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商场上纵横无敌的楚大小姐竟会信母亲是公正之人,倒让我开了眼界!”二少夫人冷笑道:“在这安府一众的媳妇里,她最不待见的便是我和你,我原想着我们无论如何也该守望相助,不想你竟是一些都不信我!不对,其实也不是不信我,而是看不起我吧!”
她这几句直白的话倒当真有些出乎楚晶蓝的意料之外,只是楚晶蓝再细细一想,便也不难明白二少夫人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了,她的话听起来一片直白,却是含了极大的机心。短短几句话将她的立场全部挑明,也明确的告诉了她她当下的处境,她突然发现这二少夫人嘴巴虽然不太招人喜欢,却能一语就命中事情的要害。
楚晶蓝微微一笑道:“二嫂言重了,在我的心里,所有人都是平等的,不存在看不看得谁。”
二少夫人低低的道:“你嘴里虽然这样说,心里定不是这样想的。不过你这句话说出口来,我的心里倒还是很受用,哪怕明知道只是敷衍的话也很受用。”
楚晶蓝淡淡一笑,一双明亮的眼睛定定的看着二少夫人,却见她那张不过双二年华的脸上竟有了一丝老态,那双眼睛已没有方才在荣华堂里所见的光华了,里面盛满了无尽的苦闷和烦忧,她身上的衣裳已显得微微有些旧了,浑身上下配饰并不多,也不算精致,身上的头面虽然是巧工坊里的东西,却已是多年前的旧款了。看来这个二少夫人在安府过得并不算好,二少爷也并不疼惜她。不知道为什么,楚晶蓝看到她这番卸下伪装的脸,竟生出了一分怜意。
二少夫人见她看着自己,便也抬眸看着她道:“名节已毁的女子大多都极难过的幸福,五弟妹比我聪明很多,想必会比我过得好上许多。安府的规矩虽然没有官宦之家的多,却都在三界六道之内,也逃不开那形形色色的目光。别人就算明面上不说,在背后还是会议论纷纷的。我当年初嫁时,只道是嫁入豪门千般好,却不知这豪门里竟是千般恼。我没有你的聪慧,藏不住自己身上的锋芒,又以为二少爷会宠我一生一世,没料到那宠爱也不过只是短短一年罢了。奔者为妾,我虽然很幸运的占了正妻之名,在母亲和其它几房少夫人的人眼里,我却是因为出身寒微,却是连妾都不如!”
楚晶蓝平素和二少夫人并不亲厚,加在一起的话也不会超过百字,今日里实不知二少夫人为何要和她说这些体已话,心里想起苏连城对她做下的事情,又想起她在安府里颇有些尴尬的地位,心里暗自感叹,却不由自主的升出了一分警惕。
二少夫人却已落了泪,她轻泣道:“这些话其它的几房少夫人只怕永远也体会不到其中的艰辛,可是我相信五弟妹一定能体会的到别人在唤你时加上‘二’字时如针扎一般的感受!”她这一次来寻楚晶蓝,附近并没有其它的人,她便将那二字省去了,这一省一加间却也含了她高深莫测的心思。
楚晶蓝纵然明知道二少夫人是在和她大打感情牌,却也难掩心底升起来的微微酸痛之感,面上却依旧淡然无波,只浅浅的道:“二嫂今日特意来找我便是想告诉我我们同病相怜吗?”
二少夫人见她的脸上淡然无波,心里莫名的生出了三分怒气,轻哼一声道:“五弟妹最好期盼五弟能一直如现在这般宠着你,也最好盼着楚家平安无事,否则你日后的日子只怕还不如我!”
“多谢二嫂关心。”楚晶蓝缓缓的道:“只是我素来觉得女人的命运捏在自己的手里,名节毁了又如何,我还是我自己,二嫂也还是二嫂,又何必那么在乎别人的眼光?我们只是为自己而活,又不是为别人活!”
二少夫人的眸子里终于有了一抹光华,她伸手将泪水抹尽道:“你说的很对,我们是为自己活的,又何必在乎外人的眼光,人活着不必那么虚荣!”
