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牛郎会织女
书名: 翻过那座山 作者: 山高月晓 分类: 都市

        更新时间2011-8-12 21:42:07 字数:8031

        我们就要走出雷区时,一个战士不小心踩在地雷上。我们都知道一旦抬起脚最轻也会炸断他一条腿,如果是颗连环雷后果更可怕。那时我们每个人身上基本上或大或小的都有些摔伤和划伤,既没有止疼药也没有止血药,连能洗一下伤口的盐都没有,只能让伤口自己愈合,真被地雷炸伤只有死路一条。那个战士绝望的哭了,他说他爸是酒鬼,他还有两个弟弟两个妹妹,让我们一定要把他的五百块抚恤金送到他妈手上。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投向我,生死与共的情谊让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战友去死!马上就要回到国内了,我一定要让他们平安地和我一起回到自己的亲人当中。面对危险我只有责任不能逃避,我很清楚自己那样做的危险性,其实我也有点怕,可是为了稳定军心,为了让战友们充满必胜的信念,我没有其他选择。我让所有的人都走开,笑着告诉那个战友让他别怕,我说我这里有一个天堂上来的护身符,就是保我们平安的,只要安静我就一定能把他带出去。那个战友听了我的话,尽管浑身还在打哆嗦,但他一声不吭,咬着牙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我趴在他的脚前,把护身符含在了嘴里稳住神,心里还是那句话;如果你还活着,就一定要让我见到你。我把刀尖插在地上,刀刃慢慢地穿过他的鞋底,刀柄压在了地雷的信管上,我终于成功地救下了战友。阿妹,你的这封天堂上的来信,带领着我和我的战友从死亡线上走回家,它真的给我们带来了好运。

        你的这封来信,是黑暗中的曙光,也是我最怕破灭的希望。我就想活着回来,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如果没有这封信的出现,我第二次上前线是不打算活着回来的。因为,没有你的日子里,我感到自己像一叶快要散架的小舟颠簸在风起云涌的大海上,要独自面对着无边的风,无际的浪,无涯的夜。风浪随时会将我拍碎、吞噬。没有一个活生生的你在身边,我就是生活在黑暗中的一条可怜虫,在那没有希望的暗夜中苟延残喘。几十年的岁月对于孤单的我太漫长了,我真的熬不下去,我没有勇气独自走在黑暗中,没有力量去与风浪搏击。没有你的那一缕曙光给我带来生的信念,我情愿把生命结束在战场上。

        阿妹,我曾两度将自己的生命与祖国的尊严融在一起,是因为我真心的热爱自己的祖国。当我回到北京的那天,面对所有的亲人还有过去的同学、哥们儿、部队的领导,我没有一点九死一生后的欣喜。我只想解开心里的迷团,开口第一件事就是问大家,谁知道你在哪里,我手里的信是谁寄给我的。刚回到北京的我,满脑子的硝烟还没散尽,处在随时都会端起枪来开火的状态。我哥怕我败了大家的兴,拦住我说,那封信是一个叫江兰的人给李珊珊,珊珊又转给他,他当时有急事,就让我外甥女给我寄去了。

        当我得到证实,你生活的很好时真是激动兴奋得不知该如何是好,马上就要去找你。我哥拦住我,告诉我你已经结婚了,要想见面,只能让你的同学江兰把你约出来。猛一听到你结婚的消息,开始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后来想了想,你七年没有得到我的一点消息,七年中你一定遇到了自己无法摆脱的困境。那时我就决定只要你还活着,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一定要让你回到我身边!

        到家的第二天一早,珊珊来看我,他说江兰家有事,要过两天才能约你见面。虽然我恨不得马上见到你,但是在你已经结婚的情况下,我只能听我哥他们的安排。

        那天上午,他们说要陪着我和海军做一个游戏,说是现在北京最流行的很刺激的游戏。听说这个游戏很刺激,我想都没想就满口答应了。问他们怎么个刺激法,我哥说是一个心理承受能力的测试游戏,要把我俩绑上才能测试的更真实。因为当时有海军作陪,而且我哥和珊珊都是我最信得过的人,他们又是一副随随便便想玩儿的样子。刚从战场上下来,现在又回到自己家里,身心放松玩儿个小游戏也是我需要的。我和海军就嘻嘻哈哈的让他俩把我俩绑上了。当我哥确定我俩不能动时,他就变了脸。我再一看珊珊,他也一下子严肃起来。我立刻感到有些不对头,可是晚了。我和海军谁也不能动,只能老老实实地坐在沙发上怀着迷惑不安的心情,听我哥对我讲述1976年4月20日我离开北京后你所经历的一切。(磁带在空转很久)

