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朝着低头,凭着记忆回到方才和木芙蓉分手的地方,再沿着木芙蓉被领走的方向走。眼看着太监和宫女们越来越多,她知道自己的方向是对的。
兰小伊躲躲闪闪的,却发现太监和宫女们都匆匆来去,没有人理会她。她躲在树后,看见一个站了许多侍卫的大殿,里面传来有说话和笑的声音。她心想应该就是这里了。她心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兰小伊深呼吸了几下,一边要自己镇定下来,一边盘算着自己等下要如何说才好。正当她鼓起勇气要上前之时,忽然被人从后面抱着,捂着嘴,往旁边僻静的偏殿中拉。她心中焦急,今日入宫为了不惹麻烦,银针和毒药都没有带在身上。现在如何是好?
那人进了偏殿,关上门,便松开了手。兰小伊立刻反手就是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
那人疼得闷哼一声,抱着肚子弯下腰来。
兰小伊得了手,便立刻转身跳开,却惊讶的发现,原来拉她那人是贾朗。
贾朗此刻疼得满头冒冷汗,扶着肚子,伸手指着兰小伊却说不出话来。
兰小伊知道自己情急之下,下手重了些,不由得心疼起来。她想要上前扶住他,却想起方才他那可恶的样子,心里又生气起来。她狠心转身,正要打开门,衣袖却忽然被人拉住。她回过头看见贾朗眼中满是哀求。
兰小伊咬牙挣脱开了他的手,又要走。
贾朗不出声,只是倔强地又伸手拉住了她。
兰小伊又甩开了他。他又伸手拉住兰小伊。兰小伊忽然红了眼眶。
贾朗这才出声说:“我虽然身份卑贱,为了在复杂的宫中活下去,不得不对人笑脸相迎。可是我却从不求人。”
兰小伊固执地站着,不肯回头再看他。
贾朗叹气说:“我求你,不要去。那是龙潭虎穴。不是你能掺和的地方。你出身微寒,若去了,别说得不到荣华富贵,搞不好还会丢了性命,连累家人。你若真是想嫁人,等你大些,找个可靠的平民百姓嫁了才是最好。”
兰小伊叹了口气,是啊,她是多活了一世才知道这复杂的宫廷斗争。他也不过才十一岁,却被逼着尚年幼便要学会察言观色,权衡利弊。想来他年纪还小,未必对她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真心地对她好,所以担心她。
她回过头,看见他白皙的额头上全是冷汗,心里不由得一痛,忘了方才的恼怒,立刻扶住他问:“你怎么啦,很痛吗?”
贾朗立刻顺势倒在她身上,哼哼:“哎呀,好痛,你下手真重。我肯定有内伤,真是痛死我了。你要如何补偿我?”
兰小伊要流出来的眼泪立刻吞了下去,心中暗骂,她都差点忘了,他是那个七窍玲珑,脸皮比城墙厚的贾朗。
贾朗只说要她补偿,便连拉带拽地把她拖回了他住的小院,逼着她跟他下象棋。兰小伊冷笑,她今日要好好打击一下他来报仇。才几盘,兰小伊便发现贾朗的棋艺精进,她要用尽全力才能应对他。兰小伊一边吃点心一边对付贾朗。两人总是输赢轮换,让兰小伊停不下手,不知不觉便到了傍晚。当宫中传晚膳的声音响起之时,兰小伊才惊觉时辰已经不早了。她一下子蹦了起来,大叫了一声:“哎呀,木芙蓉!我怎么把她给忘了?”
贾朗摇着头叹气:“你才想起她来?!她早在午膳之后就被送回家了。”
兰小伊点头说:“是我疏忽了,此时应该还能赶上和别的宫女一道出宫。”
贾朗又摇头说:“一个时辰以前她们也都出宫了。”
兰小伊呆愣了一下,忽然醒悟过来,指着贾朗说:“你!……”她吞下了后面的话:贾朗竟然用美男计,将她拖到了现在。她说不出口来,这实在是太伤她得颜面了。
贾朗收好了棋子,站起来好整以暇地拍了拍自己的袍子说:“莫慌。我已经要人替你告过假,你吃了晚膳,我便送你出宫。”
兰小伊心事重重的吃着晚饭,完全没有注意到贾朗不住地往她碗里夹菜。她忽然冒了一句:“方才下棋,是不是你让着我。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劲。我们总是输一盘赢一盘,一下午都是这样。”
贾朗眼里带着笑,脸上却淡淡地说:“没有!哪有的事情?是我们棋艺相当。”
一直到回到家中,兰小伊还在回忆自己方才下棋的情形,没有注意到贾朗脸上止不住的笑意和他偷偷不住瞟她的眼睛。她躺在床上时才忽然想明白过来,自言自语地说:“果真每一步都在你掌控之下。可恶的贾朗,你竟然耍我!”
木芙蓉果然被刷了下来,外人却不甚明白原因。只有参加选妃会的人才知道,木芙蓉那日眼睛通红,鼻涕眼泪齐下的样子有多恐怖。即便后来太子和皇后知道木芙蓉是那是过敏,也不敢再要她了。
木芙蓉哭笑不得,这样虽然逃过了选妃,但是对她的名声来说始终是有损毁。兰小伊安慰她道:“不怕,只要他要你就行,别人的想法不用理会。”
只是赵武忽然变得奇奇怪怪起来。他常望着兰小伊和木芙蓉发呆傻笑。那痴傻的样子看得兰小伊浑身汗毛直竖。木芙蓉羞得满脸通红。兰小伊被盯得受不了了,才忍不住皱着脸回头瞪一眼赵武。赵武这才红了脸转开眼。
兰小伊摇头叹息说:“果真是男大不由娘。这小子思春的样子真是太吓人了。我得要他赶快向木芙蓉求婚才行,不然木芙蓉还没有嫁出去,我就被他恶心死了。”
看看也就罢了,兰小伊和木芙蓉在与学堂别的小公子说笑之时,赵武还气呼呼地插到中间把他们隔开。
兰小伊有些恼了,咬着牙说:“你如今真是重色轻友,霸道得可以。”
赵武理直气壮地说:“那是,我的就是我的。”
兰小伊盯着他半日,气得憋红了脸,恨不得把袖子里的银针全甩他脸上。可是碍于身边那个两颊通红,满脸幸福的笑的木芙蓉,兰小伊生生地的把自己的怒火压了下去,憋得内伤的走了。
学堂一放学,赵武就拦住了兰小伊和木芙蓉。木芙蓉羞答答的低着头。赵武望着兰小伊问:“你去哪儿?”
