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人性的贪婪

        乐乐的说词不太可信。就算不知道如何联系主人，但主人的名字总知道吧。但谭音说了一晚上也没能说服乐乐。看着乐乐疲惫的样子，谭音不忍心再问了。睡吧，最少今夜她能护着乐乐好好睡一觉。实在不行明天一早去问旅馆负责人。她不信这样一个大活人，在这世间还能无影无踪了不成。

        乐乐的怀抱没以前舒服了。他的骨头硌的人疼。可就算是这样不舒服的怀抱谭音也不敢享用。因为乐乐身上有伤，这些伤被压到一定会痛的。算了，换谭音抱着乐乐吧！反正能一起已经是很难得的了。谭音这样安慰着自己，抱着乐乐睡着了。

        第二天找旅馆老板的谈话并不顺利。这个老板以涉及隐私为由，拒绝向谭音提供关于乐乐现在主人的信息。这个时代的人注重隐私，还有一部专门的隐私法。隐私法是全球通行的法令，如果违反，会被全球通缉。就算是各国政要也不敢随便触犯这个法令。谭音当然就更不敢这么做了。

        现在谭音颇怀念二百多年前的地球，那时候虽然混乱，但也是个隐私大暴光的年代。政要的丑闻满天飞，升斗小民的隐私通过网络也能知道的七七八八。那时候只要有人发起人肉搜索，根本没有隐私可言。现在呢，隐私神圣不可侵犯。保护隐私的同时也保护了人性中的阴暗面。记得更早的时候，社会律法规定每十户为一个治安维护单位，一户犯罪，其它人家要连做坐。这种律法虽说血腥没人性，也形成了对隐私的冲击。

        古时候，一般小家小户根本没有太多隐私。所以反而能让人坦坦荡荡的。不象现在，每个人都有着不能对人言说的隐私，变得鬼鬼祟祟的。自从这个连坐法令被废除后，人们开始漠视罪恶的存在。社会也从全民防止犯罪变成了警察制止犯罪。曾经有段历史记载着，当时有个最富庶的国家叫美国，犯罪率居高不下。以前有认为是贫穷滋生罪恶。但现在看来富裕也能滋生罪恶。或者说，罪恶与贫富的关系并没那么大，真正产生罪恶的是对人性中那些贪婪、自私的放纵。

        谭音没了办法，只能继续在乐乐身上下功夫。说要找乐乐，却被告知乐乐已经下班回去了。原来这种龌龊生意还有正式的上下班的说法。真是让人大开眼界。老板不愿意告诉谭音乐乐的住址，只说要想点人服务，可以等晚上。乐乐在这儿的上班时间为晚上六点到早上六点。谭音不想以点人的方式找乐乐，她不想看着乐乐用一副对待嫖客的面孔对着她。而且说乐乐回去了，那是不是回到了他的新主人那儿？如果这样的话不就能顺藤摸瓜的找到乐乐现在的拥有者了。谭音决定做一回鬼鬼祟祟的行动，去跟踪乐乐。

        当天晚上六点时，谭音准时的来到了旅馆附近。她没有露面，而是坐在小飞梭里盯着旅馆的大门。以前的电视里演侦探都是这么玩的。她想看一下乐乐是从那个方向来的。可一直等到天都黑透了，也没见到乐乐的身影。从来都是走正门的谭音一时没想起世上还有后门一说，等好不容易想起来了，也已经知道今晚的计划受挫了。不过别以为谭音会放弃。气馁是有一点，但放弃是不可能的。

        谭音的执拗劲发了。她又一次进了旅馆，在旅馆里，她点了另一位男妓。然后从这位男妓口中问出了后门的所在。更惊喜的是这个男妓居然知道乐乐的住址。第二天天亮以后，谭音就拿着男妓给的地址开始寻找。按地址找一个地方本来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把地址输入外出通，再把外出通与飞梭的自动寻航系统联通，飞梭就会自动把你带到地方。

        可这一次谭音却遇到了困难。那个地方很偏不说，街道窄的很，飞梭根本开不进去，好在谭音为了跟踪方便，这次用的是公共租用的飞梭，这种飞梭可以随借随还，城市里到处都是自助借还车点，就象出租自行车一样方便。还了飞梭，谭音开始按着地址展开人工搜索行动。这种举动谭音从没做过，看着手上的外出通上的小地图，她连东西南北都搞不清楚了。最后在像被逼入绝路的老鼠一样瞎转了两个多小时后，居然让她找到了地方。

