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这件事情要不要告诉姑爷?”圆荷有些担心的问道。
楚晶蓝坐在那里,看着窗外开的正艳的菊花道:“不用了,真告诉他只会让他难做,或许在他的心里,我的位置还远远及不上俞凤娇吧,与其让他为难,倒不如不告诉他。”
圆珠已在那里怒道:“难道我们吃了这么一个暗亏,就只能全部都自己承受?”
楚晶蓝的眸子微微一眯道:“当然不会,这件事情我自有解决的法子,所有曾经伤害过我或者预谋伤害我的人都必定要付出代价!”
“小姐打算怎么做?”圆荷满脸担心的问道。
楚晶蓝的浅浅一笑道:“我自有我的法子,你们就不用担心了。你们只需按我的吩咐去做就好,而在实施我的计划之前,我还有些事情要做。”
圆荷听到她这句话心里有些无奈何,张了张嘴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如今的逆境,若是再不做任何改变的话,她们只会在安府里越来越难生存。而且楚家现在满是危机,若是楚家一垮,到时候她们的日子只怕会越来越难过。
楚晶蓝自在知道圆荷在担心什么,只是有时候那些事情担心也没有用,她素是信奉的是我命由我不由天。哪怕如今咱上满是荆棘,她就算是用刀砍也要砍出一条血路来。
而这一切的关键人物是安子迁,她在心里下了一个决定,如今只等着安子迁回来了。
她给自己再放了一天的假,上午余下的时间抱着书看,下午坐在屋后的竹林里听了一下午的竹叶声,她喜欢听那片沙沙的声音,原本还有一片忐忑不安的心却静了下来,却又开始怀疑她那个决定是不是值得的。她思来想去挣扎了半日,最后终于咬了咬牙,告诉自己反正那件事情迟早都要面对,既然早晚都要面对,倒不如早早解决了,也能让她的心里平静一些,不用再去思前想后,还能为她争取赢的机会。
楚晶蓝望了一眼已经有些灰败的天空,她的嘴角微微一勾,命圆荷去厨房打来热水,再取来一些夏日摘好的月秀花瓣洒上有浴桶里。她将衣裳除去后将整个身子没入水中,秋韵在旁伺候,看到她的样子心里也隐隐猜到了什么,不敢说话,只在旁细心的伺候。
楚晶蓝将身子细细的洗净,她将头倚在浴桶边上问道:“秋韵,你有喜欢过的人吗?”
秋韵的脸刹那间便红了,低着头摇了摇头,楚晶蓝笑道:“哪个少女不怀春,有喜欢的人很正常,他若是也真心待你的话,我便替你做主,将你许给他。”
秋韵的脸红的更厉害了,低低的道:“小姐就不要笑话我了,我这个一个小丫环又哪里会有喜欢的人。”
“每个人都有爱的权利。”楚晶蓝浅浅的道:“你若是没有的话,等日后看到喜欢的,我便替你保媒,可好?”
秋韵嘻嘻一笑,轻轻点了点头,楚晶蓝见小丫头的脸红扑扑的,粉嫩又可爱,她的嘴角微微一扬,眸子里有了一丝淡淡的羡慕。她只想要一份简单而又快乐的爱情,如今看来已经太难。她和安子迁之间不管是谁向前走一步,也不管是未来有多在的际遇,她对他的心结只怕是极难打开了。就连那份单纯而又美好的爱恋,也难以单纯的实现。
秋韵见她的神色古怪,忍不住在旁问道:“小姐,你喜欢姑爷吗?”