楚晶蓝听到她的话浅浅一笑,二少夫人却又道:“你小心大少奶奶,你出事的那一日我见大少奶奶的大丫环去过一次马房。”
楚晶蓝微怔,二少夫人的话和她的猜测竟是相差甚远,她一时间竟也起了犹疑之心,也不知道二少奶奶的话是真是假,只浅浅的道:“多谢二嫂的提点,我会留心的。”
二少夫人见她的面色依旧缓和,原本微微有些紧张的心竟松了下来,她浅笑道:“我来告诉你这件事情时当真是鼓起勇气的,怕你和母亲一样对大嫂深信不疑。听你这么一说,我便将心放到肚子里了。”
楚晶蓝也笑了,二少夫人却已转身离开了,她看着二少夫人的背影怔了一下,心里对二少夫人倒有了另一番认识。她悠悠的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身回到了悠然居。昨日里她偷了一天的懒,今日便再不能偷懒了,当下稍做安排之后就去了楚家的总店。
圆荷和圆珠的身子已经大好,便由她们在旁伺候,两人已许久没有出门了,今日跟在她的身侧,显得甚是兴奋。而当两人看到楚家总店清冷的门庭时,两人的心情便再也好不起来了。在她们的记忆中,楚家总店那里时常热闹的紧,常有一批达官贵人前来买丝绸,何曾如此清冷过?
楚晶蓝对这种情况早有所料,是以并不惊疑,只淡然一片的走了进去,大掌柜没有到,伙计们懒洋洋的靠在柜台上打着瞌睡,此时见到楚晶蓝进来忙打起十二分精神站在那里。
阿发迎上来道:“大小姐早!”
“大掌柜呢?”楚晶蓝浅浅的问,语气里不自觉的带了一分严厉,楚家已成了这副模样,大掌柜做为楚家的老人,又岂能在这个时候擅离职守?
阿发的眼眶微微泛红,低低的道:“我爹他昨夜里病情又严重了,今天一早喘的厉害,大夫不让他下床,他心里实在是放心不下店里,挣扎着欲起来,结果摔到地上,脚骨又折了,我想在旁照顾他,他却将我赶到店里来了,说是店里一日都不能乱。”
楚晶蓝没料到是这样,为自己方才而起的猜疑惭愧,她知道哮喘不能轻视,大掌柜为楚家操劳一生,她的心里有些担心,便道:“你在这里好生看着总店,我去看大掌柜。”
阿发忙道:“大小姐使不得啊,我爹病体沉苛,大小姐身子娇贵,那病房万万不能去啊!”
“我不信这些。”楚晶蓝缓缓的道:“不管店里生意如何,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将店里给我打扫的不要沾上一点灰尘,我不想顾客来到店里,看到的是我方才进来的那副懒散局面。若真是闲的没事可做的话,都将所有的布料全部归类。”
“是!”所有的伙计低声应道。
楚晶蓝买了一些补品便去看大掌柜,还未走近,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花香,她心里有些好奇,这大掌柜平日里并不喜欢花,此时又病了,屋子里怎么会有花香?
圆荷早已扣响了房门,一个精使婆子将门打开了,她并不认识楚晶蓝正欲开口询问,大掌柜的媳妇明氏正巧从房里走了出来,一见到楚晶蓝,顿时大惊忙将眼泪抹干后道:“大小姐,你怎么来呢?”
楚晶蓝微笑道:“听说大掌柜病了,就过来瞧瞧。”圆荷和圆珠早已将补品拎了进去。
明氏满脸感动的道:“劳烦大小姐了,大小姐来的也正好,替我劝劝老头子,他的身子都成那副模样了,还记挂楚家的事情,竟是连命都不要了。”
楚晶蓝见她的眼角犹有泪痕,她心里一片了然。她轻轻点了一下头,看了一眼这个两进两出的颇有些地精致和院子,眸光微微转了转,大掌柜在楚家做了几十年,楚老爷和她都待他极好,除了每月的月银外还会在年底给一笔丰盛的奖励,他的生活在杭城已算是中上等了。她知道普通的百姓很多时候只是求一个衣食无忧,若是寻到好的雇主那便是一件极美的事情。
楚家所有的伙计和掌柜的生活都建立在楚家是否能好好经营的基础上,她顿时觉得身上的担子似乎又重了一些。现如今大掌柜已经病倒,阿发虽然忠诚,其做生意的天赋却并不及大掌柜,大掌柜若是有个什么差池,楚家再有什么变数,这一大家子的日子只怕也是极不好过的。
楚晶蓝到此时真切的体会到了所谓的一荣俱荣,一辱俱辱的真切感觉了,陡然间也突然明白为何大掌柜为何会将楚家的事情当成是自己的事情来处理。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走进了里面的院子,才一进去,便看到了一片茂盛的夹竹桃,那鲜红的花儿开的正艳,她的眸子微微一眯,浅浅的问道:“这些花是从哪里来的?”那些花是用花盆栽种的,那花盆上擦的极为干净,看起来放在院子里的时间并不甚长。
明氏答道:“这些花是前段时间我去十三掌柜家中打马吊时,十三掌柜的大娘子送我的。”她那一日去十三掌柜家中时,见那些花开的极为鲜艳,心里喜欢,便找十三掌柜的大娘子要了几盆,起初大娘子还不答应,后来拧不过她的恳求,才忍痛割爱的。
楚晶蓝想起大掌柜之前突然病发的情景,当下眸光微微一敛,低低的道:“可是九月初五那一日?”
