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非气呼呼地奔下山峰,头也不回,急急赶回那座密林。
一路上,他不断地问着自己:“他究竟为什么?为什么……”
所谓的“为什么”,是指钟灵怎会突然跟慕容复搞在一起,可且跟他这么亲热,还全身赤裸。
这简直不可思议,无法理解。
尤其是钟灵亲自查明,杀她母亲等人的真凶就是慕容复。
天色已大明,山下和路上已有三五成群的农人,准备下田或挑了菜去市场卖,见了这个疾飞如奔,衣不蔽体的年轻小伙子,无不投以惊异的眼光。
李小非无暇理会,一口气奔进密林,那知赶回原处一看,已不见昏迷的木婉清、王语嫣和包小靓三人。
他不由地一惊,急向四下寻找,一面大声叫着:“喂!你们躲在那里呀?”
林内惊起一群群飞鸟和小动物,却不见她们的影踪。
李小非遍寻林内,毫无发现,心中不禁又惊又急,料想她们可能又出了事。
但仇大夫和慕容复,都在南山峰顶,她们又会遇上了什么人呢?
王语嫣根本下会武功,包小靓毕竟还是个小姑娘,木婉清武功虽高却昏迷不醒,如果遇上突发情况,自然就难以应付了。念及于此,李小非匆忙出了密林,急向四处追寻。
君山虽是丐帮的发样地,岛上的丐帮弟子人数众多,居民对衣衫揽楼的叫化子已司空见惯,不足为奇。
但时值严冬,小伙子不仅在不蔽体,而且上身还是赤膊,就未免显得十分狼狈了。
李小非心急如焚,根本顾不了这些人的异样眼光,一阵狂奔,非但毫无寒意,方上反而愈来愈热,已是满头大汗。
这时他已奔入山谷,正是昨日丐帮召开大会的地方。
他也感到有些累了,就在竹林外找块背石坐下调息,心中暗忖道:“她们也许啥事也没有,只是不顾再见我,来了个不告而别罢了,我干嘛这样穷紧张?况且,我到君山来,实际上是为了找钟姑娘……”
想到钟灵,峰顶上见到的景象,突又浮现在脑海里,使他心神猛然为之大震。
迟疑了一下,当机立断,霍地跳起身来,又向南山飞奔而去。
不料一口气夺回南山,将近峰顶时,突见四名锦服中年壮汉闪身而出,拦住了李小非的去路。
定神一看,认出其中两人,竟是曾在大理国﮼过的巴天石和范骅。这两人是大理国的重臣,一个官拜司空,一个位居司马,怎会双双出现在君山,莫不是奉命来追寻出走的皇后王语嫣?
范骅—眼就认出,李小非是曾在大理国夜间寝宫,面貌酷似王语嫣的蒙面人,不由地振喝道:“好小子,又遇上你啦!”
李小非哼声道:“也许咱们有缘吧!”
范骅也冷哼一声,急向巴天石一使眼色道:“天石兄,这小子的来历可疑,上回夜闯寝宫的就是他,这次可不能再被他逃走!”
巴天石一听,不禁暗自一怔,心想:“听说这小子身手了得,不但也会‘凌波微步’,且露过一手‘阴阳七煞功’,连皇上都奈何不了他,咱们这几块料,又怎是他的对手?”
既然拉上了,他只得硬着头皮喝道:“范司马,上!”
两位大理国重臣极有默契,喝声中已双双扑上前。
李小非对这两人毫无瓜葛,也谈不上好感或恶感,根本不愿跟他们动手,眼看两人疾扑而来,立即施展“凌波微步”,使他们扑了个空。
另两个中年壮汉的职位虽不高,只不过是官中侍卫领班而已,但他们的身手,并不在石司空和范司马之下。
尤其这两人是保定帝段正明的亲信,赤胆忠心,勇猛善斗,所以段誉这次特地把他们带来。
他们一个叫沙峻,一个叫郑戒,一见巴天石和范骅扑空,便双双纵身而上。
李小非有恃无恐,仍然施展“凌波微步”,打算如法泡制闪开两人,一路冲上峰顶,如果那几只小动物再敢攻击,他可就不客气了。
那知沙峻和郑威反应极快,身法更快,一见李小非又使出刚才同样的步法闪避,立即随机应变,不进反退,封住了对方的进路。这一着非常高明,困为他们不须出手,只要把李小非的进路封住,巴天石和范驿一扑空,必然收势回身攻击,那就不须他们费事了。
果然不出所料,两位大理国重臣一扑空就收势回身,双双再向李小非疾扑,同时出手攻击。
李小非也想不到,眼前两个中年壮汉不但身手矫健,而且反应灵俊,使他顿成背腹受敌的劣势。
一气之下,小伙子只好出手,跟他们打了起来。
这时,峰顶上的晨雾已散尽,朝阳照遍山头,气温也逐渐上升,不似天刚亮时的寒冷了。
段誉已将那身丐装,覆在了钟灵赤裸的身上,虽然不能藏体,至少可以遮掩羞于见人的“重要部分”,以免她受窘。
但她一直记不起如何解穴,使守在一旁的段誉心急如焚,尤其听得阵阵叱喝声传来,更使他焦灼万分。
他忍不住催促道:“灵妹,有人来了,你快想呀!”
