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女人也是奴隶

        接下来，王大医生充分发挥了自己聪明能干的优点。那次茶室见面后的第三天，谭音就接到电话，通知她带着乐乐去接受更细致的检查。为下一步治疗做准备。

        乐乐的病情不容乐观。初步诊断报告上显示，乐乐是癌症。

        在几百年前，癌症还是不治之症。但现在，大多数癌症都是可以治疗的。尤其现在社会医疗保健体系注重预防，很多癌症在早期就可以被发现。但对于一些晚期癌症以及多部位转移的癌症，治疗起来还是相当困难的。

        乐乐的检查报告显示，乐乐的癌症是多个器官并发的。也就是癌症已经转移扩散了。至于扩散到什么程度，对各器官的侵蚀有多严重，还需要进一步检查。

        带着那份检查报告回来的那天，谭音一宿没睡，坐在乐乐的床头查了一夜的资料。专业的医学名词她弄不懂，但死亡两个字她还是明白的。

        乐乐要死了。这个事实像重锤一样击倒了谭音。可是她没有倒下的权力。当第二天天亮后，谭音像没事人一样的照常去给乐乐做饭，照常帮着乐乐擦身换衣服，然后给乐乐喂饭。把乐乐安置在小饭厅的躺椅上。看他睡着后，谭音坐着飞梭去找“工头”。

        工头是上夜班的，白天大多都在基因人小区。谭音要去哭诉，她要找个人发泄。她快要忍受不下去了。以往她面对种种压力之所以还能坚持，是因为还有乐乐。两人还有未来。但现在，她拥有的一切都会消失。只有她会留下面对伤痛、悔恨与孤寂。失去乐乐，谭音不认为自己还会再有美好的未来。这样的结局让谭音想要涕泪滂沱。

        工头静静的听谭音诉说。现在他已经不再认为谭音会送乐乐去人道毁灭了。因为谭音像抓什么命根子一样的宝贝着乐乐。但是像所有的不幸预言一样，谭音的爱情似乎要印证“情深不寿”这个预言。

        等到谭音哭的差不多，开始打嗝时，工头一手握着谭音的肩头，一手在她背后轻轻拍着，安慰的说：“别哭。你不是说一切皆有可能，活着就有希望吗？乐乐的病说不定能治好。你要打起精神来，乐乐还等你去救命呢。”

        这句话是实话。谭音来也就是哭一哭。她不会放弃乐乐，也不会放弃自己执着的爱情。不到最后时刻，谭音决不承认失败。

        但乐乐不治的消息却在基因人中间传播开来，使得有些人开始蠢蠢欲动。不过这是后话了。

        当天谭音早早的回了农场，在火上温着一小罐莲子炖小鸡。在食物的香味里，静静的把乐乐的上身揽进怀里，然后隔着大一玻璃窗，凝望夏季阳光下的农场。

        廊沿下的几棵荔枝树和桔子树正在挂果。红色的荔枝和还带着青色的桔子在阳光的照射下如同跳跃的音符。美的如诗如画。这些树很多还是乐乐以前种的。因为谭音哼哼着说想吃水果派、想吃果味布丁、想吃水果沙拉。乐乐就去弄了几棵果树来种。虽然外面也可以买到，但乐乐却总是想自己种东西给谭音吃。

        记得那时乐乐在楼下给树施肥，谭音还在楼上的窗户里用花生壳丢着乐乐玩。可能因为移栽的原因，前两年不管多细心的打理，果子却结的不多。每年结果时，大部分的果实都被乐乐喂进了谭音了肚子。乐乐这个种树人反而没吃多少。

        今年谭音根本就没心管什么果树了，但果子却结的不少。可惜面对丰盛的果实，谁都没心思去享受。乐乐任何东西都不想吃，谭音也没心思吃。美丽的果子就一直挂在枝头，成了鸟儿的美餐。

        乐乐睡醒了，他往后蹭了蹭。把头窝在谭音的胸口，也望着窗外发呆。一起相拥着看时光流逝竟成了此刻最美的感觉。这一对无望的恋人靠着彼此依偎来汲取前行的力量。

        说无望，这个个结论下的早了点。因为第二天，谭音就接到王大医生的电话，要给乐乐进做一步治疗前的准备。一下子，沮丧的谭间就打了鸡血了。她兴奋的立马准备带乐乐过去。

        相比谭音的兴奋，乐乐则显得不那么积极。他在想“难道自己的身体还没查清楚吗？主人还在幻想什么？”

        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他不认为自己还能有什么人生前景。“主人还不放弃，这是为什么？那么，如果真的查清楚了，是不是自己就要被放弃了？”