明氏细细的想了想后,大奇道:“大小姐怎么知道的?”
楚晶蓝的眸子微微一合,长叹道:“如果我没有料错的话,这些花便是大掌柜发病以及迟迟不好的根本原因。”
明氏顿时愣在那里,有些不解的道:“大掌柜的病和花有什么关系?”
“夹竹桃原本就是一种有毒的作物,其根筋最毒,但是只要不误食都不妨事。其花朵虽然很具观赏价要值,却也是有毒的,普通人闻到夹竹桃的花香并不妨事,可是若是患有哮喘的病人闻到这股香味,便是致命的。好在这花只有这几盆,开的也不是极为灿烂,否则大掌柜只怕……”楚晶蓝说到这里手已握成了拳头。
明氏顿时吓的愣在那里,身子微微一颤后道:“大小姐的意思是这花害得老爷一病不起?”
楚晶蓝的眸子里冒出了一抹寒气,事到如今,她已隐隐觉得那幕后操控的那一双手当真是极为可怕。她可不会真的认为明氏从十三掌柜家里拿出几盆夹竹桃只是巧合!可是那人的本事也当真是极大的,既能在安府里给妫′的马下药,又能不动声色的让大掌柜病发,这中间的一环环当真是做的滴水不漏!
今日里她若不是听到大掌柜病重的消息,不来探望的话,只怕她永远都不会知道大掌柜生病的真正原因。而她若不是因为楚老爷病痛,为了照顾楚老爷,她看了不少的医书,只怕也不会知道夹竹桃有这样效用。而大掌柜在楚家是她的左膀右臂,她顿时明白那幕后之人的这一招既能要她的性命,也想要大掌柜的性命,而且都是在不动声色间进行。她的眸子眯了起来,怒气也随之溢了出来。
她浅浅的道:“你还是将这花毁了吧!然后再看看大掌柜的病情有没有好转。”
明氏听她这么一说,当即吩咐丫环婆子将几盆花全部搬了出去,然后再将花全部摘了下来远远的扔到郊外去了。
楚晶蓝走到里间,见大掌柜还在昏睡,一张脸面如金纸,她的心里不禁有些难过,又想起病床之上的楚老爷,眼泪险些就落了下来。好在她的性子素来清冷,极有自制之力,生生将快要溢出来的泪水逼回了眼眶。
纵然她的泪水未曾滴下来,明氏站在她的身侧也已然看到了她发红的眼圈,明氏对楚晶蓝是极为敬佩的,虽然楚晶蓝并没有寻常女子的娇柔温婉,却有一颗极善良的心,待人也是极好的。可是惜老天爷太不公平,生生让她这株鲜花插在了安子迁的那块牛粪上,还有苏连城那个混蛋,放着这么好的一个女子不要,偏偏要和那个青楼女子厮混,当真是自跌身份。
楚晶蓝低低的道:“大夫怎么说?”
“只说是陈疾复发,需小心伺候。”明氏抹着泪道。
楚晶蓝轻轻点了点头后道:“圆荷,迟些你去请郭大夫来给大掌柜看看,之前配的那些药已吃了许多天都不见好转,就先别喝了。等郭大夫来看过之后再按郭大夫配的药给大掌柜抓药吧!”
明氏问道:“大小姐说的那郭大夫可是江南第一神医郭品超郭大夫?”
“正是他。”楚晶蓝浅笑道。
明氏惊道:“传闻他的性子极怪,寻常不给人医病的,这般去请他他会来吗?”
