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1-7-22 20:37:11 字数:6860
母女之间没有共同的语言,都在尽量克制自己,但都想说服对方,而且还都在努力让自己的愿望实现。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肖晨不想和母亲发生口角,她一句话不说地把空碗拿到厨房去洗。
肖晨坐在桌子前,她现在有时也写日记,但她不敢写自己的心里话。她不知道自己写出来的文字什么时候又会成为那些想整人的人的证据。她时常感觉四周都是陷阱,她经常在黑暗中看到那一双双窥视她的眼睛。除了黎军以外,她不会轻易地相信任何人,包括自己的父母。她想起黎军寄给自己的那封信和那首词,于是,从《毛主席选集》中翻出那首劫后余生的“情书”,轻轻地摊在桌子上,认真仔细地看着,上面的每一个字都是那样温暖、贴心、可爱。她想;黎军上学时那么淘气或者说那么坏,怎么能写这样一手漂亮的钢笔字呢,虽然词填得有些幼稚可笑,可是这手流畅有力的钢笔字完全弥补了他孩子气的不足。她仔细地把这封信收起来藏好。躺到床上,那张关切、温柔、坏笑的脸让她无法忘记。她不可能去爱温保国,更不可能和他结婚。
肖晨点起一支烟,慢慢地吸着,她起身坐到写字台前,拿起笔在纸上写道:清平乐问天
忆昔心烦,提笔笔难源,
低头回顾往日事,甚感今日可怜。
我曾肯学功名,如今有路难行,
迷茫烟中度日,仰躺问天入梦。
不!我为什么要感觉自己可怜呢?我不能躺在这里问天,我要给他写信,一定要和他联系上。我明天就去军区医院找他大姐,不管黎明怎样冷淡我,我一定要缠住她,坐在她那里不走,一定要让她把黎军的通信地址给我。想到这里,她为自己这三年中没有主动去寻找黎军的消息感到懊恼,也为自己做出的这个决定高兴起来。
早晨,肖晨像去上班一样准时从家里出来,因为终究不是去上班,她没有向车站走去,而是步行着,向车站的相反方向走着。时间很有富裕,她先找到一个公用电话向班长请假。
当她怀着紧张的心情走进医院的妇产科找人询问黎明时,才得到确切消息;黎明已在一年前就调走了。去哪里?人家说不知道。站在这条毫无希望的走廊里,想起三年前遇到过的李珊珊和那次几乎绝望的心情,她不断地为自己鼓劲,让自己不要轻易放弃。三年前自己的处境那样糟糕,不是也挺过来了吗?“天无绝人之路”相信自己,只要努力就一定能实现目标。
晚上回到家里,肖晨安慰自己;这不算打击,不能心灰意冷她无论如何要去找黎军。这个星期休息,她要到石景山去,到他们曾经住过的地方,去拿黎军寄到那里的信件,有了地址就到他的部队去找他!对!走!她要走!她什么也不想要,只要她的黎军。她为自己的突然的决定一下子兴奋起来,甚至有些激动地在屋子里来回走动。想到下决心去石景山的大院去取黎军的信件,然后离开北京,她立刻提醒自己一定要做的不动声色,否则的话会遇到各种阻拦。她强按下兴奋的心情,脱了衣服躺在床上,开始认真地计划着如何离开这个家;首先把自己所需要的东西都一点一点地先拿到单位,在单位装好行李放到江兰家,最后再到石景山去取黎军的信件。然后当天就去火车站买车票,能买到当天的当然更好,如果卖不到当天的就先回家住。在没有离开北京之前决不能让母亲发觉,免得她节外生枝。躺在床上她难以入睡,她为自己这一生中重大的决定兴奋得整夜难眠。
一连几天她都沉浸在既兴奋又开心的情绪中,不显山不露水地把家里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她每天上班走时悄悄地把自己所用的东西一点一点地带出家门,有些东西藏在门口的废品堆里,上班时再带到了单位。她决定离开北京以后就再也不回来了。在一切准备工作都就绪了,周末下班后,她打点好行李到了江兰家。
为她开门的是江影,她说我姐刚和小刘(刘重一)吵完架,正生气呢。
至于吗?肖晨走进屋里,只看到江兰坐在沙发上抹眼泪说,还在交朋友时期就吵架,他还敢把你气哭,他人呢?我得好好批评批评他。
江影进屋来替肖晨到了杯水,非常不满地说小刘走了,都不说哄哄我姐,真差劲。
肖晨一听这话立刻说,和他吹了算了,不管为什么事儿他也不该在你还生气的时候就离开。怎么这么不懂事呀!