        一想到这些，乐乐就不想去查清楚。反正查不查他都没有未来了。查清楚又有什么好处呢？

        到了医院，乐乐很快被换了衣服，送进了综合人体断层扫描室。

        令谭音惊奇的是，这次大王医生态度虽然还是冷冷的，但却把一切检查都安排的井井有条。要做什么检查一条条详细的说给谭音听。没有一点不想为乐乐救命的样子。

        还有一点让谭音不解的是，王欣然也在。这太奇怪了。王安然不是唯恐她的宝贝妹妹被“污染”吗？为什么还不采取措施，把她的妹妹弄到“无菌室”里去养着？

        这些疑问不久就得到了解释。原因是好奇和认同。王欣然对谭音是好奇，而王安然则是认同。在乐乐接受检查的时候，等在外面的谭音则进入了答“记者”问时间。好奇的记者由王家姐妹临时担当。

        首先是王欣然小朋友提问。她试探性的问：“谭小姐，你为什么会喜欢上一个基因人呢？嗯…… 我不是说基因人不好。而是，很少人会爱上基因人的。”

        顿了一下，她觉得自己问到了人家的隐私，所以又急急的补了一句：“如果你不想说，没关系的。”

        谭音很喜欢对于这个善良体谅的女孩儿。真不知上天怎么安排的，竟把这么一对人安排成了姐妹。妹妹单纯，总以最大的善良对待别人；而姐姐则多疑，总喜欢恶意度人。

        看着那张年轻的娃娃脸上好奇又忐忑的表情，谭音没有不高兴。她笑了笑说：“叫我谭音或是阿音吧。当然，你要想叫我姐姐我更高兴。”说着，谭音还刻意的盯了王大医生一眼。对于王安然，她始终有点心结。

        王安然的罩门是她的妹妹，谭音就不时的想在这一点上给王安然找点小别扭。包括诱惑王欣然叫她姐姐。可惜，王安然对谭音的小挑衅根本不予理会。

        接下来，谭音开始述说自己那一段相亲备婚的经历。她讲了自己如何不适应那些男人，那些相亲的人又如何挑剔她。她如何从骄傲的公主变成了“烂白菜”。直到后来，她决定丢开那些男人回头找乐乐。最后她自嘲般的总结道：“我被乐乐宠坏了。所以那些人我都看不上眼。只好找个基因人来过日子。”

        王家小妹妹听后，一脸的同情与理解。而王大姐则是一脸的质疑。她不赞同的问：“那些对象你一个都看不上？你父母应该不会害自己的女儿，他们介绍的人应该不错的。你会不会太挑了？”

        这句话隐含着对谭音的不赞同。王欣然悄悄的拉了一下姐姐，要她别问的那么直。但话已出口，收不回去了。可意外的是，谭音听了这话后没有恼火，而且赞同的点了点头说：“你说的没错。在人生伴侣的选择上，我是挺挑的。宁缺勿滥嘛。”

        接着，谭音话锋一转，说：“我遇到的那些相亲对象各有各的优点。有的人有钱，有的人有才，有的人脾气好，有的人个性鲜明。但在我看来，他们可以成为朋友，但却不能成为我的人生伴侣。原因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缺点，就是把我当成男人眼里的女人，而是不是一个他们应该尊重、应该平等相待的女人。”

        看到大小王医生疑惑的眼神，没等她们发问，谭音自动给出的后续解释。她说：“在婚姻里，男人总是习惯把妻子当成他们的所属物。这种隐含的从属关系对女人来说不公平。有的女人不在乎这个，但我在乎。我谭音从来不是谁的附属物。也不会接受那种成为它人附属的侮辱。”

        这话有点绕，王小妹妹一时没反应过来，但王大医生却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她质疑的看着谭音，说：“你多心了吧！现在不是几百年前的不开化时代。现在的男人还是很尊重女性的。”

        谭音嘲讽的撇了撇嘴，说道：“是，现在的男士就像中世纪的贵族一样尊重女性。很有绅士风度。但绅士风度不代表他们会尊重他们的妻子。

        法国作家巴尔扎克说过：‘已婚女人是一个必须把她扶到王位上的奴隶。’就是说，女人即使表面上再受尊重，实际上也还是奴隶。”

        这会儿，王欣然终于抓住了主题。她同样质疑的说：“不是吧！我们学校的男生都挺照顾女生的。”

        同样的质疑，谭音对欣然小妹妹就显得耐心多了。她温和的说：“我是说婚姻里男人的态度。知道我的相亲对象怎么挑剔我的吗？他们说我太要强、主意太大、想法太多。不随和、不温柔、不宽厚、不适合安家过日子。”

        谭音停下来，她又露出了自嘲般的表情。接着她斟酌着说：“言下之意，男人希望自己的妻子软弱一点、没原则一点、无知一点。这很奇怪。同样是选择伴侣，女人都希望自己的男人是个强者或是智者。但男人却不希望自己的女人比他们强悍有智慧。一个无知无能的伴侣最大的优点就是易于控制。我不能不怀疑男人在择偶时的选择是为了让自己能在婚姻中得到利益。”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及下一章的论据，都是有事实可以找到的。

        小说真的成了女权宣言了。这不是我的初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