圆荷笑道:“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那郭大夫是大小姐的朋友,老爷的病就是那郭大夫看的,我知道郭大夫的住处,拿着小姐的名贴去,他一准会来。”
明氏大喜道:“能得到郭大夫的治疗,我家老爷就一定会没事了!多谢大小姐的救命之恩!”说罢,她心中太过欢喜和感激,居然跪倒在地。
楚晶蓝一把将她扶起来道:“这万万使不得!人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女儿膝下也有黄金!再则大掌柜为楚家操劳那么多年,他这一次生病也是因楚家而起,我和你一样关心大掌柜的身体。”
明氏缓缓的站了起来,心情还是一片激动,因着心里生出了期盼,那泪水也隐没了。
楚晶蓝和明氏又说了一会闲话后便起身离开,她走到门边时想起一件事情后对明氏道:“这夹竹桃的事情,切切不可外传,更不要告诉十三掌柜的大娘子,她日后若是问起来就说是枯死了,你把它扔了。”
明氏见她的神情慎重,虽然不知道她有何安排,但是她心里尊重她,当下便承诺道:“大小姐大可放心,这事我断断会告诉其它任何人。”
楚晶蓝轻轻点了点头,又问了明氏现在给大掌柜看病的大夫是哪一个,不想那人居然就是她和苏连城的大婚夜里给妫′验香的王大夫。
她听到王大夫的名字时,嘴角泛起了一抹冷笑,找明氏要了王大夫医馆的地址后便翩然离开了,她坐到马车上后圆荷问道:“小姐,我们现在去哪里?”
楚晶蓝想了想后道:“回一趟楚家吧,我有些想我爹了。”
圆荷轻叹一口气便吩咐车夫将马车驾到了楚家,不想还未走到楚家,便听到了顾荣辉和门房的争执声,她听到顾荣辉的声音心里发冷,圆荷将她扶下马车后她站在那里冷冷的看着顾荣辉。
顾荣辉一见是她心里有些发虚,门房却松了一口气,忙上前来行礼道:“见过大小姐。”
顾荣辉心不甘情不愿的唤了一声:“表姐。”
楚晶蓝的眸子一片清冷,轻声斥责道:“大白天的在大门口拉拉扯扯的成什么体统?”
门房被她喝斥的心里有些发毛,一时不太明白她为何会责备他,当下忙回答:“表少爷说要见夫人,而大小姐早已吩咐过不让表少爷进楚家。今儿个一大早,表少爷了就已挨着所有的门都缠了一遍了,我们不敢放他进去,所以他便在这里夹缠不清。”
“你的脸是怎么回事?”楚晶蓝指着门房左边微微肿起的脸,上面还有鲜红的掌印。
门房红着脸道:“这是方才和表少爷争执的时候,表少爷打的。”
顾荣辉见楚晶蓝并没有骂他,而是一来就在斥责门房,心中大喜,只道她已原谅了他,在斥责门房的过错,当下只觉得腰杆子陡然就直了,轻哼一声道:“表姐,这些个刁奴个个都该打,我要见姑母他们竟然都不让!”
楚晶蓝只当他在放屁,根本就没有回头看他,却已骂道:“没出息的奴才,被人打了不敢还手,还是楚家的人吗?”
此言一出,门房和顾荣辉都愣在那里,楚晶蓝又缓缓的道:“傻愣着做什么?人家打你一拳,你就不会还回去?就这点出息怎么守着楚家?日后我还敢了让你守着门吗?”
门房闻言大喜,顾荣辉隔三差五的就会到楚家来搔挠一通,他早已不胜其烦,只是楚晶蓝只说不放顾荣辉进楚府,并没有说要用打他。再则顾荣辉也曾在楚家做过一段时间的主子,还是有些积威的,他们又哪里敢下手?此时听到楚晶蓝的话,顿时大喜,冲上去,扬起一拳就打在顾荣辉的脸上,他一时不备,便被打倒在地。
顾荣辉怒道:“狗奴才,你的胆子也太大了吧!竟是连我也敢打,你信不信我以后整死你!”说罢,他又怒瞪着楚晶蓝道:“表姐,你怎么能让在下人打我!若是姑母知道……”
“姑母?”楚晶蓝冷笑道:“你唤我母亲为姑母?那么请问公子贵姓?”
顾荣辉一时不知她的意思,当下咬着牙道:“我是你的表弟顾荣辉啊!”