楚晶蓝浅笑道:“我和姑爷之间不是用喜欢或者不喜欢就能说清楚的,反正不讨厌他就对了。”喜欢他吗?应该是有些喜欢的,否则她就不会因为他关心其它的女子而心里难过。可是也只是喜欢吧!再深一层的爱上他只怕也真的不容易,因为她要的爱他给不起。
可是不管是爱还是喜欢,有件事情是只要她生活在安府,就必须要面对的。
她的眸光低敛,迎着水气哑然而笑,笑容里看不出是苦还是甜。
她换上了全新的真丝贴身亵衣,亵衣上绣着她最爱的梅花,血红一般的红色,似点点鲜血在胸前绽放。这些梅花是她亲手绣的,绣针的手法极为特别,是极难的双面绣法,一边绣的是红梅,另一边却是少捕蝶图,清雅怡人,构思巧妙至极。
她的嘴角微微一勾,将亵衣穿好之后再穿了一个贴身的丝制雪色中衣,外面穿上一件粉黄的绣着白色牡丹的蜀锦外套,外面再罩了一件雪白的纱衣。满头秀发已用毛巾擦的微干,随意散在脑后,她一片慵懒的站在那里,便如误坠凡尘的仙子。
“小姐,你真美!”秋韵由衷的赞道。
楚晶蓝透过那一面由三十六房掌柜合资送的镜子,看到了一张粉嫩而又娇柔的脸,她伸手轻轻抚上了自己的脸,就算她来到这个世界已有十九年了,却还是没有看习惯这张脸,确切的说,她看不懂这张脸上的喜怒哀乐。明明心里苦的紧,脸上的那抹笑容却依旧如花一般娇嫩。
她浅笑,缓缓转过身来道:“替我将头发梳一梳吧,这般散着看起来有几分可怖。”
“小姐的头发真好,乌黑又莹亮。”秋韵一边梳着头一边道。
楚晶蓝这一次没有再笑,扭头看了一眼窗外,天已擦黑,秋日的天是一日黑的比一日早了,再加上原本就有些灰蒙蒙的天气,便愈加显得天色深沉起来。
圆荷那边已按她的吩咐备好饭菜,她起身坐在床边看着书,秋韵将灯挑亮了些,又再多点了一盏灯道:“小姐仔细别看坏了眼睛。”
“不妨事。”楚晶蓝浅浅的道。
圆荷走进来道:“小姐,饭菜都备好了,你先吃还是等姑爷回来一起吃?”
“先等等!”楚晶蓝头也未抬的道。
没料到这一等就是三个时辰,安子迁居然都没有回来,而饭菜早已经凉透,楚晶蓝看了看沙漏,知道安子迁今晚只怕是不会来悠然在居了,不知为何,她倒松了一口气。当她查觉到她的这个念头时,又不禁失笑,看来她远没有她想的那么洒脱。
她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后道:“人和人之间需要的是缘份,既然我们之间没有缘份,那么一切都不能强求了,所有的一切还是顺其自然吧!”
秋韵没听明白她在说什么,正欲询问,她却已缓缓的道:“去把饭菜热热,我有些饿了。”
秋韵领命而出,楚晶蓝近乎自言自语的道:“以前我想不开,所以天天心里都是不甘,而如今想开了,你只怕已厌倦了这样的日子。这样的机会我只会给你这一次,你既然已经错了,那就再不会有下一次。除非……”她的声音顿住,轻轻咬了咬牙,手中握成拳,后面的话没有再说下去。
安子迁彻夜未归,自成亲之后除了她将他赶出去的几次外他第一次彻夜未归。楚晶蓝原以为她会如往常一样悠然而睡,可是当她在黑暗里望着床顶怔怔出神时,却发现她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人的习惯当真是极为可怕的,当你习惯了枕边有另一个人躺着的时候,有一日他不在了,心里竟已是空荡荡的一片。
他今夜又在哪里?又拥着哪个女人而眠?
