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外面回来时迎头碰到房东太太,是位年过六十的老妇人。这是最初收留言诗诗的人,夫妇俩都是热心肠,对她真可谓照顾有佳,比起亲人也不差,不光日常生活帮忙料理得面面俱到,在她生产这段时间前前后后也都全靠这对老人照顾。他们最常说的便是,自己虽已年迈,但膝下没个一儿半女,第一眼瞧见她就觉投缘,便当亲人待了。
老妇人乐呵呵地迎上来:“诗诗,回来了。来,把孩子给我抱着,家里来了客人,说是要见你。”
言诗诗蓦然愣了下,当即狐疑:“说是什么人了吗?”她来这里并没有人知道,最早的时候秦夜派人找过,她也不傻,知道怎么闭过他的那些耳目。如今沉寂这么久,以为至此彻底安定的时候,反倒有人找上来了。
“这个不知道,问了她没说,只说是你以前的一个朋友。”房东太太摇了摇头,轻手轻脚去接她手里的孩子。
言诗诗转身进大厅,夏末秋初的时候,阳光璀璨纯净,一片大好。沙发上坐着身材纤细的女人,由于背着厅门,仅看到一个背影,并分辨不出来人。
女子听到脚步声,转过身看她,脸上流水般和缓的温温笑意,说一句:“诗诗,终于找到你了。”
华夏!言诗诗愕然怔住,一个名字就要破口而出,真没想到会是她,时过一年,一丝变化也没有,倒好像风华更盛。
“华总,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华夏挑了挑眉,故作神秘地笑起来:“找啊,翻天覆地的找,世界的确太大,而你言诗诗也实在太聪明,但应了那句话,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瞧瞧,被我这有心人找到了吧。”
言诗诗一下便觉出哀伤,是啊,天下无难事,但凡用了心,有什么是不可求的。可见那人对她是不曾用过心思的。
轻微笑了下,请她坐回去,为她倒了杯茶坐到对面问:“华总,找我有事?”
华夏抿压一口茶水,静静抬起眸子:“怎么说呢?也不算有事,只是有些话要说,今天不说,只怕再说就迟了。”
她这样说,言诗诗已经料定她要说什么。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定然与秦夜铺天盖地的姻讯有关,如果她没猜错,她离开这一年,华夏心里是有微许愧意的。以为她跟秦夜之间产生沟壑,全是因为一年前的事,秦夜淡漠她的生死,才一气之下离开的。可是,却不尽然。
“华总,如果你想说一年前的事,我觉得没那个必要。因为我并没因那件事心生介怀,当时那个情景,如果我是秦夜,也会先救你。救我也是徒劳,何必还要搭上多余的性命。之前是不明白,可是一年时间不长不短,很多事情都想明白了。但凡是个顾大局的人,都不会在这上面津津计较。”
华夏抬起头细细打量一眼,一年而已,于其他人可能不会有多少变化,但眼前这个女子就有本事越发清丽,像冰天雪地里那一支白生生的莲,即便狂风暴雨过,花色也不曾有半分消减或凋零,最是争艳且夺人眼瞳。
笑意敛去,一刹认真起来:“诗诗,如果你这么说,说明你还是不知道我要说什么。过去一年的事我不想说,你说的没错,一年的时间足可以想明白很多事,何况你这么聪明的女子。我只想跟你说一说秦夜,说一说我跟秦夜。”喝一口茶水润嗓,接着缓缓道:“我听秦夜说过,有一天我去找他,你跟楚信风看到后很不开心。我问他跟你解释过没有。他说,‘但凡我不说,是认为没有必要再提,不是她所认为的那样摭着掩着’听他说完这句话,我一下怔愣,觉得这真是秦夜,跟任何人都那么疏远。即便我请来最好的医生帮他医治胳膊,他仍旧可以大大方方说这种我们不熟的话,竟是连提的必要都没有。那意思你会不懂么?没有必要提,便是微不足道的路人,有谁时时把路人挂到嘴边亦或记在心里,会不会太烦琐无章?”