钟灵愈急愈乱,气愤道:“我要能记得起。干嘛不告诉你,难道我喜欢躺在地上晒太阳?!”
段誉想了想道:“那咱们先离开这里,再设法解穴,只是他……”
说时遭了昏迷未醒的慕容复一眼,似觉不知该如何处置他。
钟灵恨声道:“留给我,我要亲手杀他,为我娘报仇!”
段誉暗自一惊,诧异道:“灵妹,你怎么知道的?”
钟灵眼皮朝他一翻道:“哼!我为什么不能知道?!原来你早就知道,杀了我娘她们的真凶就是他,还瞒着我们,说什么他已经疯了,不如饶他一命算啦!否则去年途中遇见他,我早就把他杀了!我真不懂,你这样护着他是为什么?是不是王语嫣的主意,要你放过她表哥?”
段誉一时无言以对,事实上连王语嫣都不知真相。
那日他既受“醉人蜂”之刺,又受“悲酥清风”之毒,双重迷聋之下,眼睛又被黑布蒙住。
眼不能见,身不能动,但身边的一切动静,他却听得清清楚楚,尤其是慕容复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更是字字入耳。
可惜慕容复痛下毒手时,只听阮星竹、秦红棉、甘宝宝她们相继发出的惨叫,他却无法出手抢救。
最后连王夫人是慕容复的亲舅母,也难逃毒手。
虽说段正淳和刀白凤,并不是慕容复亲手所杀,但他们双双举剑自尽,又何尝不是……
正想到这里,又听钟灵愤声道:“段誉,杀别人也许与你风马牛不相干,但别忘了,段王爷也是他杀的,我是段王爷的骨肉,你也是啊!”
这正是段誉的苦衷,他怎能说出自己不是段正淳的亲骨肉,真正的生父却是那四大恶人之首段延庆呢?!
段誉回过神来,忙道:“灵妹,神丐萧化天还在仇大夫手中,咱们不能不有所顾忌……”
钟灵怒形于色道:“哼!什么仇大夫、你既娶了王语嫣,干脆就叫他岳父大人吧!”
段誉啼笑皆非道:“这……”
钟灵又怒哼一声,不屑道:“告诉你吧!昨夜要不是我赶去,你那位皇后,早就被她名份上的父亲,也就是你的岳父大人强暴啦!”
段誉惊诧道:“你见到王语嫣了?”
钟灵眼皮又一翻道:“不但见到,还是她教包小靓,替我和她把穴道解开的呢!”
段誉急问道:“她们人在那里?”
钟灵未及回答,李小非已冲上峰顶,却未见那四名中年壮汉追来,大概已被小伙子撂倒了吧!
但几只小貂却又拦住了进路,使他无法越雷池一步。
李小非已看到坐在钟灵身旁的段誉,只见他一身华服,佩着镶金银鞘宝剑,如同纨绔子弟,那像个南诏新帝?
小伙子一时未能认出段誉,见状不由地怒从心起,振声喝道:“钟姑娘,快叫你这几只小貂儿让开,否则可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钟灵刚叫声:“你敢……”
段誉已雷地跳起,乍见这面貌酷似王语嫣的小伙子,顿时记起那夜闯入寝宫的蒙面人,不禁失声惊道:“是你!”
李小非定神一看,也认出了段誉,顿觉意外地怔了任。说道:“国不可一日无君,你老兄不在大理料理国事,跑到君山来干嘛?”
段誉尚不知道,那日身穿大理服装,头戴大斗笠,鼻下两撇八字胡,助他一举击毙七名毒女之人,就是眼前这衣不沿蔽体的小伙子,脸色一沉道:“很好,今天我正好领教领教阁下的‘阴阳七煞功’!”
李小非不屑道:“你不行!我跟你无冤无仇,不想杀你,快滚下山去吧!”
以前任何人对段誉无礼,他也不会计较,更不会动怒,但如今他已身为大理国皇帝,身且怀绝世武功,那能忍得下?
下由地怒声道:“好小子,你的口气倒不小,只要有本事,尽管来杀我,否则我就要杀你了!”
李小非狂笑一声,喝问道:“钟姑娘,你叫不叫这几只小貂让开?”