他就是特不懂事,在我们家什么活儿都不干,还老让我姐伺候他。江影在为她姐姐打抱不平。
行了,你们别说了,我烦着呢。江兰擦干眼泪说,你拿得什么东西?还两提包?
肖晨挨着江兰坐下,把自己的打算对她们姐妹俩说了,她说现在我想明白了,我觉得我这一辈子的幸福都在他的身上,为了和他在一起我情愿什么都不要!
你可要想周到点,你没有了工作以后可怎么办?军队里的情况我比你清楚,黎军只是一个小班长算不上干部,他才当了几年兵?根本没有带家属的资格。你到那以后,没有工作没有户口怎么生活?即便将来就是随军也得有户口跟着走,你这样离开家以后有好多麻烦的事情解决不了怎么办?江兰担心地对问她好几个怎么办。
将来的事情将来再想,目前我就想尽快地能见到黎军,我太想他了,我简直觉得我快熬不下去了。肖晨毫不动摇自己的想法。
不说将来,就说你真的到了那里找到他了,也就是见个面,接下来你还能做什么?他一个当兵的撑死了请两天假陪陪你,然后他回连队去你干什么去呢?假如你昨天就见到他了,两天以后,明天开始,你干什么去?他不到结婚年龄,你也不是他的家属,肯定不能住在一起。你以什么理由留在部队招待所?以后的日子那么长你怎么打发?江兰真的想得很远、很全面。
我想好了,听他说他们部队离他爷爷奶奶家挺近的,我就住在他爷爷家,跟他爷爷奶奶学医给人看病,以后就干这个。肖晨带着不可动摇的口气说,我只想离他近点,离这里远点,我一天假都不让他请,只要有机会我就自己到他的部队去看他,只要能看到他就够了,我决不影响他进步,不和他住在一起。
看到她这么大的决心,江兰不再给她泼冷水,起身去了另一间屋里。江影对她说肖晨,我打算下个月结婚,你这一走就参加不了我的婚礼了,等于我娘家人又少一个,太遗憾了。
你要结婚啦?太好了!你结婚那天我会回来参加你的婚礼的。肖晨很为江影高兴。
我结婚走了我姐怎么办?她要是再和小刘吹了,你也不在北京,她一个人多孤单多可怜。江影比她姐姐只小一岁,很知道心疼姐姐。
对了!肖晨像是忽然想起来似的说,让你姐和我一起到四川重庆去吧?
她到哪里干嘛去?
肖晨不理她,大声地叫起来,江兰!兰兰!你快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江兰双眼红红地进屋来说,什么话你说吧。
肖晨和江影知道她自己在那屋里又哭了。肖晨说你请几天假和我一起去找黎军吧?