“顾荣辉?那就是姓顾了!”楚晶蓝睁着一双清冷无双的眸子冷冷的看着他的眼睛道:“全杭城的人都知道,楚晶蓝的生母是的马氏,她姓马不姓顾,又哪里来的姓顾的侄子?”
由于顾荣辉的父亲是过继给人的,所以他随父姓姓顾,而不再姓马。
顾荣辉被她绕的一时间回不过神来,睁大一双眼睛看着她,圆珠自从知道他这一次帮着绚彩坊的人整楚家,心里早对他恨的紧,此时见他这么看着楚晶蓝,当即大声斥道:“哪里来的登徒子,竟敢这般轻挑的看着我家小姐!”
顾荣辉的心里顿时清醒了过来,楚晶蓝这般说便是否认和他有亲戚关系了,他日后若是要掌管楚家的话,当真是名不正,言也不顺!他顿时有些恼火的道:“表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门房在听到圆珠的话后眼睛一亮,扬起一拳头就往顾荣辉的身上招呼了过去,这一下打的比方才那一下重了许多,只痛的他在地上爬不起来。
楚晶蓝看到他那副模样,心里更加鄙视了些,她最是恨那种不知好坏,忘恩负义的浑蛋,人没有本事不可怕,可怕的是天天痴心妄想,整日里掂记着那些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这种人若不给他一些惨痛的教训,他只怕是一辈子都不知道悔改!
顾荣辉的老家虽然老家并不算太过富庶,他却也算是半个养尊处优的少爷,自十岁来到楚家之后,虽然需要帮忙楚晶蓝打理楚家的事情,可是他的吃穿用度都是参照楚晶蓝的标准,是一个真正的少爷。上一次的事情闹出来之后,他先是被禁了足,后是被赶出了楚家,其落差之大,他一时间也接受不过来。这一段日子来,他就没少受白眼,但是就算如此,也没有人敢伸手打他。更何况此时打他的还是一直被他称为是“看门狗”一样的门房,他的心里又如何能不恼?
他怒吼了一声,扬拳就往门房的脸上招呼过去,楚晶蓝的眸子里有了一丝冷笑,她的双手环在胸前,看了圆珠一眼,圆珠会意,大声吼道:“哪里来的疯狗,居然敢在楚家的大门前撒野,来人啊!还不快将这疯狗给轰出去!”
门外的这一场子闹剧,早已惊动了院子里其它的家丁,一听到圆珠的吼声全部都奔了出来,扬起拳头一人一拳很快就将顾劳辉揍成了猪头。
楚晶蓝见再打下去只怕是要出人命了,当下轻喝一声道:“好了!”
那些家丁听到她的喝止声后便将拳头停了下来,见楚晶蓝靠近,极为自觉的让出一条道来。
顾荣辉喘着气躺在地上,楚晶蓝的眸子里有了一丝淡淡的不忍,声音却比方才还要冷上几分,她冷冷的道:“楚家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来撒野的地方,也不是随便哪个阿猫阿狗就能来认亲戚的地方。你以前做的事情早已和楚家断绝了所有的关系,这一次做下的事情换来的就是这一顿打!我若是你的话,做下了那么多的亏心事之后,我是断断不敢再去找人的晦气,可是你却呆愣至此,连强弱都分不清楚,居然妄图想要楚家的家产,当真是愚不可及!”
顾荣辉一边轻咳一边道:“楚晶蓝,你好狠的心,居然真的下的了手!”他说完这一句话,一口鲜血又喷了出来,他伸手一抹,顿时那张俊朗的脸上满是鲜血,看起来可怖至极。
楚晶蓝轻哼一声道:“在你说这句话之前,你先应该摸着良心问问你自己可曾做下对不起我也对不起整个楚家的事情!”
顾荣辉的眼睛里满是愤恨的看着她,她坦然处之道:“我楚晶蓝自问对得起这世间的每一一个人,若是别人先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我通常都不会用这般暴力的手段。而且有的人当真是犯贱的紧,若是不给些教训永远都不会悔改!”
顾荣辉的眼里依旧没有愧意,楚晶蓝对他已经绝望,也不愿再和他多说什么,当下只冷喝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从现在开始,顾荣辉若是敢再到楚家的地盘上来撒野,就给我打断他的腿!”
家丁们齐刷刷的答应着,心里都微微有些吃惊,一向都宽以待人的大小姐这一次怎么就下了这样的狠手?