某些想法在她的脑中形成,她又觉得有些好笑,她何时也成了深闺怨妇呢?竟也如那些等不到自己相公的女子一般而心生幽怨!有何好幽怨的,他原本便是那样的一个人,根本就不是她所能改变的。她原以为她对他是不会动心的,她能守着她的心过完这莫名其妙的一生。
可是如今她却知道了,她那颗有些疲惫的心竟早已为他而迷醉,他的温柔和体贴已一点一滴的渗进了她的心里,潜移默化着她那颗原本就渴望爱情渴望关爱的心。
她的心里生出了一些猜疑和难过,却并没有失眠。望着床顶约三刻钟后,她的眼睛已经疲惫,竟已悠悠睡去。
到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 第二日的辰时她也依旧没有看到他的踪影,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似已意识到某件事情的发生,却只淡然一笑。离开了黑暗,迎接了黎明,她的心又变得如往昔一般坚强,昨夜里的幽怨的猜疑尽皆淡去,她所要想的是如何应对今后的生活。她知道日后她将要面对的还有更多的一人独眠,她要习惯,要坚强的面对那些从各个角落攻来的刀剑。
她吩咐圆荷为她梳上精美的蝴蝶髻,再插上明珠步摇,套上了她平日里并不常穿的三十六副蝶戏花的拖地长裙,裙子里上穿了一件绣着金边的宝蓝色外衫,看起来端压大方,再取了一套同色的镂金蓝色宝石头面,脸上画了一个有些妩媚的桃花妆。
一切装扮完之后她整个看起来贵气袭人,也只有她雪白如上等瓷器的脸和高雅大方的气质才能将宝石和长裙的美压住,仿佛她身上所有的一切饰物都是因为她而有了活力,而她又因为那些饰物的活力而衬的她更的高雅脱俗。
如果说昨夜里的她是欲坠凡尘的仙子,那么现在的她就是高贵大方的女皇,同样让人不敢逼视。
她去请安的时辰尚早,只有大少夫人到了,大少夫人见到她这副模样,眼里露出一抹惊艳,惊艳后轻轻点了一下头,楚晶蓝也只是礼貌的点了一下头。她和安府里几位少夫人的关系都极为普通,没有和谁走的格外的近,和谁都保持着同样的距离。而上次俞凤娇的事情之后,她便知道这个大少夫人也是个极厉害的角色,有着一张能置人于死地的嘴。
大少夫人见她点头却破天荒的和她说起话来:“五二弟妹当真是极会打扮,平日里只觉得你极美,今日这番一打扮,当真像是天上的仙女。”
楚晶蓝浅笑道:“大嫂说笑了,我哪有那么美,只是这些东西既然已经做好了,也不能总是放着,有时候自然需要拿出来戴一戴的。”
大少夫人微笑道:“五二弟妹说的极对,女人自然要对自己好一些。再则我们女人这一生最幸福的事情便是寻一个疼爱自己的相公,夫妻两人相敬如宾的过一生,五弟虽然性子活泛了些,可是却是一个极细心体贴的人,你们在一起也一定极幸福。”
楚晶蓝浅笑道:“我一直都极羡慕大嫂驾驭大哥的手段,远溪若是如大哥一般专情就好了!”
大少夫人微啐道:“什么驾驭不驾驭的,我和你大哥之间只是相互尊重而已,你和五弟若是能做到这一点也一定会如我和你大哥一般幸福。不过我看五弟对你是极为上心的,以往他从来都没有对哪个女子如此上过心。”
二少夫人刚好进来听到她这一句话,当下微笑道:“五弟那个性子,是今日里对这个上心,明日里对另一个上心,五二弟妹,你可得好生看着他,省得他再弄一个平妻进门。咦,五二弟妹,怎得今日里五弟没有来陪你给母亲请安?”
楚晶蓝听到二少夫人嘴里的嘲弄,她浅浅一笑道:“五少爷就是那副性子,估计是极难改的了。怎么,今日里二哥也没有陪二嫂过来吗?”
二少夫人顿时变了脸,大少夫人却笑道:“府里的人都说,五弟的性子和二弟极像,母亲以前生气的时候还曾说五弟是被二弟带成那副性子的,所以今日里两人都没来给母亲请安只怕相约一起出去玩了。”
二少夫人瞪了大少夫人一眼,大少夫人却似毫不所觉。
几位少夫人很快就全到齐了,俞凤娇推说身子不适没有来,让四少夫人告了个假。安夫人最后才神色憔悴的走了出来,几位少夫人按照长幼顺序站在那里,她却依旧一眼就看到了楚晶蓝,她的眉头微微一皱道:“子迁那混小子呢?怎么没有来?”