        我真不敢相信那年我怀着满腔热血提前回到部队,决心不怕流血流汗,一定要多为部队建设做贡献时,我至亲至爱的人,却在一个小小的车间党支部办的“学习班”里饱受折磨。整整五十天的精神摧残,对于你那样一个不谙世事,又初次怀孕的小姑娘来说,那是炼狱一般的日子。轮番的审问,肮脏的被褥,孤苦的夜晚,冰冷的面孔,难以下咽的饭菜,初次怀孕的反应,楼道里幽灵般的走动,凄凉而又悲楚的歌声。我不敢想像你是如何挺过来的,直到现在我也不敢想!从战场上下来,我可以回忆、叙述所经历过的任何惨烈场面。可以怀着十分沉痛的心情说起战友的伤亡,却不敢想象你那五十天所遭受的心灵上的折磨。因为,人在战场上的死亡是瞬间发生,瞬间结束。唯一难以忍受的,是死亡前的恐惧。而你却是整整五十天呀!五十天的炼狱,把一个对生活充满热爱,单纯善良、快乐活泼的女孩子,逼到了不得不面对死亡而微笑!为你那每一分钟的孤独和煎熬,为你那心灵上的绝望和挣扎,我五脏具焚。狂暴和愤怒像一把火燃遍了我的全身!那一刻,我的意识里就是要杀人,我要亲手宰了那个畜生!可是,我被牢牢地绑在沙发上。那天,我歇斯底里地狂呼怒吼,让他们放了我!我大声地哀求他们,求我哥松开我,求珊珊看在我们兄弟的情份上放开我。我甚至带着沙发翻倒在地。可是,一切努力都无济于事,我被牢牢地束缚着。我只有拼命喊叫,扯着嗓子咒骂,我把世界上最肮脏最下流的语言都用上也无法浇灭心中燃烧的怒火。直到昏天黑地,直到我完全被怒火烧焦再也发不出声来。(磁带又在空转,他的声音更加沙哑)后来我哥说,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由一个自卫反击战的功臣变成一个和平时期的罪人。

        阿妹,如果当年我坚持把你送到我爷爷家该有多好?我真应该不顾一切地把你带走。虽然那个年代没有桃花源,任何人都得受单位和组织的管。但那时,你完全可以远离那个党支部的控制,在我爷爷家生活得很好。只可惜,那个时候我们每个人的头脑都是那样愚钝,把组织和单位当成了阳光、空气和水。都认为离开它们就是死路一条!我发誓;我要用我的方式审判他们!要让加害你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为了我最爱的人,我什么都不怕。但是,为了不打乱你平静的生活,我必须要慎之又慎。为了让我们的计划顺利实施,我只能强压下与你见面的念头。

        阿妹,今天我有脸来见你,就是可以大言不惭地对你说;我是你唯一的选择。你们曾经的车间党支部书记,张克俭,1984年2月1日晚在他家楼下的自行车棚里被我们暴打后,我剁下他一根手指头。放过了他媳妇和两个女儿。那时正值北京市“严打”的高潮当中。为了安全起见,更是为了要狠狠地惩治王昌龙,我当晚就离开北京一直没有回来。直到1987年8月17日,我们一切准备工作都做好后,直接杀到王昌龙的老窝。在他的家门口打断了他的两条腿,我像骟猪那样亲手让他做一个老太监。他有一个儿子在第二天也被暴打一顿,打断他一条腿。父债子还,天经地义。没有让他断子绝孙是我为你而想的到的仁慈。我们放过了他家的女人。我之所以一定要放他们的血,是经过认真考虑的。不管事情过去多少年,不管他们老到何种程度,罪恶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被抹去的。只要他们还活在世上,就必须要对自己当年做的坏事承担责任。他们对你犯下的罪是不可赦的!当我双手沾上他们的污血时心里没有犯罪恶,相反我很轻松。因为,在那个年代所谓的法律是不能为每一个人求得公正的。用自己的能力为自己最爱的人求得道义上的公正,这是亲情和爱赋予我的权利。我要让你轻松愉快的生活,永远不再噩梦缠身。我要让他们在风烛残年中,品尝没有尊严的因果报应,让他们缺少人性的心灵在人世间的精神地狱里饱受煎熬!