        时间已经到中午了，谭音走了一早上的路，又累又饿。但她现在没食欲。原因是这个地方太脏了，窄小的街道两旁是无盖的下水道，黑黑的下水道发出难味的怪味。还不时的有老鼠掠过。街道是凹凸不平的石板铺成的，石板的凹陷处全是乌黑的泥巴。街道两边是高矮错落的房子，房沿不停的滴水下来，落在谭音的头上。房屋的墙上，画着脏兮兮的涂鸦。有的地方，已经涂成了黑鸦鸦的一片。在一片片的乌黑中，偶尔有几则小广告，比如密医、寻伴侣、便宜出租什么的。如果不是有要卖回乐乐的信念，谭音早就尖叫着离开了。从小到大，她从没有见到过这种地方，这种脏乱。锦衣玉食的谭大小姐甚至根本不知道城市的边缘还有这样一个角落。

        这种地方只有在二百多年前的黑帮电影中会出现，老鼠横行的地方往着像老鼠一样生活的人类。如果说乐乐的现在主人住在这种地方，还真是很难相信一个如此穷困潦倒的人会去购买基因人。而且他的主人不是在用乐乐赚钱吗？为什么会这么穷？带着疑问，谭音敲开了门，门里出现的人是乐乐。从乐乐肩头望进去，小小的房间里没有其它人，只有一个乐乐。

        乐乐很奇怪谭音怎么会找到这儿，这儿不是谭音这种人该来的。别的不说，光是巷子里排着队的老鼠都够瞧的。可现在的事实就是怕老鼠的前主人真实的站在他的面前，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不论谭音想说什么，乐乐都没兴趣。开门之前他在睡觉。每天晚上十二个小时的旅馆工作拖跨了他的身体。从旅馆回来后，他的第一件事就是睡觉。往往一睡就是一天，连饭都不想吃。很多时候，他希望自己能睡下后不再醒来。这种生活方式更加恶化了他的健康。他很明白这样的日子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死掉，但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自然人的贪婪欲望之下活着。

        乐东现在身体很差，除了疼痛和主管的威胁外没有什么能把他从睡梦中唤醒。这样的基因人已经没什么大用了。如果是一般的自然人可能就会送他去人道毁灭。不过现在的主人还想榨干他最后的利用价值，所以让他能做的时候尽量做。尽管他知道对于他现在的状况来说，人道毁灭可能还仁慈些，但是多年来养成的畏惧心理让他不想被人道毁灭。这也是他拒绝谭音救赎的原因之一。他已经没用了，再回去农场只能被人道毁灭。没有主人会养着一个没用的基因人，所以他不回去。

        乐乐的房子很简单，只有一间。房间一角是一张光板床，床上没有被子也没有褥子。只团着一堆破衣服。房子的另一个角落是一个马桶和水笼头。谭音第一次看到马桶可以放在屋子里的。这到底是卧室还是卫生间？第三个角落放着一个小电锅，电锅里有一点豆粕玉米饭，旁边放着的菜竟然是前天谭音卖给乐乐的粉蒸肉。第四个角落里放着的是生的饲料。这间房子太烂了，烂到谭音压根不认为它能住人。

        以前乐乐住过的猪舍监控室都比这儿好。最少那儿有空调系统，还有热水淋浴系统。空调是早就装好的，淋浴系统是有一次发现乐乐在洗冷水后特别安装的。从猪舍里出来，身上会有点味道。所以以前每次乐乐从猪舍出来后都会洗干净再回大屋。在谭音的记忆里，乐乐是个爱干净的人，经他手的东西都会被弄的干干净净，他冼的菜比外卖的超市净菜还值得放心。可现在就是同一个人，却住在一间阴暗昏黑的小房子里，吃着两天前的菜，屋里的味道怪异难闻。在谭音看惯了金碧辉煌的眼里，这间房子还不如她的猪舍。所以她就问乐乐怎么会住到这个破地方。

        乐乐知道谭音的不适应。这儿是专门给基因人住的地方。有些主人嫌基因人脏，所以不和他们一起住，就给他们一点钱，让他们到这儿来自己租房子住。这儿的房子破，连最基本的水电供应都时有时无。好在乐乐也不在乎，他晚上基本不在家，白天在家只是睡个觉。有没有水电关系不大。让他奇怪的是谭音怎么会来这儿，还有她是怎么通过巷子里的老鼠阵的？如果知道谭音在这个老鼠阵里转了二个多小时才找到他的，他一定会赞叹不已。实际上谭音也觉得自己值得赞叹，一个靠着飞梭自动寻航生存的当代人，能运用古老的方式用地址找到地方简直太伟大了。不过现在她更关心乐乐的新主人在哪儿。谭音想尽快找到人，办完事后好带乐乐回家。所以当知道他的主人不在这儿后，她沮丧的几乎想撞墙。

        看来古人说的话是没错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体肤、空乏其身。”现在谭音就尝到了“苦其心志、劳其体肤、空乏其身”的痛苦。简单点说，就是她沮丧、疲累而又饥饿。可那又能如何，乐乐也又困又饿。他不可能再像在农场一样，在谭音需要的时候给她提供优质服务。现在他最想做的事就是等谭音走后赶快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