听他的口气,几只小貂如果不让开,他可就要出手了。
钟灵虽不能确定,李小非去而复返是为什么,可以猜想得出,大概是妒火中烧,愈想愈气,赶回来决心要杀慕容复吧!
这少女何尝不是愈想念气,自己为了报复李小非,一时意气用事,非但牺牲色相,让慕容复白白占尽便宜。
要不是段誉赶来,千钧一发之下出手,以石子射中慕容复的“灵台穴”,使他当场昏迷,她险些就失身于这杀母的仇人。
她略一迟疑,出声喝道:“小乖,你们都退开!”
几只小貂唯命是从,果然吱吱喳喳地跳了开去。
李小非大步上前,瞥了一旁躺着的慕容复,忽向段誉问道:“你杀了他?”
段誉冷声道:“他没死!”
李小非道:“那很好,我是来杀他的,与你无关,如果你不想死,可以走了。”
段誉虽知他的“阴阳七煞功”厉害,自己没有必胜的把握,但这时岂能示弱,振声道:“不必多说废话,出手吧!”
李小非耸耸肩道:“既然你不想活,我也没办法,不过,在杀你之前,我可以告诉你一个消息,那就是你那位才貌双全的皇后,可能出了事!”
段誉果然暗自一惊,急问道:“她出了什么事?”
李小非轻描淡写道:“这就不清楚了,我是约好她们在一处树林内等着的,可是等我赶回去时,她们已经不知去向,害我东奔西跑,各处都找不到……”
正说之间,突闻半山腰人声哗然,显然又来了下少人。
李小非回头一看,意外道:“嘿!丐帮也来凑热闹了……”
段誉趁他这一分神,突然拔剑出鞘,出手如电地挺剑刺出,竟然使出六脉神剑中的“商阳剑”。
却听钟灵失声惊叫道:“当心……”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何在这节骨眼上,会出声警告李小非,大概气虽气,恨虽恨,仍然关今这小伙子吧!其实不用她出声示警,李小非已施展“凌波微步”,有惊无险地闪开五尺,口中不屑道:“哼!想不到堂堂大理国皇帝,也会趁人不备偷袭!”
段誉脸上一红,连连攻出三剑,顿时剑气大作,仿佛三十支,三百支,甚至三千支剑同时攻出,化作一片白茫茫剑幕,将李小非整个身形罩在剑气之内。
他倒不是小题大作,而是心知“阴阳七煞功”霸道无比,必须先发制人,根本不让对方有出手的机会,才能出奇制胜。
尤其这位大理国新皇帝,不但精于“凌波微步”,更自创了一套“逆走法”,这一连三剑攻出,已将对方所有进退之路封死,绝对无法闪避。
那知李小非从容不迫,居然站在原地不动,稳如泰山。
段誉使出的“商阳剑”,乃是“六脉神剑”中,极具威力的一剑,当日虽眼上蒙着黑巾,仍能一剑惊走决心杀他的慕容复。
这时一连攻出三剑,威力更不知强大几许。
但李小非在剑气近逼下,竟毫发无损。
段誉伤不了对方,反觉从剑身传来一股奇寒,迫使他不得不撤剑暴退,惊问道:“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李小非置之一笑道:“你不必知道,现在要走还来得及,你究竟走不走?”
段誉正犹豫难决,沸腾的人声已近。
忽听一个苍劲的声音问道:“上面是什么人?”
段誉一听这声音好熟,猛然想到是吴长风,不禁大喜,振声道:“吴帮主吗?大理段誉在此!”
钟灵这下可急了,丐帮跟段管交情颇深,吴长风一听他在峰顶,必然率众冲上来,情急叫道:“誉哥,快阻止他们啊……”
可惜已经未不及了,吴长风已亲率大批丐帮弟子,奔上了峰顶。乍见峰顶上的场面,吴长风大感意外,尤其发现儿名“李飞”,昨日救了他一命的李小非也在场,更觉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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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老江湖,急忙双臂一张,以手势阻止身后的弟子登上峰顶,以免钟灵受窘。随即双手一拱道:“想不到李老弟也在这里……”
他不先向一国之君段誉见礼,却先向李小非招呼,足见这位丐帮的代理帮主,确有不凡的见褒和处世经验。
李小非忙回礼笑道:“吴帮主没事了吧?”