见言诗诗神色依旧,继而说:“我知道你很忌惮我们出现在秦夜的生命里,若是我,我也跟你一样。可是,秦夜早不是林宿,你第一次失踪,大家都以为是葬身那片火海了。我跟苏小语听说他的状况很糟糕,实在不放心找了借口去F城看他,那是他没了记忆后我们第一次面对面,清冷得真跟陌生人无异。那时他整个人消瘦,据调查自你出了事,他就一直不吃不喝,常常独坐到天明。我们劝他,要他忘记你,说你有灵的话,该是希望他幸福。他却说,还是记得你会比较幸福……听到这句话你或许不会觉得有什么,但我跟苏小语却有想哭的冲动,以前的林宿不会将真情感外露,如果他的柔软被人看到,只能说是多得再藏不住。
一年前你晕倒住进医院,我跟少卿去看望,跟秦夜道谢时,我问他,看你那个样子,心里不好受吧?他答,‘如何好受得了,跟把心劈成两截没有什么区别了。但也只能是这样,自己身上的肉可以割,割狠了疼不可遏,割掉了大不了就死去。可是别人的心头肉动不得,我秦夜从不想背负别人的恩情活着,亦或愧对一个人’他那意思还不够明显么?救了我又怎样,无非还是个外人,你却不同,你死了他还可以陪着你,别人死了,却要愧疚一辈子。重情重义跟爱情无关,你觉得呢?”
言诗诗一双眼本就生得很大,由于吃惊再睁大些,眼泪便像没了阻挡,颗颗砸下来。用手背悄无声息抹去,想笑,嘴角扯动时,却是比哭还要苦涩的一个弧度。轻音喃喃:“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对她真的是情深意重了。一年前她之所以离开,便是因为突然觉得再多疼爱都是浮华,在秦夜的心里,她不过一个飘渺的影象。至于是谁,恐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只是留恋那么一个气质一个感觉,觉得灵魂乃至生命都需要,便决定要她,实则,并非她这个人。
那时她就在想,如果众人不说她像眼前这个女人像极,她们没有那些相似的特质,秦夜还会不会爱上她?
这个问题一问出,心便惊悚难安起来,虽然没有人回答过,她也未曾亲口问出,可是事实似乎只能如此,不会。如果她不是跟华夏相像,他便不会多瞧她一眼。诚然她言诗诗一生可以清贫,命运可以多喘,但尊严从不比人低等。即便她心中痴恋,两生两世许都要不撞南墙不回头了,但就是不能做谁的影子。她乞求得到的东西从来不多,唯独在爱情这件自私的事上,不想少得。
然而,华夏这一番话,就像湖面上抛开的一颗石子,涟漪一圈圈的荡,没有感觉是假的,感动就像擎苍长起的草,把心房都撑破。
华夏知道她已深信不疑,这一年她都想什么?没有秦夜的日子定然是日日夜夜想秦夜,这跟她见不到顾少卿时的感觉一样,她们都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傻女人。
那些道理她不是没有想过,肯定无数次也想着回头找他。可是,道理从头至尾想得透彻是一回事,还要有一个人给于忠肯的回答加以论证便也致命的重要。这原本是该秦夜做的事,可是秦夜这个男人心计玩多了,办法也是彻头彻尾的决绝莫测。但凡出手就要打到七寸上,再不给人反复思及折腾的余地。
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接着说话:“我知道你一直以来觉得秦夜爱你是跟我有关,但如果他真的是在你身上找寻什么,见到要找寻的那个原形是不是应该更加热切才对?若真是在你身上寻找我的影子,我觉得疼你如斯,见到我后,立刻情动,找顾少卿拼命抢人才像话吧。这样清清淡淡,一副生人勿近身的模样,你还会觉得是与我有关么?”微微一笑,关系好像拉近很多,开始细细话些家常:“都说我们两个很像,我一直在想,我们到底哪里像呢?外表么?明显不一样,你还那么年轻。是性格么?你明摆着要比我干脆犀利,我调查过你,上学时你一直出类拔萃,特等奖学金从来都是当仁不让,认识你的人都说你是真的聪明,智商高得没话说。可我呢,一直都是混下来的,不好不坏的吊了十几年的车尾,从来也不认学,坐在教师里就爱天马行空,挂了也不知多少科。我听说你没有朋友,性情也是清冷,粉饰太平的一个人。而我呢,什么都没有,就朋友多,傻乎乎的一路玩下来,热得没话说。我优柔寡断,别人伤害了我,非到一定程度疼大发了,才一举还回来。但你呢,显然是不吃亏的,谁也别想骑到你头上,庄桐就是最好的例子。我是不上进,你是看着不上进,实则是没有野心。统筹下来我们到底哪里像了?我问过宋谨,他接触你比较多。那个男人说,一搭眼是有些像,可是稍微了解一下,就会发现我们简直天壤之别,还感叹,这世上的女人,果然一人一个样。现在,你对秦夜的感情怎么看?”