顾荣辉的脸色顿时大变,却依旧嘴硬道:“我要见姑母!”
楚晶蓝微笑着道:“你们同意让他进去吗?”
一群家丁都没有说话,却已自动排成一排,挡在楚家的大门口,顾荣辉看到这等架式,顿时愣在了那里,他从来都不知道这群家丁竟对楚晶蓝如此忠心!他的心里不禁满是挫败。
楚晶蓝浅浅的道:“这里已没有你的姑母,更没有你的表姐。你可以滚了!”
顾荣辉就算是再蠢也已经看出来了,他今日在这里是一点好处都讨不到了,他咬了咬唇,从地上爬了起来,带着随身的随从恨恨的起身准备离开。
楚晶蓝却又冷喝道:“站住!”
顾荣辉扭过头满是愤怒的看着她,她却连头都没有回,寒着脸道:“带句话给你的新主子,他若是想要玩下去的话,我楚晶蓝奉陪到底!你告诉他最后先去他父亲的坟前上三柱香,祈求他的父亲在地底下助他一臂之力!否则他遇到了我就断断没有任何赢的希望!”
她这一句话说的再也没有往日的温柔谦和,而是锋芒毕露,那股子霸气还有自信,将在场所有的人全部震在那里,她便如一个高贵的女皇,那魄力震撼人心,那气势望之让人心生畏惧。
顾荣辉心里原是有些不服的,挨了这一顿打也是多有不甘的,可是此时听到她一段话以及感受到的气场,他的心里莫名的便有些发虚。
他咬了咬唇,终究是轻嗯了一声才敢转身离开。只是走的远了,想起她那锋芒毕露的一句话,心里依旧余悸尚存,却忍不住骂了一句:“好狠的女人!”
刘氏听得动静,早早便命人来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管事的说是大小姐在门口教训表少爷,她闻言心里满是喜悦,当下便扔下手中的活计迎了出来。楚家的院子极大,等她赶到的时候,顾荣辉已经走远了。
她见楚晶蓝缓缓的走了进来,忙迎上欢喜的道:“大小姐回来了,怎么不事先说一声?现在我可又要手忙脚乱的去准备东西了。”
楚晶蓝见刘氏的眼里满是喜悦,那微微有些嗔怪的语气,听起来竟是格个的开怀,她也不生气,浅浅笑道:“路过家门口,心里挂念父亲,所以便回来看看。”
刘氏笑眯眯的道:“老爷天天盼着小姐回来了!”
楚晶蓝问道:“父亲近来身子可有好转?”
刘氏面色微暗,叹了口气道:“虽然近日里家中是太平了不少,可是老子的身子已经耗了这么多年,身子早虚了,不变坏已是极好的事情了,又岂敢再奢望他的身子能大好。”
楚晶蓝的眸光微微一暗,心底一阵刺痛,刘氏却又宽慰道:“昨日里郭大夫还来给老爷诊过脉,说是老爷只要保养得宜,还是能过得了这个冬天的。”
楚晶蓝听到这句话有些惆怅,在心里宽慰自己不管怎么样,这也算是一个好消息了,当下浅笑道:“我想去看看父亲!”
刘氏忙道:“郭大夫说南厢的房间光线更好一些,有利于老爷的病情,我便将老爷的房间挪到了南厢。”
“二姨娘有心了。”楚晶蓝微笑着道。
刘氏听到她的称呼心底微暗,很快便又笑了起来,在前面欢欢喜喜的引着路。
楚晶蓝见楚府里四处井然有序,较她回门那一日还清爽了不少,各个下人都在忙着手中一事情,并不见一丝杂乱,楚晶蓝便知刘氏将楚家打理的极好,心里又不禁一宽。她见刘氏虽然已年过四十,可是身材却还是极好的,走起路来轻盈的紧。而她这一次已将身上的旧衣换下,穿了一件斩新的长袖鲛面金丝裳,看起来比往日光鲜了不少,只是身上并没有戴太过华贵的发簪,还带着她几年前送给刘氏的那支簪子。
楚晶蓝忍不住道:“二姨娘,你如今已掌管楚家的中馈,也该给自己置办几件像样的首饰了。你这副样子让那些丫环婆子看了去,还道是我亏待你了。”
刘氏微笑道:“谁敢嚼这样的舌根我将谁赶出去!这府里如今也只有老爷和夫人两个主子,又没有什么好攀比的,这副模样我瞧着倒是极好的。再说了,现下正是楚家的难关,银子能省一些便省一些,那些虚华的东西戴着也没有人看!老爷还嫌我戴着这根簪子在服侍他的时候碍事了!”