吴长风又抱拳道:“承李老弟妙手回春,昨夜就已痛楚全消,不痛而愈了,李老弟,吴某正有件大事,要告知这位段……”
他以为李小非尚不知段誉的身份,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
不料李小非却笑道:“桥归桥,路归路,吴帮主跟这位大理国皇帝有事尽管先说,他决心要跟我打架,我可以等着。”
吴长风暗自一怔,惊诧道:“李老弟与段……”
段誉本以为吴长风率众赶来,必然助他对付李小非,没想到吴长风竟先跟李小非打招呼,反而把他冷落一旁。
身为一国之君,在吴长风的眼里,竟不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伙子,段誉心里自然不是滋味,不觉有点不悦道:“吴帮主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吴长风瞥了李小非一眼,似乎有些顾忌,忙上前向段誉轻声耳语一阵,随即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了过去。只见段誉神情大变,连信都不及拆阅,就紧张地急问道:“什么时候送去的?”
吴长风道:“不久之前,我一接到这封信,立即就传令各分舵,尽速设法找寻你们,没想到……”
段誉这才把信笺抽出,很快就看完,问道:“吴帮主怎会找到这里来的?”
吴长风答道:“我是接到敝帝弟子的急报,发现南山峰顶有动静,所以……”
段誉接进:“吴帮主可是为了贵帮的老祖宗‘神丐’萧老前辈?”
吴长风惊诧道:“正是,殿下也知道了?”
段誉微微点了下头,又瞥了李小非一眼,始道:“老前辈落在那仇大夫手中,我本当相助一臂之力,但……我必须去追那批人,只好先走一步了。”
李小非忙问道:“喂!你怎么说走就走,架不打啦?”
段誉哼声道:“我不是怕你,而是有件重要的事,如果你有兴趣,只要约定时间地点,我随时奉陪!”说完就归剑入鞘,向吴长风双手一拱道:“多谢吴帮主通知,容当后谢!”
吴长风忙回礼道:“不敢,不敢,噢,对了,我刚才看见巴司空和范司马,还有两位……”
不等他说完,段誉已狠狠瞪了李小非一眼,一言不发地向山峰下奔去。
钟灵情急叫道:“誉哥,你怎么丢下我不管了……”
李小非笑道:“他不管我管。”
钟灵愤声道:“谁要你管!吴帮主,快去追他回来……”
吴长风正色道:“他要赶去救王皇后,顾不得这儿的事了。”
李小非一怔,急问道:“王皇后怎么啦?”
吴长风道:“她们被那个叫古佬的抢走了。”
李小非惊道:“那个老家伙也在君山?!”
吴长风点了下头:“我刚才交给段誉的那封信,就是他派人送给我,要我设法通知大理国皇帝的。”
李小非追问道:“信上说什么?”
吴长风郑重其事道:“信很简短,只要丐帮代为通知已来中原的段誉,皇后已在他们手中,如果段誉要见王皇后,就亲自去邙山。”
李小非急运:“那他们走的还不远,咱们快去追……”
钟灵大叫道:“我怎么办?”
李小非故意道:“你不是不要我管吗?”
钟灵心里又气又急,嘴上却倔强道:“我本来就没要你管!”
李小非耸耸肩道:“好吧!吴帮主,贵帮与段皇帝的交情很深,上回在大理国,又伤亡了不少人,我也有很重要的事,必须回王皇后,她既被那古佬抢去,咱们不如助段皇帝一臂之力,先救回王皇后再说吧!”
吴长风诧异道:“李老弟方才不是跟段誉……”
李小非笑道:“我不是说过了吗?桥归桥,路归路呀!我助他去救王皇后,并不表示那一架就不打了啊!”
吴长风瞥了钟灵一眼,又看看昏迷未醒的慕容复,面有难色道:“可是,这里……”
李小非故意道:“反正这里的事与我无关,你们看着办吧!我走啦!”说完他就当真转身走去。
钟灵再也沉不住气,急得失声痛泣起来。
正在这时,忽听王心裥的声音传来道:“吴帮主来得正好,萧化天在我手中,他中的毒已发作,除非那丫头赶快交出解药,人死了我可不负责,这笔帐你们只好跟她算了。”
吴长风率众赶来,为的就是想救出萧化天,闻言急问道:“仇大夫,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心裥居高临下,有恃无恐道:“很简单,要那丫头交出解药,并且留下慕容复,所有人立即离开这里,我保证不伤萧化天一根汗毛。”
吴长风倒也不是轻易屈服的,怒声道:“否则呢?”
王心裥狂笑两声,始道:“不知贵帮的打狗棒是用来做什么的?”
吴长风顿时心往下一沉,急问道:“打狗棒在你手里?”
王心裥得意地笑道:“不错,如果用它可以发号施令,你们最好照我的话做,否则,反正它派不上用场,我不如就替你们把它毁了。”
吴长风大惊,情急叫道:“不可以!仇大夫,你的条件容我考虑考虑,跟钟姑娘商量一下,千万不可毁了敝帮的至高信物。”
王心裥道:“好吧!你们最好快作决定,老叫化已经快支持不住啦!”