言诗诗彻底没了想法,唯一的想法,就是这一席话听到得晚了。便越发伤情到无言以对,再过两日秦夜就要携着其他女子的手白头到老了,即便曾经那感情是真的,错过了,又怎么样?
吸着鼻子,泪水带笑,无比清亮的瞳孔对上她:“华夏,谢谢你今天来跟我说这些。虽然一切都来不及,可是,能听到你这么心平气和,掏心掏肺的跟我说这些,也真的很开心。秦夜是我辜负的,他做什么样的选择,我都祝福他。”只是,怎么有这么混蛋的男人,变心比翻书还快。
华夏点了点头,然后煞有介事:“这就完了?”
言诗诗笑得更加无奈:“要不然还能怎样?!”一年前是她选择离开,为了心里那些无法释怀的想法,也为了死去的楚信风,这一切就如瞬息突起的山脉,将她生和喘息的路都堵塞了,除了逃,便别无他法。
华夏看了眼时间,拿起包准备走人了。走前拉着她的手,说那么一句话:“我要是你,对于这种负心汉就要当面问个清楚,他若是真变了心,也不能便宜他,非砸烂他结婚的场子。就便于是无补,至少心里舒坦。都说你我有点儿像,数算起来却没有一点像,便总要默契地制造点相同吧,省着我们白彼此忌惮一场。”
言诗诗两天后精心打扮,华丽变身,就是因为华夏这一句话。她说得没错,这个男人十足一个负心汉,证领了,孩子给他生了,就算一年前她莫名失踪,原因也总是与他有关。他没用心找过也就罢了,转首却要另娶他人。真当这年头的正室都是王宝钏么,她言诗诗素来没有白受气的道理。
二十几个年头,也没这么用心装缀过自己,光妆就画了几个钟头,如今再风尘仆仆地赶过来,时间已经不早了。婚宴场所人山人海,追捧秦夜的人素来多,由其在这个笑贫不笑娼的年代里,男人有本事连换老婆,在其他男人看来,是多么扬眉吐气的一件事啊。
酒店的停车场都满园了,外面摆开一道长龙,远远望去,连高耸的酒店门面都变狭窄了。言诗诗深叹一口恶气,对秦夜负心负得这么明目张胆,也有几分佩服。男人做到这个份上,跟猪还有什么区别?!
提着礼服下了出祖车,紧跑两步被人唤住。一回头,明晃晃的刺眼,那一瞬忽有想哭的冲动。
楚可心眼眶已经红了,她这个样子定定地看着言诗诗,让她一时搞不明白,这是怨恨她么?恨她致使楚信风英年早逝。言诗诗憋闷得心口疼痛,她如何不恨自己。
“可心?好久不见。”
楚可心过来拉她的手,细细打量。这个女人失踪一年,再见面实在漂亮,又实是华丽。曾经那么恨她,恨疯了她。一年过去了,又好像什么都淡化。思念楚信风难耐的时候便想,这个女人寄托了他所有的希望,他整个生命枯竭了,又都寄托在这个女人身上。这样看着她的时候,就像看到昔日楚信风欲笑不笑的混世模样。
张口轻微哽咽:“好久不见,这么久,你去哪里了?”
言诗诗轻微的笑,避免花了妆,努力不让自己掉下泪来。微微仰着头看天,转而才答:“四处走走,现在不是回来了。你还好么?”
“还好。”楚可心答完,即而色变,含蓄说:“夜,他……”
言诗诗拦下她的话:“我知道,这不是来参加他的婚礼了么。”
楚可心有些怔愣,重新打量一遍,穿得这样正式,是来参加婚宴的不错。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她之所以晚了,是因为楚向阳在医院,需要她照顾。估摸仪式快举行得差不多了,恍然催促:“好了,我不跟你聊了,你快进去吧。”
言诗诗心里也急,攥了攥她的手:“我们回头再聊。”迈开步子走,几步之后又听身后人唤:“诗诗,等一等。”
“什么?”言诗诗回头问她。
楚可心咬紧唇,声音不大:“信风走的时候,说过什么?”
