眼不待气刃势消立即跃身向前,趁着气刃破开的缝隙一斧劈向圣骑士·修,这一斧载满了无处可泄的怒气,彷彿同时灌注了圣御林·昆的冤仇与独眼鬼熊的愤恨。
“当!”迫力万钧的破空斧何人能挡,圣骑士·修的三叉戟险些脱手,穿戴全身盔甲的他禁不住巨斧的冲击向后倒跌了五步,直撞上内苑的拱门才停下来,忽然觉得内脏一阵翻搅,呕出一口鲜血。
“妖魔!休想夺取我的皇冠!”圣骑士·修拭去嘴角的血渍,双手抡动三叉戟,“搠!搠!搠!”九道圣光三路进击,分别攻向独眼以及圣御林·展与光荣大帝三人。
“卑鄙!”独眼避过一路,接着翻转巨斧让另一路打在宽广的斧面上,强烈的圣光四下散射,变成无数的碎刃刺入僵尸的躯体,僵尸没有痛觉,但被圣光打中却传来剧烈的烧灼感,顿时动弹不得,身上并多了十数个大大小小的窟窿。而最后一路在圣御林·展舍身相护之下,就在光荣大帝面前被挡了下来,还好这圣光正打在护心甲上,虽划开了熊头图腾,不过圣御林·展只受了皮肉之伤。
独眼胸前挂着破碎之手,周围随时笼罩着黑暗结界,而且还有一层魔心镜护体,原本对圣光是具有抵抗力的,只不过这“赎罪”是仅次于“神权”的神兵器,再加上首席圣骑士的全力施展,威力非同小可,独眼虽然利用斧面的旋转将圣光化整为零,但他的灵力还是被“赎罪”的强力圣光给镇住了,一时间全身炽热难当手脚不听指挥,一把双刃巨斧也在这紧要关头掉落地面。
“受死吧,独眼僵尸。”圣骑士·修见一招得手,再次抡动三叉戟准备施出最后一击,但见这时一旁的圣御林·展拾起双刃巨斧摆开架式,大喝一声,那水池中静止的水竟像是一块被刨起的乳酪,带着强劲的冲力打在圣骑士·修身上,这代理国王冷不防地受了一击,见他重心不稳,仰跌在地,一阵晕眩,姿态甚是狼狈。
这正是“断流如裂帛”的裂川斧,一来圣御林·展现在拿的并不是自己惯用的斧头,再则,拘谨成性的圣御林·展只想给这位代理国王一个小小的警惕,因而斟酌了力道,否则这一击的威力岂止如此而已。
“圣骑士·修阁下,你若再对国王陛下无礼,休怪我不客气。”圣御林·展为人谨慎,他知道这个场合,不是自己可以作主的,他只是个国王的贴身侍卫。
“哼!咳咳……谁都别想夺取我的皇冠。”圣骑士·修伫着三叉戟挣扎地爬起来。“僵尸没有资格,你裂川斧一样是没有资格!”
圣骑士·修的三叉戟才又举起,池里的水立即再次被裂川斧刨起,这回圣御林·展使尽了全力,几乎刨干了内苑里的大水池,在场的人都看傻了眼,谁也无法想像,这平静的水池竟然涌起了海啸般的浪头,三道圣光射进汹涌的水墙里无声无息,而这隐含充沛能量的浪头就硬生生地掼在圣骑士·修身上,直将他轰出拱门之外,倒塌的围墙夹杂拱门的残片随着水波漫在内城的街道,而拱门上的光荣十字像是神的旨意般,直挺挺地将圣骑士·修钉在地上。
“谢谢你。”独眼接过巨斧,全身还是很虚弱。
“……”圣御林·展低下头,默默转身将光荣大帝搀起。
“儿啊!”光荣大帝依旧是泪水满面,拖着脚步往独眼这里走来。
“父王,现在我们可以重新开始了。”
“噢,神啊!”光荣大帝伸手抚摸着眼前这具冰冷的僵尸,披头散发,没有气息,浑身伤痕累累,而且还瞎了一只左眼,他无法想像当初叱吒风云的圣御林·昆如何变成今天这副模样,他现在到底是人还是鬼?
“妖魔!竟敢在此撒野!”大祭师·萝在圣殿里醒过来后就听到内苑的方向有打斗声,顾不得精神还没完全恢复过来,立即撑着法杖往内苑走来,才到大门前就看到圣骑士·修倒在血泊中,一转进被破坏的拱门,就对着独眼斥喝。
“大祭师……”独眼回头,他认得那把法杖,“神权”。
“妖魔!”大祭师·萝再次对着独眼斥喝,并开始挥动他的法杖。
“大祭师,手下留情,他是我儿可恩呐。”光荣大帝拖着脚步硬是挡在大祭师与独眼之间。
“大祭师·萝阁下,他是王子陛下圣御林·昆。”圣御林·展也来到光荣大帝身边为独眼说情。
大祭师·萝伫着手中的法杖,缓缓地走近独眼,在一步之远的距离停下脚步,他眯起眼睛左右打量这僵尸,最后两人目光相接。独眼受损的灵力还没完全恢复,这下又被神权的圣光如此近距离照射,让他感到有点吃不消。但他又想证明自己是圣御林·昆,于是再大祭师面前动也不敢动一下。
“不是。”大祭师摇摇头。
“啊?”其余三人同时发出惊呼。
“大祭师·萝阁下,我是圣御林·昆,真的,你再看看我,你应该还记得的,是我呀。”独眼有点着急。
“不是,你不是圣御林·昆。”
“大祭师·萝阁下,可是……”大祭师举起手制止了光荣大帝继续说下去。
“这是圣御林·昆的。”大祭师在护心甲上敲出清脆的响声。
“这也是圣御林·昆的。”大祭师身手拍在独眼的上臂,站在独眼面前,他只搆得到这处。
“但这里不是。”大祭师比了比自己的脑袋。
“我没有忘记,这里的一切我都还记得,所有的人都认得我,而且我也都认得你们,我记得圣御林·昆的一切,我真的就是圣御林·昆啊。”
“你很特别,但你不是圣御林·昆,我不为难你,快离开虔敬者之城吧。”
“可是……”光荣大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国王陛下,他只是一只依附在圣御林·昆躯壳上的游魂。”大祭师如是说。
“什么!我不是游魂,我是圣御林·昆呐!如果我是游魂,为何我会记得圣御林·昆的事迹呢?为什么众人都认得我呢?”
“你‘阅读’了这具躯壳的记忆,是你把自己当做圣御林·昆,而这世界上的人,也都仅由外表来评定人,你拥有圣御林·昆的外表,自然也拥有众人对他的认知,这也不足为奇。”
“这怎么可能……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是神告诉我的,还有,你的眼神。”
“眼神?”
“是眼神,我记得圣御林·昆的眼神,而你,不是。”
独眼无力地跪了下来,望着水中的倒影,他不认得圣御林·昆的眼神,自然也无从知道自己与他是否相像。
“走吧,离开这里,到一个属于你的地方。”大祭师挥挥手示意独眼离去,自己则推着满脸悲伤与疑惑的光荣大帝往寝宫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