吴长风方才一冲上来,就发现躺在地上的钟灵全身赤裸,仅以一条丐装覆在身上,聊以遮羞而已。
他身为丐帮代理帮主,不敢正视这少女,背向着她轻声问道:“钟姑娘,打狗棒真的在仇大夫手里?”
钟灵“嗯”了一声,道:“大概是慕容复交给他的吧……解药我可以交出,但慕容复绝不交给他!”
吴长风对他们之间的恩怨既不关心,也搞不清楚,他只关心萧天化的安危和打狗棒,眉头一皱道:“那支打狗棒是敝帮创帮老祖宗的遗物,两三百年以来,奉为至高权威信物,帮中无论辈份职位高低,必须听命,如果仇大夫以它下令……”
钟灵哼声道:“那你就得照他的话做?!”
吴长风一脸无奈道:“钟姑娘大概还记得,上次在大理国境,我手中的打狗棒被你夺去,不是一切只好听你的了吗?”
钟灵哑口无言了。
吴长风说的是事实,况且,打狗棒是她从吴长风手中所夺,又从她手中被慕容复夺去,如今王心裥以此为协,她还有什么话好说?这些扯不清的事,更与李小非风马牛不相干。
他唯一的心愿,就是从王语嫣口中,探出无崖子的下落。
尽管,他直到临夜,才发现自己很喜欢钟灵,但今晨在峰顶上,当他目睹钟灵全县赤裸,与慕容更热吻的情景,顿使他那份迟来的感情,几乎完全冷却下来。
不过他现在终于恍然大悟,明白这少女是闯进密林时,目击他与木婉清的情景,喷而哭奔出林,决心报复,才找上了慕容复。
而最重要的,是不惜牺性色相接近慕容复,以便伺机为母报仇。
李小非这时已拿定了主意,一旁故意帮腔道:“钟姑娘。打狗棒是你在大理国时,从吴帮主手中夺去的,结果你又被慕容复所夺,本来你就该负责,给吴帮主一个交代啊!”
钟灵气愤道:“关你个屁事,要你管!”
李小非笑了笑道:“不是不关我的事,我是局外人,所以才说句公道话,人家仇大夫要你交出解药,也是为了救治丐帮的萧老前辈,就算要你们把慕客复留下,那也不算过份的要求,何况,打狗棒在他手上,他可以向丐帮发号施令,到时候吴帮主能不听他的吗?”
钟灵不屑道:“我又不是丐帮的人,可不必听他的。”
李小非笑问道:“可惜你躺在地上动都动不了,如果仇大夫命令吴帮主,连你也交给他处置,你能怎样?”
钟灵暗自一惊,呐呐地道:“这……”
李小非收起笑容,正色道:“我是局外人,两边都不帮,不如由我带了解药,把慕容复送上去交给仇大夫,你们意下如何?”
钟灵处在这种情势之下,已不能坚持非杀慕容复不可了,迟疑一下道:“那我的穴道……”
上面又传来王心裥的声音道:“没问题,只要交出解药,留下慕容复,我可以告诉李老弟,如何为你解穴。”
显然也已同意,让李小非把慕容复和解药送上去。
吴长风忍不住问道:“仇大夫,你的条件咱们已经答应了,那敝帮的打拘棒和萧长老呢?”
王心裥沉声道:“这个我不能答复,人和打拘棒都是慕容复交给我的,得等他醒来商议之后才能决定。”
对打狗棒被夺一事,吴长风自觉脸上无光,既然没有本事以武力夺回,只好委屈求全道:“好吧!打狗棒之事,可等慕容复醒来再作计议,但萧长老年事已高,又中了毒,希望仇大夫能答应,让咱们先把他老人家带回。”
想不到王心涧居然很干脆,一口答应道:“行!”
李小非心中暗喜,不动声色道:“钟姑娘,请将解药交给我送上去吧!”
钟灵已无计可施,只得那只叫小乖的貂儿召近身边,心不甘情不愿地向李小非道:“挂在它脖子上的小瓶里就是解药,你自己取下来吧!”
李小非对这动物颇有顾忌,不敢大意,先蹲下伸手摸摸它的头,它抚道:“乖,乖,是你主人要我解下瓶子的,你可别抓我咬我啊!”
小貂一对通红的眼睛连连眨动着,蹲坐着不动,任由李小非从它脖子上解下小瓶的解药。
李小非又摸摸它,才将小瓶揣入怀中,站起身暗向吴长风一陡眼色道:“吴帮主可先下山去等着,待会儿我替你们把那位老人家背下山去。”
吴长风是老江湖,心知小伙子必定另有计算,会意地微微点头道:“那就有劳李老弟了。”
李小非便过去挟起昏迷不醒的幕容复,往峰顶最上面走去,一面大声招呼道:“我来啦!”