当天当时的话在言诗诗的头脑中一直清析,从头至尾说了不少,却不知楚可心要听得是哪一句。本来就是这种荒凉的时刻,来这里便是为了讨伐。楚信风这种注定伤感的话题不宜再说下去,否则哪里还有精神撑到最后。只淡淡说:“他说,他得了血癌,这一点,让我没法接受。”上天怎么可以待他如斯。
言诗诗走远之后,楚可心怔在当处仍旧回不过神。楚信风从来只当她是外人,楚向阳也容不进他的生命里去,偏偏就这个女子,是他无所避忌且全部包容的。这件事他们从来不知,只知他频繁去过几次医院,却不想……慌忙从包里掏出电话,给楚信风熟悉的医生打过去:“王医生,我哥是得了血癌么?”时间静静流淌而过,接着就是持久不去的沉默,瞳孔张大时脸上不能置信的爬满惊痛,漫天凉风袭来,单薄的身体忽有太多不能承受之重,蹲到地上眼泪不可遏制夺眶而出。电话里那之后再说了什么,她一个字也没有听清楚。只有那句:“楚少得的不是血癌,只是那段时间太操劳,思考的事情太多,失眠导致的头脑而已……”
她说他得了血癌,那是他临死前编织给她的一个童话,一个用爱紧紧编成的童话。他想说,言诗诗,即便不中枪,我也得死于绝症,左右撑不上太久,跟你没什么关系,此一生好好的活,不要愧疚着过!
楚可心呜咽一声痛哭出,楚信风,你到底,多爱这个女人?
仪式正式开启,最前端玉树临风的男子华衣锦服,仅一个侧脸就已光彩照人,风流倜傥。唇角勾着浅笑,跟对面的客人说些什么。仪式主持人已经站到前台,拿着话筒开始说话:“主角现在都到齐了,仪式马上开始举行。”
身着明艳礼服的言诗诗冲进来,因那出彩的眉眼如画,一进来便引来一阵不小的观注,接着就是一小片躁动涟漪一般四处扩散开去,已有人小声惊诧出:“那不是言诗诗么?”
“是啊,秦少的未婚妻?”
“……”
细碎的议论纷纷在言诗诗的耳畔响彻,这些话尖锐刺耳,被旧人听到心里的确满是酸触不适。死死抑制着哭泣的冲动,委屈得又似下一秒就会破音到连话都说不出的地步。清泪朦胧的一双眼,狠狠盯着台上那个得体到不像话的男人,才发觉这恨之切不是一句你想幸福我祝福你这么简单。也不像华夏说的那样,闹一场就能了事的,不取了他的向上人头,只怕也解不了心头之恨。
玉拳紧紧攥上,冲着台上豪放道:“把新郎给我!男人是我的,我没说不要之前,谁敢拿走?”眼睛一刻不曾离开,定定地瞧着台上身姿明显一顿的男子。
接着就见秦夜僵直的身体缓缓转过来,是今天大喜的日子太高兴了么?还是看到她阴魂不散太气不过?眼中光色如此热切,像一团烧起的火,又矛盾的微微闪着清亮,可不是这个男人复杂的心绪使然,已经疯掉了?!
秦夜觉得他就是疯了,看着人群中那个趾高气昂又明媚若画的女人他就疯了。咬牙切齿的劲头一上来,真想用牙齿撕磨她的血肉,再无论她如何哭着求,也不会心软分毫。这会儿知道他是她的男人了?之前那一年,三百多个日夜她干嘛去了?可知,他秦夜夜夜辗转反侧,是怎么过?
他竟……想疯了她!
西装笔挺的男子从台上缓缓走下,冉冉步伐韵律有秩,不敢太快,怕一抬脚就飞起来,彻底暴露他想一个女人,已想得这么没有骨气。却又不敢太慢,她就在眼前了,他想了这么久,思得这么切,如何还肯闲闲地将她放着,只能远远地看着,连抱一抱都得死死压制。勾起嘴角淡淡的笑:“傻啊,打劫政界权贵的女婿。”言诗诗嘟起嘴,他越是这般风度翩翩她越是委屈不爽,靠过来做什么?跟她告个别?告诉她别留恋昔日情份,他已经有了新欢?还是发现天下女人看过,还属她言诗诗最上眼?雾汽凝了几凝好没骨气的滴下来:“是啊,我就是傻,别人是长大的,我就是傻大的。你秦夜不也是一早发现,另结新欢了么。”
秦夜将人扯进怀里,恶意的按了按她的背,隐隐含笑着叹息:“是挺彪,不过这次彪正了,我喜欢!”
“秦夜,你这算什么?最后的拥抱么?”言诗诗嗅着他身上淡香的味道,彻底哭出来。
秦夜俯下身,当着众人面轻轻磨蹭她的嘴角,一片贪婪:“我这样意图还不够明显么?显然是抱着不放。”
言诗诗不信他的鬼话,退离他,保持一丝冷静:“那你的新欢老婆怎么办?”