楚晶蓝低眉顺眼的道:“楚家那边有些事情,我请五少爷先帮忙处理,还请母亲见谅。”
安夫人微皱着眉头道:“真没有料到我这个儿子是个死心眼,让他好好帮你处理楚家的事情,他倒真的用心的紧,果然是有了媳妇就不要娘了!”
“母亲言重了,待他回来之后,我和他一起来给母亲道歉,只是那件事情实在是十万火急,容不得半点马虎。楚家虽然有一些极为忠心的掌柜,可是那些人不管怎么说都是外人,我放心不下。”楚晶蓝缓缓的道。
“哦?什么事情这么重要?”安夫人有些好奇的问,她听到楚晶蓝这么说,原本不是太好的心情也好了不少,从楚晶蓝的话里听来,楚晶蓝是把安子迁当做是最近的人了,安子迁难得上心一件事情,肯听楚晶蓝的话终是喜大于忧,心底深处却又有一抹淡淡的酸意。
楚晶蓝答道:“楚家和绚彩坊近日斗的厉害,丝价近日由于绚彩坊前日里卖出了极多的丝绸,所以暴涨的厉害。所以我便请五少爷带了一笔银子前去买丝,因为金额有些大,我也只信得过五少爷了。”
安夫人轻轻点了点头,大少夫人插话道:“我听闻绚彩坊前几日布匹十文钱一匹,绸缎五十文一匹,怎么会如此便宜?”
楚晶蓝淡淡一笑道:“这么便宜大嫂怎么不去抢几匹?”
“我的布料还极多,当真是用不上那些布料,再则若是要买布的话,我也只会买绵缎坊的,自家人自然得支持自家人的生意。”大少夫人微笑。
三少夫人却掩嘴笑道:“我倒没有大嫂那样认知,那天听到说价钱便宜到那副样子,我当真是不信的,所以就带差人去买了,不想到达的时候所有的东西都卖光了,听说那些没有买到布匹的人余怒之下将绚彩坊的柜台给砸了。”
“这些人可当真是好笑,那么便宜的价钱一听就知道是亏本在卖的,绚彩坊当时只怕是故意把货收起来了,这么做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挤兑五二弟妹罢了。”一向话不太多的六少夫人说话了。
楚晶蓝扭头看了六少夫人,却见她气愤愤的站在那里,似乎是真的替她不平一般。
三少夫人道:“我听说那天有人一听到消息之后就成车成车的将绚彩坊的丝绸拉走了,看那架式似乎是被人全买走了,也不知买走那么多布料和绸缎做什么。”
六少夫人的脸上有一丝不屑道:“全买走呢?这就更好解释了,我看八成是绚彩坊故意放出那样的传言,想提高他们名气,所以故意设计了这一幕吧!”
“好像是有些道理。”三少夫人点头道,却又扭过头看着楚晶蓝道:“五二弟妹,你怎么看这件事情?”
楚晶蓝浅笑道:“不管那些布料和绸缎是谁买走的,丝的价钱都会急剧上涨。我只是一个妇道人家,也没有多少见地,只想着保全楚家就好。”
“这倒是有些道理的。”大少夫人浅笑道:“五二弟妹和五弟成亲之后,楚家和安家便是一家人了,五二弟妹若是有什么困难,安家断然不会坐视不理的。母亲,我说的可对?”
安夫人的眸子里有了一抹阴深,她斜着眼睛瞟了楚晶蓝一眼道:“晶蓝不但是楚家的家主,还是我安家的儿媳妇,从来不过问安家的事情,只是不管怎么说,两家都是一家的,若是真有什么困难自当守望相助。晶蓝是极有本事的,四年前能将绚彩坊彻底打垮,那么这一次也必能将绚彩坊打垮,那于文远再有本事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难道还能比他老子更厉害?”