上面的王心裥应道:“请跟着我的声音来。”李小非也应了声:“好!”
便听王心裥不断以声音引路:“上来!来,来……”
李小非挟着慕容复,循声走上绝峰,却不见王心裥的人影。峰上矗立一块巨大岩石,足有好几千斤重。
王心裥刚才大概是藏身石后,居高临下,所以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巨石下尚插着一根手臂粗,七八丈长的大铁棍,刚才要不是慕蓉复也躺在下面,凭王心裥的深厚功力,只要运功把铁棍用力一撬,巨石便滚落下去,下面的人连逃都来不及。
李小非看在眼里,不由地暗惊,心想:“好险,幸好有慕容复,使王心裥投鼠忌器,否则的话,就算我能逃开,钟姑娘不被砸成肉酱才怪!”
这时王心裥的声音继续传来:“来,来,||读书论坛210.29.4.4/book/club/||来……”
李小非眼光—扫,只见巨石后已是面临悬岩的绝壁,沿着山壁只有一条宽仅尺许的窄道。
他心中不禁暗觉起疑,为何王心裥不要他在此交出解药,把慕容复留下,却把他引过去?
但继而一想,也许是当真要把萧化天,交给他带下山去吧!
况且,他挟着慕客复,王心裥绝不敢使诈。否则两个人均将堕落悬崖。
李小非心中一宽,便继续循声向前走去。
小心翼翼通过窄道,走出不及两丈,地势已往下走。
如果从下面往上看,巨石已是峰顶的尽头,想不到巨石只是个天然屏障,绕过石后的临岩李道,竟然别有洞天,确实是个极隐蔽的藏身之处。放眼看去,大约数丈外,突出一块三丈方圆的平岩后,赫然有个大山洞,王心裥正仗剑站在洞口前。
王心裥招着手道:“来,来……”
李小非挟着慕容复,一直走到平崖前才止步,轻松地一笑道:“仇大夫,你要的人和解药,我都替你送来了,你答应交出的那位老人家,也该交给我带下去吧!”
王心裥把头一点道:“没问题,你先把人和解药放下,退回到那块大岩石后,我自会把人交给你。”李小非断然道,“不行!”王心裥一怔道:“为什么不行?”
李小非道:“我虽然是局外人,但既是多管了这件事,对双方都得有个交代,现在我把人和解药都带来了,而那位老人家却见都未见到,如果我把人和解药都放下,阁下却食言不放人,那我下去怎样向吴帮主交代呢?”
王心裥愤声道:“你难道不信任我?!”
李小非摇摇头道:“阁下那一套,我可是领教过了,实在不敢恭维,昨夜……”
王心裥忙接道:“好吧!我把老叫化带出来就是。”说完,便转身进入洞内。山桐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王心裥对洞内一切了若指掌,他闭着眼睛也能判出正确方位。
进人大约一丈伸手向右边石壁用力一推,石门顿开,迅速闪向进入密室。密室倒很宽敞,足有三丈宽深,置有石桌石凳、石床等简单起居家俱及用物,顶上开有几个气洞,不致气流不通。
石床上被枕齐全,并头躺着一老一少男女二人,正是“神丐”萧化天和阿碧。
他们昨夜均被几只小貂抓伤,虽经王心裥自制解药救治,但萧化天毕竟年事已高,早就陷入昏迷。
阿碧经慕容复以深厚功力输入体内,才助她勉强将毒暂时抑制,否则,早已毒发不支了。
如今人手不足,阿碧也成了重要角色,要以本身的体温护住萧化天,不使他活活地被冻死。
活着还能派上用场,以他威协丐帮,使他们投鼠忌器,死了就毫无用处啦!
可惜老叫化已昏迷不醒,否则见到如此年轻貌美的少女躺在身边,还紧紧搂抱着为他取暖,真要乐歪了嘴,暗庆因祸得福,艳福不浅呢!
王心裥一进密室,即向阿碧吩咐道:“快起来,把这老叫化扶到洞外去。”
阿碧恭应一声,忙不迭撑身坐起,掀被移下石床,吃力地扶抱起昏迷的萧化天。
王心裥见她一人扶不住,只得上前帮忙,一左一右架扶着萧化天,把他拖出密室,出了洞口外。
那知定神一看,只见慕容复独自竹靠石壁坐着,低垂着头,李小非却已不知去向。王心裥不禁大为惊诧,眼光急向阳下一扫,那有小伙子的人影儿?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李小非怕他有诈,趁他进入山洞时,放下慕容复就开溜了?
王心裥急命阿碧架扶住萧化天,身形一掠,直射慕容复前,放眼看去,依然未见小伙子的人影。
心中不禁暗叫道:“怪事!这小子……”
猛然若有所悟,回头一看,不料这一眨眼工夫,阿碧和萧化天也不见啦!