秦夜慢条斯理:“还能怎么办,证早领了,孩子也生了,到了现在才发现任性是任性了些,也只能砸手里。”
言诗诗愕然地睁大眼,雾里看他。
秦夜神色敛上,煞有介事:“傻丫头,还不就你一个。不想个法子,谁知你一年还是两年能回来,气生到这个份上不觉太有滋有味了么?儿子也大了,该回到秦家了。还是你有信心能够攒足钱,没有我也能给我儿子讨上老婆?不知道现在娶媳妇很难么?”
言诗诗抿着泪:“你娶我很难么?”
秦夜挑眉俊眉,懒懒笑:“你觉得很容易么?”
言诗诗方才忽然想起:“你怎么知道我生了儿子?”连怀孕都忘记跟他说了,何况生男生女?
秦夜哭笑不得,实是感觉当着这些人的面有多束手束脚,想惩罚她也必然有所顾虑,只能狠狠地捏她的脸,引她痛喝之后。微微眯起眸子:“怎么可能不知道,那对房对夫妇就是我安排照顾你的人,就连房子都落到你的名下了。真以为自己是飞鸟,可以不受我撑控了?哪一天我不是小心的看护着,你这么卤莽,伤到我儿子怎么办?”话至此处,仍旧心有余悸,她在人群中跌倒那一幕吓坏了他,心都到了嗓子眼,实是说不出的感觉。若不是她这执拗的性子得有个彻底醒悟的过程,为以后心再不会生出芥蒂,安心的跟他过日子。非要不顾一切的现身,再不只是远远的看着。
言诗诗无限惊怔地看着他,觉出事态就像一出排好的戏码,她是看客更是主角,就等着她来演全这一场呢。
讷讷问:“那华夏?”
秦夜嗓音温温软软:“我找来的,她也是真的想跟你聊聊。也不想想,她都能追查得到你的行踪,我又怎会找不到?还是你对自己的魅力不够自信?嗯?”
言诗诗头脑里翻了花,五花八门的温润嗓音全是他的,各种各样的唱腔,都说些动人心弦的字句,非将她感动得一踏糊涂方能做罢。她兜兜转转这么久,原来都是任性,原来……也一直被他攥在手掌中戏弄。
气愤的抡起拳头砸他,气鼓鼓地说:“秦夜,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秦夜将人揽紧,这一句不答。怎么回答才叫真?又怎么回答才叫完美,才叫坦诚相对?这个答案他不知道,只能在心里暗暗地问了句,又答了嗓,还能当成什么,我的命,我的前世今生!
他要怎么说?说他根本从未失忆过,他这般意志坚定的人,秦老太太的法术对别人管用,对他却束手无策。但凡他秦夜假装不记起的,便是想真的抛弃,开始另一段人生。何苦再深陷一段不属于自己的海市蜃楼里,于已于他人都像是命运里的劫,过也过不去。
而她,这个名唤言诗诗的女子就是上天派来拯救他的人。就在她弹奏钢琴的那个瞬间,他一眼认出她,那个陌生街头他寻觅良久的陌生女孩儿。还真是个女孩儿,脸孔生得那样活灵活现,又娇小得美玉一般。只一眼,便觉出生动,整整追了几条街还是被她走掉。他在密密实实的人群里撑膝苦笑,以为是九重天上顽皮的仙女或精灵下来逗弄他,他又不是那寒窗苦读的呆书生,怎还是被她蛊惑被她骗,果然不是简单的人物。
正因为不简单,时过境迁才也能一眼认出,他经历过顾少卿,便知道灵魂穿越不是件匪夷所思的事。这哪里是个乡下放猪女会有的风采,唯一可做解释的,便是那灵魂早已不是她。眸内闪过千种颜,女子阳光下芬芳灼灼的一张脸再度滑闪而过。可真是个仙子,他已来了另一世,她就化成另外一番模样继续蛊惑。而他……不是书生,却终没能幸免!
那一日若不是追逐她,也不会误了班机躲过地中海那场杀戮,不是他的命是什么?林宿的那段人生荒凉后被所有人从生命里抹去,再跟那段岁月有关的……便只有她。秦夜紧紧将人揽在胸口,心跳动得那样急,时至今日,他还是免不了被这个女人惊滟。她像是他从那段被遗忘的时光里带过来的唯一一个可光天化日提及的宝贝,跟现在人生拼接成,便是一个完整的人生!
言诗诗,这样对你,算不算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