楚晶蓝听到安夫人的话心里冷笑一声,她就就明白楚家若是真的有什么事情的话安家定不会出手相助的,此时大少夫人问出来的话也是她想要问的,安夫人回答的也极为巧妙,虽然掩住了真实,却还是逃不过她那双耳朵。从始至终她都只能靠她自己,外面的一切对她而言不过如浮云一般遥不可极。不管她和安子迁成亲时安子迁是怎么想的,安老爷又是怎么想的,至少安夫人是真真切切的在打楚家的主意。
她浅浅的道:“母亲说的甚是,那于文远再厉害也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又有什么可怕。”
她的语气很淡,却也掩不住露出一抹淡淡的嘲弄,安夫人听到她话里的嘲弄心里有些不爽,想要反驳收拾她,可是她的话完全是顺着安夫人的话说的,并没有表达半点她的意思,安夫人就算是想拿她的错也没有一点办法。
安夫人心里窝了一肚子火,却又没地方发泄,她脸上满是不快,楚晶蓝这一次就连装傻都懒得装了,只是站在那里微微笑着,淡定的似和安夫人不高兴一点关系都没有。
大少夫人的眸光转动,笑的浅漠而又有些许赞赏,只是在眼底深处隐隐可能一抹担忧,至于她在担心什么,那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二少夫人看到安夫人那副样子,心里开心的紧,却也不敢表露太多,当下微笑道:“其实也不见得了,五二弟妹就比楚老爷高明的多,前些年楚家和绚彩坊斗的厉害,楚老爷也没有将绚彩坊打垮,可是五二弟妹这个养在深闺的女子一出手,就打倒的绚彩坊,这可是青出于蓝胜于蓝的典型!”
“二嫂谬赞了,那只是运气罢了。”楚晶蓝回答的淡定如风,仿佛那件事情不是她做的一般。
她这副样子,倒生生将满堂的少夫人和姨娘们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一个个都有些好奇的看着她,她展颜浅笑道:“真的只是运气,只是不知道这一次的运气会不会和那一次一样好了。五少爷说了,如果这一次楚家若是破落了,他便养我。”
她笑的有一丝淡淡娇羞,那微微有些低沉的声音一说来,便如醇酒一般清香甘醇,让人回味无穷。
又惊又奇的目光刷刷的朝她看了过来,她有些奇怪的看了众人一眼,眼里恰到好处的露出一丝不解,最先沉不住气的是二少夫人:“五弟说要养你?那就是说要让安家来养你了。”
“有何不妥吗?”楚晶蓝浅笑着反问道。
二少夫人轻轻咬了咬唇后道:“五弟的性子所有人都知道,他不败家就很好了……”
六少夫人打断二少夫人的话道:“二嫂就不用替五二嫂子担心了,她这么聪明的人,就算是楚家真的没落了,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上,不说别的,就光说五二嫂子今日身上戴的这一身头面,就值不少银子。之前置下的家当,就算是日后安府分家时不给五哥分一两银子,也能一生衣食无忧。再加上母亲又怎么忍心看到五哥吃苦?”
楚晶蓝的眸光微冷,安夫人却怒斥道:“没规没矩的整日里尽在嚼舌根,远溪哪一点比其它几位少爷差了?我还没有死了,就掂记着分家吗?你们就这么想分家?”
安夫人的河东狮一吼,满屋子就静了下来,众人大气也不敢出,所有人都知道安夫人虽然对安子迁是恨铁不成钢,却也是打从心窝里疼的,二少夫人和六少夫人的话是触到了她的逆鳞。
她冷喝道:“想分家是吧!行啊!谁现在想分的立马给我从安府里搬出去,我绝对不会拦他!但是想休想带走我安家的一两银子!反正你们的本事都大的紧,都给我出去挣去,自己养活自己去!”
屋子里的女人头都低了下来,安夫人又道:“老二家的,你说老五没有本事,是败家子,他败了你的银子呢?”
二少夫人赶紧摇了摇头,安夫人看了站在一旁的钱姨娘一眼后道:“有的人仗着得宠了,就整日里都目中无人,也不知平日里是怎么管教的,尽管教出一些混球来!”