你去找他,我干什么去?她的眼光看着别处。
当然不会让你白去。肖晨走过去拉着江兰的手和她一起坐下说:黎军有一个最好的哥们叫韩海军,他俩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就像亲兄弟一样,我把他给你介绍了吧,这样他们哥俩、咱们姐俩,大家都可以在一起,分开以后谁也不寂寞了多好哇。
江影也高兴地说,这个主意真不错,姐,那你俩就一起去吧。
我可不想找一个比自己小的小女婿,跟带个小弟弟似的,说出去都叫人笑话。江兰根本就不同意。
聪明的江影飞快地看了肖晨一眼马上说,你这话说得不对,许男的比女的大,为什么就不许女的比男的大呢?再说了,俩人的感情和年龄没关系。
就是,年龄根本不算事儿。海军比黎军大一岁,浓眉大眼,身高体壮,你不是喜欢高个子嘛,他比黎军高出有半头呢,得有1.85米,去见一见肯定会喜欢。
去吧,姐,正好你今年的探亲假还没休呢。江影极力想让她姐出去走走。也不见得非要和谁好,这都是缘分,反正重庆你也没去过,就算是出去玩玩呗。
那好吧,我陪你一起去重庆玩儿几天就回来。拗不过她俩江兰终于答应了。
肖晨说我的行李先放在你家,明天一早我来找你,咱俩先到石景山的军区宿舍去取黎军的信件,拿到地址咱们明晚就可以买火车票走了。你马上准备一下,我先回家,这事儿不能让我妈发现,我得马上走。
家里一切如常,由于去了江兰家,今天回家的时间比往常要晚很多,母亲坐在电视机前,那双询问的眼光不停地在她的身上扫来扫去。她若无其事地坐在母亲的眼皮下边吃饭边看电视,一口一口慢慢地吃。吃过饭,她只是做自己每天该做的事情,一句话不说,也一点都不能多做,不能露出一点蛛丝马迹。她尽量放慢速度,心里紧张地想着自己干完这件事下面该干什么。她深知母亲的厉害,老人家就是隔着一堵墙都能知道她在这边干什么,所以她一点都不敢马虎。
母亲终于忍不住了问她,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不太晚吧。她没有抬头,仔细地擦着饭桌上一滴干了的菜汤汁。
都晚回来一小时二十分种了,还说不太晚,怎么才叫太晚?母亲的眼睛不眨地盯在她的脸上,就好像她的脸上写明了晚回家的原因一样。
肖晨抬起头看着电视说,今天路上不好走,一直等不来车,好容易来了两辆车还有一辆是坏的。人太多了根本就上不去,我是走回来的。她不愿意说自己去了江兰家,开始胡编。
母亲的眼皮向下抹了一下,她一脸的不相信但却口是心非地说,走回来的时间还差不多,现在有的地方路太窄,赶上车多的时候容易堵住。
不是车多堵住的,是出了交通事故了。她在继续胡编。
母亲今天有些反常,她提前十几分钟回到她自己的房间里去了。按照惯常,她应该是十点离开电视。肖晨要到在电视前坚持到十点半以后,再回自己的房间。坐在电视机前,肖晨想着家里目前的状况,心里很难受;谁家的母女像她们这样相处?互相猜忌、怀疑、提防,没有一句知心话?这样的环境下正常人早晚会崩溃的,可她却习以为常。
终于熬到十点三十五了,这是她平时回自己房间睡觉的时间。肖晨关上电视进了自己的房间。她长出一口气,总算自由了。她刚想扑到床上去躺下时,马上又想到不行,她敢保证;此时,母亲肯定正在静听她这边的动静,她要是显露出兴奋状态,会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她抑制住冲动,脱掉外衣坐到床上打开台灯,拿起来蒙托夫的那本《当代英雄》随便地翻看了几页,今天她没有心思看书。她合上书想去厕所,打开门时差点撞到一个人,这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母亲尴尬地站在她的对面说,呃,保国托人给咱家买了一个书柜,明天送过来,看看做什么饭招待他一下。
他天天都来,出入自由还用得着这么客气吗?我明天要和江兰去西单买衣服,就让他自己随便吧。她假装不在意地往厕所走。
