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谋杀
书名: 微笑若望 作者: 玫瑰馨 分类: 都市

        张雅薇住在东堡。

        在勒法夫瑞家族,所有冠姓德?勒法夫瑞的家族菁英都住在主堡的西侧,只除了她。

        “老爷子也太过分了,再怎么说,您也是凡赛少爷的女儿。”

        许嫂正在更衣室里替她挑选衣物,因为她不太喜欢毫无**的生活,所以只要她呆在卧室里,一般都只留许嫂一个人侍候,结果没想到太过私密的空间,却也造成了许嫂一个人在她面前时就喋喋不休,对老爷子指手画脚的胆量。

        “在咖啡里放安眠药,不让您参加葬礼就算了,还让Mademoiselle您住东堡!”许嫂义愤填膺。

        “是我自己放弃继承权的。”她笑着提醒。

        是的,有资格住在西堡的人,都是在家族里掌握实权、或者拥有继承权的人。

        许嫂一滞,“Mademoiselle。”

        “唔?”

        “家族里传言,老爷子其实很早之前就属意莱伊少爷的儿子奥斯顿做自己的继承人,可是这几年来克劳伦斯先生表现得太过耀眼,很有些后来居上的意味,奥斯顿呢,虽然才华出众,但年龄总有些偏小。族里现在也分成两派,以班克蒂尼为首的保守派支持奥斯顿,以康德拉为首的激进派支持克劳伦斯,两派人马实力相当也互不相让,所以老爷子现在也有些举棋不定。”许嫂道,“既然您在族内没有自己的势力,为何不选一方依附,在家族议会站稳脚跟后,再伺机而起?”

        她笑着摇了摇头,“不,我不能这么做。”

        许嫂从更衣室里走出,将一套首饰和披肩鞋帽等配饰放在梳妆台边,走到张雅薇身后,替她整理长发。

        “为什么不能?”许嫂道,“汉密尔顿家的小米尔斯,咱们家的克劳伦斯,最初的时候都是这么做的。”

        “我的情况和他们不同。我毕竟不是在伯利斯堡长大的,除了‘凡赛的女儿’这一层关系,对于其他族人来说,我就是一个外人。如果现在我选择依附别人,那么将来,就再也没有人会看得起我了。”

        许嫂点了点头,笑道,“我好像出了个馊主意。”

        “没关系。”她望向镜中的自己,“家族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我的衣服准备好了吗?

        一年一度的家族会议,是所有族人都会参加的盛会。他们会在这一日对家族一年来遭遇到的所有问题进行讨论,而勒法夫瑞家族也会在这一日忘却两种姓氏之间的分水岭,以纯粹的人数多寡来决定胜负。

        但是,只有这一日,只有这24小时。

        刚刚回到家族的张雅薇只能敬陪末座,拿着分发到手的资料低头研究。奎克更是理所当然的放弃了大好的前排座位,挤在最后一排陪她,不时的替她低声讲解。

        坐在张雅薇身边的一个族人也有些百无聊赖,眼神一直在她和奎克身上打转。

        张雅薇一直在低头研究年度报表,会议厅前方的声音却越来越大,渐渐吵得她分散了注意力。

        她抬起头,看见几个人正站在主席台上辩论,语速快到完全听不清说了些什么。

        “他们在吵什么?”

        “家族在以巴边境的军火销售渠道出了问题。”被问到的族人笑着答道,“本来已经谈成了,但汉密尔顿那边好像横插了一杠子。”

        “以巴边境?”她低头翻阅资料,“那是属于……”

        “中东。”奎克道。

        “别翻了,资料里没有。”那名族人续道,“勒法夫瑞、汉密尔顿、罗斯柴尔德,三大家族都想在中东设立分部,但谁都没有成功过。那里现在就是标准的三不管地带,像这样互相拆台的龌龊,每年都要闹上几回。”

        翻资料的手停在半空,张雅薇怔怔地道,“中东没有分部?”她还以为勒法夫瑞的足迹早已遍布五大洲七大洋,360度全球无死角。

        “三大家族和中东那边的关系,一直不太好。”奎克解释道。

        “奎克”她的眼神渐渐点亮,“如果我们能够在中东成功设立一个分部……”

        奎克微微顿首。

        每晚在西堡三楼主厅进行的晚餐约会,张雅薇都会和尼尔、莱伊,还有奥斯顿同桌用餐。据说总是缺席的还有个贝纳尔?德?勒法夫瑞,莱伊的妻子,也是大总管卡萨的独生女,因为太得老爷子的喜欢,所以总是在地球的各个角落奔波。

        张雅薇很同情她。

        可是更同情在长达数小时的晚餐时间里,除了活人的呼吸声响,只能听见刀叉磕碰的清脆声响的自己。

        他们从不与她交谈,她在场时,他们甚至不愿意互相交谈。打死她也不会相信,她不在场的时候他们也是这样。

        “爷爷。”这一晚,她终于决定打破沉默,“我想去一趟中东。”

        晚餐已进行到尾声,佣人们刚端上甜点,老爷子手里正端着杯上好的红酒轻酌慢饮,表情很惬意,显然心情正佳。

        “中东?”奥斯顿笑出声来,“表姐,您可真有创意。您去那里做什么?”