钱姨娘是二少爷的生母,平日里极得安老爷的宠爱,安夫人是一直都看她极不顺眼,今日里原本就憋了一肚子的火,她收拾不了楚晶蓝,自然就将这把火全撒到了钱姨娘和二少夫人的身上了。
钱姨娘也有四十多岁了,却保养得宜,一张脸还像二十几岁一般粉嫩,整个人气质温婉贤淑,比起安夫人那总是狮子吼的模样,她更像是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
她不紧不慢的道:“夫人说的甚是,只是二少爷虽然是婢妾在养,可是平日里唤婢妾为姨娘,却唤夫人为母亲。五少爷却是夫人亲自养大的,是婢妾教的不好,所以让二少爷带坏了五少爷。”
楚晶蓝来请安多次,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群女人说到分家的事情。看安夫人的态度,她应该是不愿意分家的。对于安家这样的豪门大户来讲,每分一次家都会伤元气,虽然楚晶蓝并不喜欢安夫人,却也觉得在这一点上安夫人的立场是正确的。
而钱姨娘其人她来安府之后就早有耳闻,传闻安老爷对钱姨娘一直都百般宠爱,虽然她只是一个姨娘的份位,可是在这安府里,是极少数能在安老爷的面前说得上话的人,平日里安夫人虽然恨她却也拿她没有办法。这些年来两人的争斗一直没有停歇,钱姨娘虽然只有姨娘的份位却从来都没有败下过阵来,其手段和心机便可能一斑了。
楚晶蓝今日里来原本就是想挑起一些事情来的,此时见到安夫人和钱姨娘在那里斗法,她也乐得看戏。很多时候,在一片平静的情况下是看不出太多事情来的,只有将水搅浑了,才能看出里面的真相。而她在行动前,一定得把所有人的关系和立场看清楚了,也得大致了解各位少夫人和姨娘们的性情。
这钱姨娘倒当真是个厉害的角色,否则也定不能这么多年都恩宠不衰,短短几句话竟将安夫人骂人的话全给顶了回去。
安夫人听到钱姨娘的话,登时气的紧,当下轻哼一声,横了钱姨娘一眼道:“媚秋可是在说我教子无方?所以老二和老五才成了那样的性子?”
钱姨娘浅笑道:“夫人误会了,婢妾没有那等意思。”她嘴里说着误会,眼底深处却写着一抹不屑。
安夫人性子虽然暴躁易怒,可是却也是有些本事和心机的,否则又岂能和安老爷一直恩爱,她的眼睛一勾,一股寒气便散了出来,她冷冷的道:“既然我都能让地府里的下人们说我不会教导儿子,那么今日里我就好好教导一番,今日里凡是没来请安,又没有正经事要做的少爷们全部到祠堂里跪上三天三夜,好好的杀杀他们的花花心思!”
这句话一说出口,钱姨娘便变了脸。今日里没有来请安的就只有大少爷、二少爷和五少爷,大少爷平日里就已隐隐有一家之主的气势,安家的事情大多都是大少爷在打理,他不来请安是因为有正事缠身,自是不能罚的。而五少爷虽然有懒散之名,可是今日里楚晶蓝早早就说了她请了五少爷去打理楚家的事情,那也算是正事,自也是师出有名,自不用罚。如此一来便只有二少爷了,他平日里了喜欢做一些上不得台面之事,今日里没来请安便是真正的失了仪。而二少爷是钱姨娘的亲生儿子,安夫人这一罚当真是罚的名正言顺!
果然,安夫人冷笑道:“大少爷为了安家的事情奔忙,五少爷去为楚家买丝,二少爷今日又去了哪里呢?怎的没见他的人啊!”
六少爷在旁插话道:“我昨夜里和娘子去安佛寺上香耽搁了时辰,好似看到了二爷拐进花街之中。”花街之所以叫花街,便是真正的花街,其实在很多久之前那里名为青石巷,由于青石巷背靠护城河畔,青楼楚馆林立,久而久知,杭城里便满只知那里名唤花街,倒忘了青石巷的本名。
六少夫人拧了六少爷一把道:“我们只是看到了一个背景,看得也不算真切,也许看错人了也不定。”
四少夫人抿唇一笑道:“难道有人说五弟风流的性子是向二哥学的,倒真有几分道理。”
四少爷轻叹一口气道:“我有几次陪大哥去那里谈生意,都在那里遇到过二哥,依我看,六弟定然不会看错,二哥指不定又一夜笙歌,今早酒还未醒,所以不能来给母亲请安了。”
三少爷和三少夫人看了一眼面色发紫的钱娘娘和恨的两手握成拳头的二夫人一眼后,便眼观鼻,鼻观心,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安夫人听到众人的话后,心里一阵得意,面上却又冷了几分,当下一掌拍在桌子上大怒道:“不成器的东西,整日里尽是那等腌肺的心思,竟为了流连青楼楚馆连安都不来请了!若是再不多加管教,指不定哪一日做出更出可格的事情来!”