楚晶蓝的心里涌起一抹异样的感觉,刘氏和马氏完全就是两人种不同型的女人,马氏是那种虚荣的女人,平日里总喜欢讲排,什么事情都喜欢奢华,可是刘氏却是那种实在的女人,从来都不追求那些虚华的东西。最难得的是,在刘氏的心里,是真真切切为楚家着想的。
她的心里满是暖意,只觉得自己回门那一日做了一件极正确的事情。当日里她是被逼无奈,不得不用刘氏,没料到那个看起来柔弱的女子竟还有些本事,她以前当真是小瞧了刘氏。
楚晶蓝和刘氏说着闲话走进了南厢,早有丫环朝两人行礼后将帘子打了起来,楚晶蓝一走进去,便感觉到一阵暖意,果见屋里的光线较以前的那间屋子好了不少,屋子里四处都擦的干干净净,所有物事的摆放都整整齐齐,竟比以前马氏在操持时还要整洁的多。最难得的是,屋子里再也没有以前那么浓重的药味,虽然还是泛着药的甘苦之味,却已没有寻常病人房间抑郁之气,看得出来,刘氏是花了些心思的。
楚老爷早听到楚晶蓝回了,早命丫环将他扶起来靠在床上,楚晶蓝见楚老爷的面色虽然还是不好,却比上次回门时看到的样子要强了不少,心中也满是欢喜,忙扑上去道:“父亲!”
楚老爷笑道:“你要是每日里回来都这般往我的身上扑,我这把老骨头只怕都会被你扑散架了!”
楚晶蓝从他的怀里爬出来道:“没关系,真扑散架了我再替父亲装上!”
楚老爷哈哈大笑道:“这么大的人了,还净说些浑话!来,让为父好好看一看我的蓝儿。”
楚晶蓝嘻嘻一笑,在他的面前转了一个圈圈道:“看!我还是和以前一样!”
楚老爷也笑了,却问道:“子迁没有和你一起回来吗?”
“米铺里的事情多,他今日里抽不开身就没有陪我回来,父亲若是想见他的话,我下次便将他一并带来给父亲看!”楚晶蓝笑的一片坦然,眼底深处都看不到一丝阴郁之色,只是她的心底却升起了浓浓的无可奈何,他那样多情的性子,谁知道此时又做出了怎样出格的事情来了。
楚老爷微笑道:“你们的正事要紧,我这把老骨头看不看都不打紧。如今有你二姨娘天天守在我的身边,我是越来越不自由了!”
刘氏在旁啐道:“老爷就不要取笑我,大夫说了,你的身子实在是不适宜吃红烧肉,瘦的太硬,肥的太腻,对老爷的身子一点好处都没有!以前我是做不了主,看不住那些个不长眼的厨子,如今我可得盯紧了,谁要是敢再不长眼给老爷送红烧肉,我就好生罚他们!”
“看到没有,你二姨娘凶的紧了!”楚老爷满是抱怨道:“也不知以前那副温婉胆小的样子是不是装出来的,如今竟是越发的没有规矩了!”
刘氏也不生气,只淡淡一笑,楚晶蓝却笑道:“我倒觉得二姨娘做的极好,以前父亲的屋子可没有这么暖和。虽然吃不到红烧肉了,却有了个更体已的人了!”
楚老爷也笑了,三人坐在一起又说了会闲话,楚晶蓝见天色不早了,便起身离开,刘氏起身送她,两人走出去后,她低声问道:“夫人最近如何?”
“小姐刚离开那几日,天天在屋子里发脾气,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都被砸碎了,许是她见这种法子不管用,便也收敛了脾气,让人给她寻来了绣具,这些天天天在屋子里绣着花。”刘氏轻声答道:“小姐要不要去看看夫人?”
楚晶蓝想起马氏那张满是怒气的脸,轻轻的摇了摇头后道:“母亲的怒气只怕还没有消,我此时去见她只怕会徒惹她生气。”
刘氏一想也是,当下也不再劝说。
楚晶蓝快走到内门的时候,突然想起顾荣辉一直不顾一切的想要找马氏的情景,心里不禁升起了疑惑,当下停下脚步道:“罢了,我还是去看母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