王心裥心知必是李小非搞的鬼,不禁惊怒交加喝道:“姓李的小子,你……”
话犹未了,李小非已笑嘻嘻地从洞口走了,手上竟握着那支丐帮奉为至高权威象征的打狗棒。
王心裥气得两眼发直,怒道:“好小子!今天要让你活着离开这里,我就誓不为人!”
猛喝声中,他已向站在洞口的李小非挺剑攻去。
李小非一脸黠笑,随手将打狗棒一挥,振出一片霍霍棒影,如同千百支打狗棒同时攻出,逼得王心裥急将攻势收住,向后一个暴退。
王心裥骇然惊问道:“你究竟暴谁?”
李小非将打狗棒一收,斜插在腰后,才从容不迫地笑道:“局外人!”
王心裥哼声道:“你刚才棒一出手,分明是以棒代剑,套自‘旋风划法’,剑谱早为我携离曼陀山庄,除非那贱人……你跟那贱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李小非明知故问道:“这世上贱人很多,不知阁下指的是那一个?”
王心裥恨声道:“就是背夫私通段正淳那淫贼的贱的人!”
李小非耸耸肩道:“非亲非故,八辈子换不着边!”
王心裥怒问道:“那你怎么会跟那孽种这么像?”
李小非好像在拖延时间,又故意问道:“阁下说的是那个孽种!”
王心裥咬牙切齿道:“贱人和那淫贼生的孽种!”
李小非似乎这才明白过来,似笑非笑道:“噢,噢,你说的是大理国皇后呀!连我自己都觉得奇怪,搞不懂是怎么回事呢。”
王心裥怒形于色道:“哼!段正淳那淫贼自命风流,到处留情,若说你是他与别的女人所生,既是同是他的孽种,你自然可能面貌酷似王语嫣,但你们这一男一女,不仅长得一模一样,而且像被那贱人,这只有一种可能,除非你也是那淫贼和贱人所生的孽种!”
李小非也怒从心起,正要回骂过去,一眼瞥见靠着石壁而坐的慕容复,突然把头猛摇两下,霍地跳起身来。
原来段誉以石子射中他的“灵台穴”时,由于距离在两三丈外,石子又不大,能使慕容复这等武功一流的高手在猝不及防下,穴道受制昏迷过去,足见这位大理国国王的出手之准,劲道之强,已是令人叹为观止了。
但毕竟慕容复的功力也不弱,体内一股真力虽被阻于受制的穴道,却始终在蠢蠢欲动,经过这一段时间,真力愈聚愈强,终于冲破阻力,穴道便自行化解开来。
李小非非但不惊,反而轻松地笑道:“阁下的外甥醒了,我也该走啦!”
慕容复如梦初醒,一时尚不了解眼前的情况。
他依稀记得,当时正在钟灵身边,向赤裸的少女上下其手,不知怎么就睡着了。
说不定在梦中,他还在跟钟灵真个销魂呢!
但猛一清醒,发现李小非占据在洞口,王心裥却咨趄不前,不禁感到莫名其妙,惊诧问道:“舅父,这是怎么回事?”
王心裥一见慕容复清醒,顿时精神大振,即道:“复儿,这小子已用诡计夺去打狗棒,阿碧和那老叫化在洞内,大概被他制住了,咱们绝不能放他走!”
慕容复明白自己不是李小非的对手。但有王心裥在旁撑腰,有恃无恐道:“舅父放心,他走不了的!”
王心裥也不敢掉以轻心,叮咛道:“复儿,这小子很扎手,峰顶上还有大批丐帮的人,咱们得争取时间,速战速决,不必顾虑什么江湖规矩,一起上!”