她以前之所以一直对二少爷不闻不问,由得他去浪一荡成性,无非是因为他不是她的亲生儿子,巴不得他堕落无能,而之前她心情不好的时候也常想过拿二少爷出气,可是安子迁也同样的浪荡成性,她想罚也不好寻由头,今日里倒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她又岂会放过?
钱姨娘却急了,忙道:“二少爷虽然这一次的事情做的有些出格,还请夫人念在他是初犯的份上,罚的轻一些。现在天气渐冷,若是跪上三日只怕会将身子跪跨。他的身子跪下跨了事小,若是误了夫人贤惠的名声那便不好了。”
安夫人冷笑道:“初犯?当真是说的好听,他一年来给我请安的次数用十个手指头都数得清楚,居然还是初犯!我若是再不管他只怕才会误了我贤惠的名声,再说了,我管自己的儿子,别人嚼什么舌根去?所以这一次定不能轻罚,一定要狠狠的罚,管家,二少爷回来之后,便让家丁将他送进祠堂,然后受罚的那三天不许任何人给他送饭!”
钱姨娘听到她这一句话时直气的胸口直起伏,却又不能再去求情了,而在安府里能压得住安夫人的也只有太夫了,今日里太夫人又刚好因为身子不适,没有过来,如今她只盼着这该死的请安早些结束,她好去求太夫人。
楚晶蓝来到安府已快一月,之前虽然也曾见识过安夫人的性子,知道她就不是那种子能咽得下气的人,今日里在她这里受气,又被钱姨娘顶撞了一番,竟就起了如此狠毒的心思。三日内不给二少爷吃喝,这当真是和要了二少爷的命差不多了,就算要不了他的命,跪下三天祠堂来,这已是秋日的天气,只怕也会落下风湿了。
她素来不是爱管闲事之人,也不愿意再把火往自己的身上引,当下只是一片静然站在那里。
二少夫人由于二少爷喜欢寻花问柳,对他早已绝望,此是听到安夫人的惩罚,心里不但没有觉得难过,反而隐隐有些解气。只是面上的事情却还是得做的,当下“扑通”一声跪倒在安夫的面前道:“二少爷纵然有千般不是,也是他的性子使然,媳妇原不敢替他求情,可是如今事情还没有完全查明,兴许今日里他是做正事了,还请母亲从轻责罚。”
安夫人不喜欢二少爷,也不喜欢二少夫人又如何会听她的,只是明面上的话还得说冠冕堂皇:“我这么做都是为他好!如今安家正值多事之秋,他不好生帮忙做生意也便罢了,居然还学人寻花问柳,若是传出去世人只会骂我管教不严!”
钱姨娘咬了咬牙道:“夫人说的甚是,这府里是不太安生,所以是该严加管教。上一次五二夫人的马被人下毒之事,不知道夫人查得怎么样呢?”
安夫人的脸色微变道:“这件事情我心里有数,已经有些眉目了,等到真相大白之后,我自会还晶蓝一个公道!”她的眼睛瞟了一眼钱姨娘道:“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最好也就不要在那里无风起浪了,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比较妥当。还好,最好是记清自己的身份,不要以为真仗着有老爷的宠爱就能无法无天了!在这安府,我才是正室夫人!”
钱姨娘气的脸色发紫,楚晶蓝的眸光微微转深,却浅浅一笑道:“有劳母亲费心了,我相信母亲公正的紧,定不会给安府里留下大的祸患。”
安夫人听到她的话时心里微微有些不快,在心里道:“莫不是她已知道些什么呢?”面上却也不动声色,只是点了点头。而她眼角的余光看到满脸色发紫的钱姨娘时,又觉得甚是解气,心情竟又好上了几分,她缓缓的道:“我有些乏了,你们都下去吧!”