        “三大家族在中东都没有分部。”莱伊刚刚拿起小勺,漫不经心地望了她一眼,“Mademoiselle是想去开荒?”

        尼尔这才睁眼。

        “中东?”老爷子瞥了她一眼,表情冷漠,“难怪伊斯托弗会喜欢你,原来你和他一样会发疯。”

        晚宴不欢而散。

        不过不欢而散的人貌似只有她,同桌共食的其他三人完全将她的话当成了笑谈。张雅薇一个人孤零零地走了很久,才回到东堡的房间。而回房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指挥许嫂帮她收拾行装。

        “老爷子同意你去了?”许嫂很惊讶。

        “没有。”

        “没有?!”许嫂更惊讶了。

        伯利斯堡的庭训很严,许嫂从来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所以就算再不满,她也不可能对Mademoiselle的命令听而不闻,于是借着打包行李的名头,许嫂退出门去,直奔西蒙住处。

        三分钟后,西蒙破门而入。

        “你发疯了?去中东?你知不知道中东是什么样的地方?!”

        “我知道。”

        “知道你还去?”西蒙怒吼,“你不要命了?!”

        “西蒙。”她坐在床榻上昂着头,一脸感激的道,“你这么关心我,我好感动。”

        “你……”西蒙整个噎住,半晌才找回语言,“谁关心你,我只是,在,在阻止你做傻事。”

        “可是我必须去。”

        “什么必须?哪来的必须?”西蒙又火了,“你TMD不去会死啊?”

        “会。”她笑容灿烂的道,“不去的话,我真的会死。”

        西蒙愤怒地瞪着她,她眼神毫不示弱地回望,西蒙气到恨不得掐死她,可在她床前绕了四五圈之后也没有找到让她改变主意的方法,只能恨恨地摔门而去。

        西蒙一走,她脸上的笑容就垮了下来。

        她本来应该高兴的,在这座早已失却了人情味的伯利斯堡内,还有人真正关心她的死活。可惜,西蒙?塔伦斯只是在这座城堡暂住的客人。奎克不可能保护她一辈子,比起将来无依无靠时死在叔叔的手上,她宁肯自己选择死法。

        “我会替您安排几个人手。”奎克不知何时进的房间,“中东那边分成了好几个阵营,确实有很多地方都不太安全,多带几个人过去,以防万一吧。”

        “嗯。”她点点头,“那你呢?”

        “我会跟Mademoiselle您一起过去。”奎克道,“但是到了那边,恐怕我们就得分头行动了。”

        张雅薇走得很顺利。

        老爷子虽然事先反对,但也许是因为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的缘故,居然也没有派人阻拦。奎克连着几天在伯利斯堡内外抽调人手安排行程,动静也算不小,却硬是没有半个人多嘴询问。

        张雅薇走出房门的时候觉得自己会被堵在门口,可是没有。

        走出城堡的时候觉得自己会被堵在路口,可是也没有。

        走进机场的时候觉得自己会被堵在登机口,可惜也没有。

        当飞机起飞的那一刻,她终于明白原来自己在老爷子的眼中就是一个透明的人,没有任何存在感的透明人。

        一年之后。

        华尔街金融报新鲜出炉,本年度投资公司的排名重新大洗牌,投资收益率最高的华西基金比排名第二的投行不可思议的高出了13个百分点,负责主导其数个大型基金运营的投资经理泽维尔?尉一时间成为华尔街风头最劲的年度金融人物。

        名不见经传的华西基金一下子跃升成为投行常客的心头好,门庭若市。

        华尔街所有的猎头公司都在一个月之内收到了消息,纷纷有所行动。因为竞争者众,摩根、高盛以及洛克菲勒财团对他开出的猎头赏金一路从10万美金飙升至1亿,令所有人跌破眼镜。