也对,随便点好,随便点好,那你明天早点回来。原本那也只是借口,现在母亲也借坡下驴转身回她房间去了。
其实,肖晨很在意她母亲的举动。躺在床上她尽量不去像刚才看到的不愉快。她要现实地想一下下面的步骤;早上自己还是要像平常的休息日一样,稍微晚一点起床才行。想到明天就能看到黎军给她写的信了,她心里高兴得有些发痒。她顺着自己的思路想下去,为自己后面要做的事情计划着;有了地址马上到北京站去买票,如果是当天的火车最好了,听黎军说到他那里需要三天的时间,只要上了火车就没关系了。我给不给他发个电报呢?算了不用,不让他去接站,我要给他一个惊喜。我和江兰俩人可以直接先去他们部队招待所,然后再让他的上级通知他,就说是他的表姐顺路来看看他。想着想着肖晨睡着了。在梦里,她和江兰还有黎军和海军四个人在一起爬山,山很高,高得她看不见山顶,但是他们四个人还是很高兴地往上爬呀,爬呀,一直爬到把她累醒了。
像往常的休息日一样,肖晨假装懒洋洋地梳洗完自己后,对母亲说来不及擦地了,我和江兰约好时间了,回来再干吧。她拿起提包走出家门。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春天,虽然还有些冷,但是路边的小草已经快乐地舒展开身体,柔嫩的绿色装点着无人留意的土地。桃花在阳光下笑开了粉红的小嘴,柳树也在春风中披上青绿的薄杉。肖晨心情极好地欣赏着春天的美景,脚下生风般地朝江兰家快步走去。
江兰已经在楼下等着她,她俩一路上坐车很顺利,心情愉快地预测着一会儿拿到地址后能否卖到当天的火车票。在苹果园她俩坐上了开往大院方向的公共汽车,车窗外的景色几乎和三年前没有什么两样。这一路,肖晨始终都处在激动兴奋的情绪中。她心里反复地说着一句话,我回来了,我终于又回到这个最温暖的地方了。她脑子里不断浮现出那栋灰色的楼房和楼房周围的一切,浮现出他们住在一起时的一切。虽然过去常常想起常常怀念,但从来没有过这种亲切地感觉。她使劲闻着车窗外潮湿中带着泥土芬芳的空气,她觉得空气中都有一股黎军身上的那股淡淡的药皂味道。现在离那甜蜜温暖的地方越来越近了,那种旧日的情怀和亲切的感动交织在一起,让她有些忍不住地要流出眼泪。
这条路好像加长了很多,在焦急盼望的心情中,车终于到站了。但是下车后她却有些辨不出东南西北,因为她三年前是和黎军坐的大院班车来的,那班车都是直接开进大院里面的。而这趟公共汽车离那大院还有些距离。现在周围的环境在她的眼里是陌生的。由于经过那场大地震,周围起了好多房子。她俩机械地随着几个军人模样的人往前走,终于她走上了曾经和黎军一同回家的路。但是眼前有很多地方已经变得快不认识了;原来的空场上已经是一栋快要盖好的楼房施工工地,那条马路两旁盖起了房子。凭着三年前的记忆,她犹犹豫豫东张西望地来到了那座曾经住过的楼房前。楼前也盖起了一排小平房,还有人在里面居住。走进楼里,看到楼道的墙壁是新粉刷过的很白,楼梯的扶手也是新油漆过的很亮,上到二楼站在他们曾经住过的那套房门前,肖晨又激动起来,她轻轻地摸着那扇紧闭的房门,高兴地对江兰说,就是这儿。
肖晨从提包里拿出改锥、锤子和钳子,准备撬门锁。江兰拦住她说,咱们先敲敲门,看看里面有人没人。
肖晨说不用敲,肯定没人,这是黎军她大姐的房子,人家嫌远根本就不会来这里住的。
江兰还是举起了手,不过她那不是敲门而是在用手掌拍门,她开玩笑地大声说,老乡,开门呐,我们是共产党八路军的队伍。
肖晨把改锥塞进了镶门锁的门框里,正要用力橇琐时,门突然打开了。一个头上包着一块蓝色方头巾,有一张黑里透红的脸的女人出现在她俩面前。那女人一脸茫然地看着她俩,肖晨紧紧地攥着改锥愣住了。这是她们万万想不到的事情,想不到这里居然真的有人居住,她们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头上包方巾的女人用很难听懂的方言对她俩说话,肖晨摇摇头表示不明白,她开始用手比划着对那女人说,我原来住在这里,你是什么时候搬来的?