兰小伊莫名其妙地说:“你管我啊?!”她总不能告诉他,她要先去城楼上看会男人再去找贾朗吧。
赵武沉下了脸说:“以后放了学便回家,去我家玩也可以。不要到处乱跑。我们家不是寻常人家,我不想听人闲言碎语。”
兰小伊终于爆发了,冲他扬了扬拳头,说:“臭小子,你找抽啊!你家的声誉干我何事?”
赵武愣了愣,缓和了脸色,半晌才说:“也是,你还小,不着急。只是身边朋友的声誉对待字闺中的女子来说确实要紧得很。”
兰小伊总算是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是说,像她这般整日跑去与太监的儿子厮混,出入男子女子澡堂子的女人,会影响到高门大户的木芙蓉的声誉。
木芙蓉朝兰小伊带着哀求和内疚的眼神。兰小伊忍了气,对赵武说:“看在你家点心的份上,我不与你计较。不过我的朋友就是朋友,不管他是什么身份。莫说现在,就算我以后大了也是这样。”她咬着牙吞下了后面那句:“你和贾朗都一样,都是势利眼。”她不想再刺激将门第看得如此重要的赵武,所以硬生生的憋住了。她等自己平静些才说:“早知道你如此在意门第。何苦日日跟着我?”说完她便扬长而去。
兰小伊跳到城楼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许久才消了气。她自嘲地笑笑:她气成这样干什么?反正以后与赵武日日相对的是木芙蓉又不是她。只是赵武往日不是这般不讲道理的,这些日子是怎么啦?
兰小伊傍晚去见贾朗的时候依旧有些气呼呼地样子。贾朗见了又笑她:“饿了?还是午间抢别人的饭菜没抢着?怎么这副气呼呼地样子”
兰小伊叹了口气,把赵武的奇怪举动叙述了一遍。贾朗的脸色忽然变得不好看。他沉着脸许久才说:“你现在小,有些事情你还不明白。你听我的话,离赵武远些吧。我担心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兰小伊有些莫名奇妙,她一边大口的吃着贾朗带来的西域进贡的番果,一边含糊不清地说:“什么在酒不在酒的。他没那么复杂。估计是锦衣玉食大的,有些霸道罢了。”
贾朗不说话了。兰小伊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问贾朗道:“那日太子选妃,你怎么不去看会热闹。光坐在院子里看书。不会是真的只为了等我吧。”
贾朗斜乜着眼望着她说:“你又想说什么?”
兰小伊干咳了一声,说:“你听我说,是这样啊。其实若是有个大家闺秀甚至是哪个小国的公主没有被选上太子妃,却看上了你,然后求皇上赐婚。那你不就可以脱离苦海了?”
贾朗的脸色眯着眼看着兰小伊,说:“你就这么讨厌我?宁肯送我去做面首也要把我弄走?”
兰小伊一下再被噎到了,直翻白眼,连喝了几口茶才顺过气来。
贾朗替她拍着背,脸上的神色才缓和了些。
兰小伊咳嗽了几声,才说:“你想的都是什么啊?我是要你去做驸马,做姑爷啊。”
贾朗哼了一声说:“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靠女人生活?”
兰小伊也哼了一声,白了他一眼,心里暗暗地想:“不靠女人,难道你要靠那个老男人过一辈子?你如今是男女通杀吗?在这宫中卑躬屈膝的很好吗?”
兰小伊心里想着,却不敢说出来。她耐心地解释说:“你看啊。虽然女方家世是好些,是要强势些。但是你过去了,至少不会像在宫里那么复杂,你只要哄好老婆,丈母娘和老丈人就完事。以你的功力,整个阑山国皇宫的人都被你哄得高高兴兴的,对付一个女人和一对老夫妻有什么难的。若是运气再好些,遇上个家中只有一个女儿的,以后偌大的产业还跟你姓,到时候还不是什么都你说了算。”
兰小伊说得唾沫横飞,越来越兴奋,她觉得自己太伟大了,能想出这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贾朗的脸色却越来越冷。最后,兰小伊终于发现不对劲,才收了声。
贾朗的脸色却越来越冷。最后,兰小伊终于发现不对劲,才收了声。
贾朗似是气极反笑,似笑非笑地说:“我若真的被人家要走了,你就高兴了。”
兰小伊脑海中浮现出贾朗穿着新郎的喜服身边站着别的女子的样子,心里忽然似是被人狠狠的戳了一下,酸痛得眼眶潮湿。她忙垂下眼帘,自嘲地笑笑说:“是啊,若是那样,便没有人帮我从宫里拿好吃的出来了。”
贾朗脸上浮现出又气又怒的神色,咬牙说:“你就是为了吃,才找我的?”
兰小伊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贾朗盯着她头顶的双髻,深吸了一口气,对自己说:“她还小。莫急,莫急。”他几不可闻地微微叹了口气,说:“你这么丁点儿大,怎么成日就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