        当赏金飙升至1亿时,猎头公司忽然发现,他们纷纷和这位泽维尔先生失去了联系。

        他失踪了。

        而与此同时,在地球另外一端的中东,巴勒斯坦与以色列交境处的一个边陲小镇,蒙面的阿拉伯女子正沿着街道边缘,缓慢穿行。

        她的背有些微偻,黑色眼眸谨慎的低垂着,那袭朴素的黑色长袍在街道上随处可见。

        这一天是附近几个小镇的交易日,几个镇子的村民都挤在一条不足千米长的街道上,拥挤程度可想而知。街道的两头杂乱无章的堆满了车辆,被卡得无法动弹的司机们一边骂骂咧咧的拍着喇叭,一边探出头去四下张望。

        张雅薇已经靠近街道的尽头,却预感到一丝不安,突然间停下脚步。

        散在人群中的随扈见她停下脚步,便挤开人群试图朝她靠拢,引发一阵骚乱。

        “伊莲娜?”乔希第一个挤到她身边,“出什么事了?怎么突然不走了?”

        “我不知道。我就是觉得……”

        她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完,一梭从远处射来的子弹已精准命中左肩。不足一百米远的前方紧跟着发生爆炸,那辆白色面包车被安装在车底的炸弹直接炸飞,在众人的尖叫声中,乔希只来得及将她扑倒在地,爆炸接二连三的发生,张雅薇明显感觉到乔希的身子猛地一抖。

        她捂住伤口,脸色惨白,“乔希?”

        爆炸声暂歇,乔希强忍着疼痛撑起身子,将她交给赶来接应的维夫,干裂的下唇已经被咬出血丝,乔希强撑着站起身想要跟上众人的脚步,却因为一个踉跄而重新跪地。

        塔斯忍不住回过头,“乔希!”

        “带她走!”乔希大吼。

        所有人都不再迟疑,他们挟着她在人群中穿行,以一种专业而精准的移动速度,将街道两旁的建筑、车辆、甚或是其他四散奔走的血肉之躯作为掩体,向着街道的另一头奔走。

        爆炸声断断续续,躲避枪林弹火的间隙,她艰难地回头。

        乔希已经趴倒在地上,身影在人群后时隐时现。张雅薇以为自己已经见多了生死,不会再伤心流泪,可是在看到乔希背上插着的那块焦黑的汽车残骸时,仍然胸口涨痛眼前发黑。

        眼泪已经没有了,可是心仍然会痛。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塞回车上的,原本安排好和巴勒斯坦的军方高层在这里进行秘密会面,现在巴方高层已死,她也受了伤,维夫根本问也不用问了,直接指挥司机把车子往回开。

        “消息是怎么走漏的?”维夫将她按倒在躺椅上,拿起剪子处理伤口附近的织物,恨声道,“对方那里,还有以方的眼线?”

        “不可能。”她呆呆的盯着车顶,尽量忽略伤口处的疼痛,“我和情报部门确认过,这个人身边是干净的。”

        “那怎么会?”维夫一脸不可置信地道,“难道是……”

        她的眼神黯了黯。

        是从她这边泄露的,要么,就是那个人身边被安插了其他势力的眼线,勒法夫瑞家族的眼线。

        “Mademoiselle……”维夫突然停下动作。

        她抬起头,“怎么了?”

        “子弹卡在心脏上方,位置有点微妙。”维夫苦笑,“这个伤口,我处理不了。”

        她叹了口气,脑袋重重地放回躺椅。

        其实她感觉得到血一直在往外冒,眼前也是一阵阵的发黑,不知道是不是伤到了动脉。

        维夫咬了咬牙,下令道,“马上回巴黎。”

        一架波音-747客机正在横跨太平洋上空。

        维夫正坐在舷窗边盯着机翼上的常青藤图案发怔,身后就传来脚步声,他第一时间扭过头,就听见来人一脸焦急地道,“Mademoiselle开始发烧了。”

        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维夫霍然起身,刚想要冲向客房,又猛地刹住脚步。

        “队长?”

        维夫揉了揉脸,“你用卫星电话通知一下奎克先生。”

        “是。”

        “她还活着?”

        “是。”

        莱伊站在书架前,手里捧着一本莎士比亚文集,镜片上不时划过一道弧光,“那她人呢?现在在哪里?”

        “维夫没有冒险取出子弹,而是选择把她送回巴黎。”来人道,“应该是想送到切诺维尔那里去。”

        在巴黎所有医疗机构里,因昂贵的医疗费用而排名第一的冯?锡林第一病院今晚有些热闹。已经是凌晨三点的深夜,从急诊室到手术室,再到住院部的所有医护人员,都在严阵以待。

        “Mademoiselle被送到急诊室了。”

        第一时间接获消息的切诺维尔?冯?锡林几乎是蹦着离开座椅,冲向电梯。

        “怎么样?”切诺维尔直冲入急诊室,“什么情况?”