        我知道,你现在是一名虔诚的基督徒。请你先不要为我们的行为作忏悔,上帝已经宽了恕我们。因为,我哥说上帝都会被他们的歹毒、恶劣、奸诈,被他们的卑鄙无耻和不人道的行径激怒的。

        我第一次上前线是全团一起换防,也是我要去军校报到的时间。本来我和爷爷奶奶说好顺道回去看他们,但接到命令以后,就不能离开营地一步。我奶奶每天望眼欲穿地盼着我回去,始终看不到我,八十七岁的老人硬是让我老家的哥哥陪着,带上我爱吃的腊肉不顾山路颠簸,赶了好几百里地去我们驻地看望我,结果是可想而知的,她老人家根本就见不到我的人影。那时,在我们老家一带驻扎了很多部队,从前线下来的和将要上前线的车辆日夜不停地穿梭,到处都能看见军队的调动。我家到我这一代已经是三代单传了,虽然我大妈过继了一个哥哥,但是在农村还是重视血脉之亲。我奶奶虽然岁数大,但她一点都不糊涂,她知道我不能离开营地让她见上一面,就意味着部队马上要开赴前线去打仗。老人家连累带急病倒在我们驻地外,被送回去以后她几天几夜不吃不喝不睡觉,不停地叫着我的乳名,生生急瞎了双眼然后就一病不起。我爷爷,天天爬到山上去望着我每次回去时的必经之路,盼我、等我。有一天,由于下雨路滑,不小心从山上摔下来,找到他时,已经不会说话也不认人了。后来他好一些,但是,还是不认人。可我一进他的屋子,他就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在我面前就像个小孩子。我知道,我就像长在两个老人身上的肉一样,他们的心里全是我。我的爷爷和奶奶,是最值得我尊重的人,也是我最亏欠的人,我不能让他们在临死前看不到我。小时候我答应过他们;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带着他们的孙媳妇去孝顺他们。可是,我已经来不及做到。所以,我一定要为他们送终。那几年,我在军校每年的寒暑假和部队的探亲假都是在四川老家度过的,这是我一直不能回北京的原因。

        分别的日子里,我从来也没有忘记你。你为我受了那么多苦,我要竭尽全力的给你补偿。这是一个无序掠夺的年代,每一个人都在疯狂地占有资料。在这个物欲横流金钱至上,贪婪之心泛滥的的世界里,除了金钱和物质,谁还能把自己的良心放在天平上称一称呢?就像马克思说的那样,原始的积累伴随着罪恶。在我爷爷奶奶去世后的这几年里,我抛弃了良心和正义,丢掉了血肉之躯换来的光环和荣誉,付出了开除党籍、开除军籍和六个月自由的代价。但是,我成功了!

        在推杯换盏、觥筹交错肉林酒海的餐桌上,在热气蒸腾、雾气缭绕的芬兰浴房里。在迷离闪烁、彩灯旋转的音乐声中。在震耳欲聋、噪声轰鸣的保龄球馆内,你始终都是我的最爱。可是,我终归是男人,而不是圣人。在这遍地狐狸下夕烟的年代,性欲早已不是爱的晶体,而只是一种交易的手段。尽管我把自己想象成一名卫道士,但最终我所能坚守的阵地只有人性的底线。有件事,海军和珊珊都不让我对你说,可是,我过去对你发过誓,再也不会对你说一句谎话。我什么时候都不会违背自己的誓言,荒唐的事情虽然难以启齿,但我仍然要厚着脸皮对你讲实话;有两次我喝多了,错把别人当成你,这种说法有些可笑,是明显地开脱自己的责任。其实,我开始有些糊涂,但很快就明白了,知道她不是你,可我当时就想错下去。我甚至幻想你能像蜘蛛侠那样突然从天而降破窗入,解救了我,也愤怒地惩罚我。我心理上和生理上的压抑太长久了。

        她是我的办公室主任,她怀孕时问过我是否把孩子打掉,我不同意那么做,我很想有个小孩子陪我。所以,孩子生出来直到将近两岁,都是在我的身边。可是,就在我准备把孩子带回北京时,却发现,这个孩子不是我的,是那个主任男友的。她和她的男友是发小,她想和我在一起,却要为她的男友生个孩子。我也让生活愚弄了一下。现在我总结一下,才看清楚自己没有任何可炫耀的地方,除了有点小聪明以外,只是一个担得起责任,守不住贞操的人。男人的心与性,灵与肉在很多时候,是很难统一的。我和她都不过是一对“男人好色,女人爱财”的普通男女而已。尽管我问心有愧,但我还可以理直气壮地说的一句话就是:爱你的心始终没变。