众人听到她这一句话时都轻轻的松了一口气,鱼贯走出了荣华堂,众人都知安夫人今日的心情只怕是极不好的,当下所有人都屏息静气,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只是走出荣华堂几十步开外后,六少夫人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母亲今日是怎么呢?许久都没有罚过人了,这一次竟是罚的如此之重!”
二少夫人出乎意外的没有接声,一个人低着头走着,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也不知是悲伤的不愿抬头还是开心的不想抬头被人看穿她的心事。
三少夫人一把拉住二少夫人的手道:“二嫂,二哥的事情你不用太过担心,母亲素来是刀子嘴豆腐心,今日里说的虽狠,可是到时候只要大伙去求求情,想必不会真罚的那般狠。”
二少夫人点了点头,终是抬起一张有些无奈的脸道:“这是他自找的,若是早些收着性子,母亲又岂会如此重罚于他?依好看,我们全别去替他求情,让母亲好生罚罚他,也好让他长些记性!”
三少夫人叹了一口气,嘴巴张了张,二少夫人却浅浅的道:“三弟妹就不用再替我担心了!”
说话间已到了岔道口,三少夫人住的是东面秋水居,二少夫人住的是西面的横浪居,从这个岔道口便是两个院落分开的地方,两人相互道了个别分别走开了。
楚晶蓝从荣华堂出来之后就缓缓朝前而行,她的眸光缓缓的扫了众位少夫人一眼,六少夫人和四少夫人相揩而行,二少夫人和三少夫人走在一起,七少爷和六小姐两人轻声说着话,径直走向内院。钱姨娘已快步走向太夫人住的福寿居,找她为二少爷说话去了。
大少夫人站在她的身侧道:“你当真是个极聪明的女子,不动声色间便已挑起了一场战争……”
“大嫂说笑了,这府里安静的紧,又哪里来的战争?”楚晶蓝浅浅一笑后便大步朝前走去,她的背挺的笔直,如同挺拔的劲松。她出进安府的时候大少夫人向她示过好,她原以为大少爷和安子迁是亲兄弟,所以才会待她亲厚一些,可是如今看来那些不过是表像罢了,只怕中间还有更多试探的味道。
去悠然居的必经之路上有一座假山,楚晶蓝走时一个声音传来:“五弟妹,你现在有空吗?我有些体已话想和你说说。”
楚晶蓝微微一惊,见是二少夫人,她的眸光微疑道:“我迟些要去一趟楚家,二嫂若是没有要紧的事情就改日再说话吧!”说罢,她抬脚欲走,和二少夫人,她实在是没有太多的话要说。
二少夫人微笑道:“五弟妹难道对那一日想要害你的凶手是谁也没有兴趣吗?”
楚晶蓝一时间不太明白二少夫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想起她今日的推断,她的眸光微冷了三分后道:“哦,听二嫂的口气好像是看到是什么人给马下毒了一般,不知道那人是谁?”
“其实我并没有亲眼看到那下毒之人是谁,却早已猜到那人是谁,原本只有八成的把握,可是今日里看到母亲的态度,我便有十成把握了。”二少夫人浅浅的道,一双眸子里竟有了三分怨恨。
楚晶蓝的眸光微转道:“二嫂居然有十成的把握,为何不去告诉母亲?”
“母亲从来都不会信我的话,再加上我并没有证据,她有意保护那个凶手,我若是去跟她说了,不但落不到半分好处,反而会被臭骂一顿。”二少夫人握紧拳头道:“既然早知道这个结果,我又何必去自寻没趣,倒不如将那凶手告诉你,也能让你有些防备,省得被人算计。”
楚晶蓝浅笑道:“母亲不是那不讲道理之人,二嫂若是能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话,纵然母亲再想保护那个凶手,也必不会将事情做的太白,惹人说是道非,落一个不公正的骂名。”她可不会认为二少夫人会如此好心,今日里这般来找她也不知是打了何种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