那女人听懂了,她用手比划着说她已经住在这里有一年多了。肖晨和江兰急忙向她赔礼道歉,问她知不知道这家人搬到哪里去了。那女人两眼着愣愣地看着肖晨,肖晨忽然想起刚才是自己对人家说自己住在这里的,现在又问人家自己搬到哪里去了,这样前后矛盾的说话的确叫人无法回答。可是她还有什么可说得吗?黎军的姐姐一年以前已经离开总院,这房子自然也该交回去,她转身向楼下跑去。
肖晨一直在前面跑着,江兰在后面追着喊,你的东西不要啦!别跑了,我跑不动啦!
希望,她所有的希望简直就像泡沫一样禁不起风吹草动。她什么都没有了。这是她攀上黎军那座山峰的最后的一条希望的绳索,却因年久而断开,把她摔到了山崖下。目标真的是永远都无法实现,她和黎军就像天上的商、参二星隔着遥不可及的距离。肖晨在绝望中奔跑着,现在她的眼睛像两个泉眼,源源不断的泪水流不尽擦不干。尽管泪水流不完,但是力气还是用尽了,她再也跑不动颓然地坐在了地上。剧烈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阻止了她悲痛的欲望,她用力地喘着粗气,任汗水和泪水在通红的脸上恣意地流淌。
江兰提着两个大旅行袋,身上还交叉着背了两个挎包,吃力又狼狈地向她这里走来。现在,幻想了一个星期的好事彻底破灭了,除了失望和泄气什么都没有。江兰一声不吭坐在她身边,她只希望她的好朋友不要太难过,却不知该怎么对她说。
她俩都坐在旅行包上沉默着,肖晨抬头看了一眼前面小路旁的那家“24小时拥军便民店”,心猛地颤抖了一下;三年前黎军就是在这家小商店门口为了她打过两个中学生,那情那景历历在目。往事有着惊人的穿透力,谁也无法忘记,因为那穿透的力量已经牢牢地把她钉在了那家小卖部的门前。常说“世事难料”没想到是这样难料,三年前住过的房间三年以后已经换了主人。沉默中的时间过得也很快,江兰靠过来把右手搭在她的肩上,左手腕伸到她的面前让她看时间说,都快一点啦,咱们先找地方吃点东西或者喝点水,不管怎么样,还要自己保重。
回家的路上,她俩的眼里和心里没有春光的明媚和来时路上说不完的感慨。迈着疲惫不堪的脚步带着憔悴无望的身心,拖着沉重零碎的行李,她俩精疲力竭地倒了一趟车又一趟车,总算到了江兰家住的地方。肖晨不能把行李带回家,只好先放在这里。当俩人一步迈进屋子里时,都不约而同地扑上床。她俩躺在床上,沮丧的心情使她俩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恢复一些体力后,她们在无语中道别。
满楼道飘着菜香,诱人的土豆炖牛肉味道特别浓,她知道这是温保国的味道。只要温保国在她家里,这个家就会很有气氛,父亲不再躺床上,母亲露出慈祥的笑脸,弟弟也会少见地到这边房间里坐着。这是一个多么和谐的家庭氛围呀!
肖晨始终没有说一句话,甚至没有跟温保国寒暄一句,但她尽量把脸上的肌肉收缩起来,挤出不让人讨厌的微笑。她好像胃口好得很,只顾低着头大吃特吃,就像是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一样。饭后她说今天我太累了,我要睡觉。
浑身瘫软地躺在床上想起自己这最后一次的挣扎,以彻底绝望告终。她的心在一块一块地粉碎着,就像初春阳光下水塘里的薄冰,在开裂、破碎、融化。心里那股发潮的情感一阵一阵地像浪一样地朝外翻涌,眼睛向两只摇摆不定的小船,很快就被淹没了。她再也不想阻止这汹涌的潮水流向暗夜。流吧!让它淹没这深海一样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