        我们相爱的那年,我太年轻、太不成熟。遥想那个刚健清新的年龄,年少的豪勇和狂妄蒙住了我的双眼。那时,我把什么都看得那样简单、容易。以为自己就能完全能掌握一切,控制一切。我自认为自己是一个能够对你负得起责任的男人,毫无缘由的自负让我目无一切。我从没认真地去想过,咱们要走的路有多长,没有想过漫长的路上我们遇到坎坷时该如何去应对。我只是天真地认为;只要我努力就一定能让你做个随军家属,将来的生活一定是快乐幸福的!多么简单。那时我真的是在用骨头考虑问题,没有看到摆在咱俩眼前的障碍,没有留意到那个“政治权利”的魔鬼就站在你的身边,我太轻视家庭的作用了,没有想到我的家里在你困难的时候,又给你设置了让你难以逾越的障碍。

        几十年来的那一套“愚民”政策让多少恋人相互背叛、夫妻反目,兄弟相残、子女与父母交恶?一个“政治挂帅”的口号下,打倒、镇压了多少才华横溢的忠臣良将,仁人志士?在“无产阶级专政”的笼罩下和“毛主席思想学习班”中,又让多少个家庭惨遭妻离子散,家破人亡?那是难忘也是永远不能忘记的年代!首先我们要承认;父母们都是真心希望我们好,但他们不该把他们那一代人的思想意识强加给我们。我国一位著名的高级将领,仅用一句话就把他们那一代人苦行僧般的精神境界完全概括了,他说:在新政权里,一切友情甚至家庭关系都要服从共产主义原则。的确,服从革命需要,听从党的召唤,紧跟形式,顾全大局,这些口号是我们从生下来就听到的声音,也是植入父辈们骨髓的元素。我们的父辈就是在服从、听从、紧跟中走上复杂的政治舞台,人性原始的朴素情感完全被政治的信仰所代替,他们认为共产主义就是最高境界,就应该为之奋斗一辈子。他们愿意他们的子孙,像他们一样在服从、紧跟中得到特权的实惠。所以,为了理想,为了政治前途,他们可以舍弃个人感情和亲情。在他们的眼里,除了政治前途、共产主义事业外,家庭、亲人、子女都是微不足道的。因为,他们每天晚上睡在一张床上时,不是为了彼此相亲相爱,而是为了去解放全人类,实现共产主义大同。那一代中的很多人在政治口号的感召下,认为实现共产主义,就如同当年毛主席带领他们冲进中南海那样轻而易举。他们对爱的理解,仅限于在一个锅里吃饭,能生养一群革命后代去和美国的先进装备进行持久的人海战争,那真是时代的悲哀。我可以为自己的祖国献出生命,可以为所爱的人去死。但不会为了一个虚无的主义和不可能实现的理想去奋斗终生,也绝不会为什么政治前途而远离亲情背叛爱情!今天,我想对你说的是,原谅父母们的错误。因为我所说的这些,是他们想都不曾想过的。

        你为我承受了太多、太重的精神上和肉体上的痛苦。珊珊对我讲过你为我住院的事,知道你为我受罪受苦而我却毫不知情不在你身边,不能给你以安慰,不能替你分担一丝由于我的冲动给你带来的痛苦时,我真感觉自己在你面前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我不知道上帝在造人的时候为什么要把男女欢爱过后的痛苦完全置于女人身上。我不知道该怎样来补偿,因为这是根本无法补偿的。阿妹,说到这里,我就想起你在医院,躺在产床上,等待着经受肉体剥离的疼痛时那无助的眼神。想起你刚刚遭受过那样深重的心理伤害,又要经受肉体的剧痛我就会感到浑身疼痛无力。是心疼你,还是悔恨自己当年情欲的冲动我说不清楚,也可能都有。说实话,从与你相识的那一刻起我就发生了巨大的改变,我的心里总有一股柔软的感觉在涌动。多少年过去了,现在我越来越清楚地意识到那是爱,是一种全身心地爱。我一直以为自己早已成年,且算得上是一名硬汉。那种动不动就肾上腺激素上升,热泪盈眶的日子早过去了。却不知现在,眼泪这样无所顾忌地流淌在脸上,我都对自己的变化感到惊讶。我哥说我为你两次自杀是应该的,否则,我无法向你交待。他说的对,如果我没有那两次自杀的勇气,还是没有脸来见你。