        几名急诊室医生已经进行过简单的会诊,“子弹的位置有些不好,值得庆幸的是几条大血管都没有受伤。但是Mademoiselle已经陷入深度昏迷了,也有虚脱的迹象,必须马上安排手术。”

        切诺维尔点点头,还没来得及指挥医护人员安排手术呢,急诊室的门就又一次被人踹开。

        十几名举着冲锋枪的暴徒鱼贯而入,所有的人都被围了起来,领头的黑发男子五官深邃,看起来还有点面熟。

        “西蒙?塔伦斯。”他彬彬有礼地冲切诺维尔做了个自我介绍。

        一辆黑色轿车在急诊室门口急停,奎克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奎克先生。”切诺维尔的腿肚子有点发软,“您怎么也过来了?”

        奎克没有理会切诺维尔,而是径自走到病床前摸了摸张雅薇的头。她的脸色很是苍白,监测仪器上显示的各项生理指标看起来也不太正常。

        “奎克先生,我们必须立刻为Mademoiselle进行手术,再拖下去的话……”

        奎克点点头示意了解,从病床边退开。

        医护人员赶忙围了上去,正准备转移病床,就听见奎克缓声道,“如果Mademoiselle在手术台上出了任何意外,我会让你们的家人一起陪葬。”

        所有人的动作都是一僵。

        “你们应该很清楚,我曾经是伯利斯堡的大总管,能够轻易的掌握你们所有家属的行踪。”

        奎克刚说完这句话,切诺维尔的手机就在口袋里连震三下,他掏出来一看,凌晨三点半的深夜,三个儿子的手机同时被切断信号。切诺维尔清楚这只是一种警告,如果Mademoiselle活着出了手术室,他的三个儿子自然没事,可若是她稍微出现一点差池,切诺维尔一家也在劫难逃。

        切诺维尔的脸色白了数次,开始从医护人员里挑选助手,“准备麻醉,十分钟之后,我亲自动这个手术。”

        手术进行得非常成功。

        奎克和西蒙带着切诺维尔来访之前,尼尔早已经从他人的口中得知了这个消息,众人都知道老爷子对他们这位Mademoiselle的死活一贯保持着一种漠不关心的态度,此次自然也不会例外,所以也只是附和着老爷子,夸奖了几句主刀医师技术高明而已。

        彼时老爷子正在喝茶,莱伊就站在他的身后。

        “她还没死?”这是老爷子看见西蒙之后的第一句话。

        “是啊。”西蒙翘着二郎腿坐在老爷子对面的沙发上,笑容里微带怒意,“托您的福,还没死。”

        老爷子淡淡瞥了他一眼,决定不跟着小子一般计较,“为什么带着人去闯医院?”

        西蒙冷哼了一声,撇开头。

        站在老爷子身后的卡萨皱了皱眉,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西蒙几句,就看见同来的奎克将一张芯片插入桌面上的笔记本电脑,顺手点开了里面的一个音频文件,“老爷子,我希望您听一听这个。”

        扬声器里传出一个陌生的男音。

        “Mademoiselle会在七个小时之后抵达巴黎,她受了枪伤,子弹卡在心脏的上方,维夫不敢动手,所以应该会直接把她送到您的医院里去。”

        “……你们是谁?”这是切诺维尔的声音。

        “不要问这么愚蠢的问题。”那个陌生的男音道,“你只需要知道,我们不希望看见她活着从手术室里出来。”

        “……是。”

        这段充满着命令语气的简短通话的最后,切诺维尔呐呐地低应了一声是。

        冯?锡林第一病院可是勒法夫瑞家族的附属产业,在场的众人也都和切诺维尔打过交道,极熟悉他的声音,一瞬间便都把目光投向了他的身上。

        奎克拔出芯片,缓缓地道,“西蒙带人闯入医院是我的主意,为的,就是预防这种状况。”

        湛蓝色的深邃眼眸里盛满了怒火,老爷子霍然起身。

        切诺维尔双膝一软,呐呐道,“老爷子,我……”

        “卡萨。”

        “是。”

        “红十字会不是一直嚷嚷着缺少医生吗?”尼尔怒道,“把这个杂碎给我送到非洲去!”

        “是。”

        众人噤若寒蝉。

        尼尔看也不看身后的莱伊一眼,转身就走出起居室,在门口处又满脸怒容地回过头,“卡萨!”

        “是。”卡萨面无表情地应声。

        “把他的三个儿子也给我一起送过去!”

        切诺维尔瘫倒在地,“老爷子……”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这真的是最后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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