慕容复正中下怀,应了一声,便与王心裥舅甥两人一起发动,向洞口的李小非攻去。
王心裥的“旋风剑法”,已练至炉火纯青之境,要不是这十几年来,改名换姓隐居在君山,处心积虑苦练各门各派武功,以致分了心,剑法早就登峰造极了。
刚才见李小非以棒代剑,一出手就是套的“旋风剑法”,所以这会儿攻势一发动,就旋展出这套剑法,打算来个先发制人。
慕容复工于心计,而且这时手中没有兵器,只好以掌力配合王心裥的攻势,企图扰乱李小非的攻守。
其实李小非真要走人,凭这舅甥二人根本拦不住,但萧化天尚在洞内,必须把眼前的两个强敌摆平,才能把老人家带下山去交差。
他手中也没有兵刃,干脆施展“凌波微步”,消耗这舅甥两人的体力。
只是洞外的平岩,仅有三丈方圆,一面是陡峭的山壁,另一面则是下临万丈悬岩,三人在平岩上一动手,便见险象环生,无论谁一冲过头,失足跌出悬岩外,必然粉身碎骨,绝无生望。
慕容复最精,尽管背贴墙壁,掌力连连猛发,把李小非向悬岩边缘硬逼。
王心裥则更是全力以赴,把“旋风剑法”“发挥得淋漓尽至,一剑快似一剑,阳光反射下,只见一片雪霜剑光,随着他的身形滚滚需动,仿佛是人剑合一。
李小非井不急于出手还击,只仗那诡异奥妙无比的“凌波微步”,在舅甥二人的猛烈攻势下,从容不迫地左闪右避,进退自如。
尽管对方的攻势愈来愈强,愈来愈猛,小伙子却始终守住洞口,绝不让他们任何一人能伺机冲入。
因为他知道,只要对方冲入洞内,制住昏迷中的萧化天,那他就不得不投鼠忌器,这—仗就等于输定了。
果然不出所料,王心裥一面全力抢救,一面暗向慕容复使眼色,示意他伺机向洞里冲。
可是,慕容复慑于李小非的“阴阳七煞功”,如果没有绝对把握,他那敢贸然以身试险?
王心裥眼见李小非尚未出手还击,他们舅甥二人已屡攻无效,奈何不了这小伙子,万一吴长风再率众赶来,那他们那还有生路?
尤其,打狗棒已被李小非夺回,萧化天也不在他们手中,毫无仗恃。
情急之下,王心裥剑法一紧,剑气大盛,将“旋风剑法”使得出神入化。
慕容复发出的掌力也大增,逐渐将李小非逼向洞口旁的崖边。
这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大好机会,可惜慕容复是一朝被蛇咬,三年怕草绳,仍不敢趁机向洞内硬闯。
王心裥突然情急拚命,猛喝声中,人剑合一向李小非疾扑而去。
李小非一闪身,王心裥扑了个空。
由于是孤注一掷的全力一击,用力过猛,一时收势不及,连人带剑撞上了洞旁岩石。
只听一声惨呼,王心裥被撞得头破血流,整个人被尽弹出七八尺,直向悬岩外跌去。
说时迟,那时快。
李小非突觉于心不忍,全身扑向悬岩边,一把抓住了正要堕崖的王心裥右腿。
几乎是同时,慕容复双手高举一块百斤巨石冲来,也不管王心裥的半个身子已冲跌出悬岩外,朝着李小非头上就待砸下。
李小非就地一滚,连带把王心裥拖开的同时,一脚踢中了慕容复的腿弯。
慕容复高举的巨石尚未及砸下,被李小非这一脚踢中,右腿一屈,顿失重心。
只见他身子前后摇晃了两下,惊叫一声:“啊……”连人带石已冲跌出悬岩外,急堕而下。
李小非尚拖着王心裥的一条腿,就算想抢救慕容复一命,也是力不从心,来不及了。
就在这时,吴长风及时赶来,见状急忙上前,帮助李小非合力将王心裥拖上了悬岩边。
王心裥虽被撞得头破血流,尚不致昏死过去,而是眼看跌出悬岩,势必粉身碎骨,一时被吓昏的。
吴长风忙问道:“李老弟,敝帮的萧长老……”
李小非跳起身来,看看吓昏的王心裥,始道:“在洞里,来吧!”
两人进入洞内,抱出了昏迷不醒的萧化天,和穴道受制的阿碧。
阿碧一见王心裥头破血流,躺在平岩上不动,却不见慕容复,急问道:“我家慕容公子呢?”
李小非指指悬岩下,阿碧大惊,忍不住悲痛欲绝地哭了来。
李小非于心不忍,伸手拍开她受制的穴道,劝慰道:“姑娘不要伤心,我没有杀他,是他自己……”
不料阿碧突然跳起,凄然惨呼一声:“公子等我……”竟其不意地冲向悬崖纵身跳了下来。
李小非措手不及,不禁深深一叹道:“唉!慕容复用慕容复,能有这样对你忠心的侍婢,至死也追随你,你死也该瞑目了。”
吴长风正在察看萧化天的伤势,更无法阻拦河碧,不由深深叹了口气,李小非这才从腰后抽出打狗棒,交给吴长道:“吴帮主,物归原主。”
吴长风喜出望外,双手恭恭敬敬接过打狗棒,激动道:“谢李老弟,多谢……”
李小非淡淡一笑,取出怀中小瓶道:“这是解药,请吴帮主带着,先把这位老人家带下山,回去尽快救治,这里交给我理,对了,钟姑娘……”
吴长风接道:“她还在峰顶,我已拿了衣服替她覆在上。”
李小非道:“等我把这里处理好,就去找你们。”
吴长风又谢了一声,带着萧化天走了,李小非目送他去,不禁又深深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