        你经历了太多的苦难,也经受了过大的压力。温保国是在你无能为力时帮助了你,在你生命危急时刻抢前一步救了你。为这些,我会一辈子感谢他。站在你的角度看你和温保国结婚,我完全理解。他对你不忠实,珊珊在你们离婚的三年前就告诉了我。但是,我并不为此而高兴,因为他的做法伤害了你。他被珊珊从你家轰出去的第二天夜里,珊珊就带着余力山和刘建国三个人直捣他的巢窝。他的那个情妇的舅舅是主管良乡经济的负责人,那个情妇还是他厂里的会计。我是第二天到的那里,看到温保国以这种方式伤害你,我当时真想踢断他那条好腿。但是,看在他救过你命的份上,我没有动他一根毫毛。我告诉他,你不再欠他的情,告诉他,他那条为你断了的腿,换了他现在另一条好腿。我没有碰他一下的原因,就是因为他曾经救过我的爱人,我应该报恩。我让他自己主动提出离婚,离婚后不要孩子。这些我们一直都在瞒着你,是我不让珊珊告诉你,怕你心里不好受。

        在罗杰把你接走的当天下午,我们一起在你家商量草拟你俩的离婚协议。我知道你会痛苦,毕竟在一起生活十多年了。就好像是一株南方的植物,栽在了北方的土地里。尽管已经熟悉了生长的环境和土壤,可是你终归不该长在那里。知道吗;橘子生长在南方才为橘,而长在北方只能称为枳。温保国的冷漠让你失去原有的娇柔,胡同里不堪的习俗让你远离清雅。他不知道珍惜你,不爱你,如果他要是对我说他对你很有感情,只是一时糊涂,我会对他很尊重,我情愿对不起他,一辈子欠他的。可是他却对我说,他跟你只是搭帮过日子。我当时听了这话心里一阵剧痛。他对你的这种态度,是我没有想到的,他连装都不想装一下,也叫我非常愤怒。你在我这里是一块宝,而在他眼里却是一根草。早知道是这样,我为什么这样煎熬自己?同时也让你受煎熬呢?你能想到吗?那个貌似老实忠厚的温保国早在你没有生静静之前就有了那个女人,他们在良乡当地早已是双栖双宿。

        我原本是想等你把静静安排好了,就到你面前向你解释一切。可是,没想到你突然间失去了你心里最后的依托。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当珊珊把静静的事告诉我时,我都懵了。那天我正在开会,接到电话后心里乱得一塌糊涂。我六神无主,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为你心酸,为你难过。我当时真想马上到你跟前把你紧紧地抱在怀里来安慰你。可我不敢贸然去做,怕你误会我。当天夜里,我在办公室坐了一夜。我不停地问天问地问自己,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上天对你这样不公道?!

        (录音机里传来纸张的窸簌声)轻轻地展开你十七年前写给我的这封信,你的美跃然在纸上。你轻盈的步伐在这封信的字里行间穿行,这些蓝色的部首和撇捺在左右穿插,上下飞舞,就像你舞蹈时伸出的腿和臂,甚至还有音符在飘荡。我后来才知道,你在给我写这封信时,是刚刚从地狱里挣扎出来的。你伤痕累累,体无完肤,心里流着血,脸上淌着泪,可你却为我送上千般情万种爱。每次看到你写给我的信,都会感觉到你温柔的手在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身体,温润的嘴唇在我的脸上亲吻,或者忽然用力咬我一口,给我一个甜蜜的疼痛。今天我回到你写信的地方,再次认真读这封信时,清楚地看到了那些苦痛的往事和艰辛的旅程都尘封在这封信中的每一个逗号、句号里。面对你的善良和一片真情,我除了深深地爱恋还能给你什么呢?阿妹,你回来吧!回到我身边。你所有的痛苦都是我给你造成的,我会让你快乐,让你忘掉过去永远幸福。

        真想再给你唱那首《别忘记》,可是我的嗓子现在真是像大家常说的破锣嗓子了,会把它的美感唱丢的。但是我一千遍,一万遍地告诉你;无论走到哪里,请你千万别忘记,天涯海角我也等着你。

        今天是阴历七月初七,是牛郎会织女的日子。在高远晴朗的天穹上,横亘南北的银河两岸,有两颗最明亮的星在遥遥相望,互相期盼。想到他们会在鹊桥上相会,会让人的心有一种湿润空灵的感觉。特意选择这个日子回来与你见面,就是想和你一同感受“七夕相会”的美妙,你却让我扑了一个空,真叫我很无奈。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虽然他们被阻隔千万里,但是他们仍然相约要每年一次团聚。尽管这只是一种民间传说,但它代表着人世间的一种美好祝福和祈愿。我们踏平险恶,越过死丘,战胜九九八十一难,应该更加有勇气去追求美好生活,为自己创造幸福。分别十七年了,难道还不该团圆吗?我相信有来世,来世我还会要你做我的老婆。但是,今生今世,我们仍然还有很长的路,我们一定要在一起。我会紧紧拉着你的手,一直地走到生命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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