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书名: 反经 作者: 赵蕤 分类: 古经

        【经文】今世之人,行欲独贤,事欲独能,辨越出群,勇越绝众。夫独行之贤,不足以成化;独能之事,不足以周务;出群之辨,不可为户说;绝众之勇,不可与征阵。凡此四者,乱之所由生也。[故曰:为善者使人不能得纵;为巧者使人不能得为。此独善独巧者也,未尽巧善之理。故所贵圣人之理,不贵其独治,贵其能与众共治也。所贵工倕之巧者,不贵其独巧,贵其能与众共巧也。《文子》曰:“夫先知达见,人材之倕也,而治世不以贵于人。博闻强志,口辩辞给,人智之溢也,而明主不以求于下。傲世贱物,不污于俗,士之抗行也,而治世不以为人化。故高不可及者,不以为人量。行不可逮者,不以为国俗。故国治可与愚守,而军旅可与怯同。不待古之英俊而人自足者,因其所有而并用之也。”议曰:文子此言,以为圣人不可用先知先达、博闻强志、傲世贱物三事,化天下百姓,使皆行此道,用为规俗。今但任其风土,化以农稼军阵,曲成于物而俯同于俗耳,非贵于独能独勇者也。]故圣人任道以通其险。[《淮南子》曰:“体道者逸而不穷,任数者劳而无功。离朱之明,察针于百步之外,而不能见泉中之鱼。师旷之聪,合八风之调,而不能听十里之外。故任一人之能,不足以理三亩之宅。循道理之数,因天地之自然,则六he不足均也。”此任道以通其险也。]立法以理其差。[《文子》曰:“农、士,工、商,乡别州异。农与农言藏,士与士言行,工与工言巧,商与商言数。是以士无遗行,工无苦事,农无废功,商无折货,各安其性。”此立法以理其差也。]使贤愚不相异,能鄙不相遗,此至理之术。故叔孙通欲起礼,汉高帝曰:“得无难乎?”对曰:“礼者,因时世人情而为之节文者也。”张释之言便宜事,文帝曰:“卑之!无甚高论,令今可施行。”由是言之,夫理者,不因时俗之务而贵奇异,是饿者百日以待粱肉,假人金玉以救溺子之说矣。[议曰:昔楚之公输,宋之墨翟,能使木鸢自飞,无益于用。汉之张衡能使参轮自转,魏之马钧能使木人吹箫,苟无益于用而为之,则费功损力,其害多矣。《庄子》曰:“朱汗漫学屠龙于支离益,殚千金,技成无所用其巧。”《文子》曰:“夫治国在仁义礼乐、名法刑赏,过此而往,虽弥轮天地,纆络万品,治道之外非群生所飧挹,圣人措而不言也。”由是观之,事贵于适时,无贵于远功,所自来矣。]

        

        【译文】现在世上有些人,品行想要比所有的人高,办事要比所有的人强,能言善辩想要出群,勇力想要超众。但是,出众的品行却并不能教化人民;超众的办事能力并不能合于急用;杰出的口才也不能挨门挨户地去游说;过人之勇,却不一定能和大家一起去行军打仗。总之,这四种超众之处,不过是产生祸乱的根源而已。[所以说,行善的,使人不能随心所欲;弄巧的,使一般人不能插手。这独善、独巧的人,其实也未穷尽巧和善的道理。所以应该以圣人之理为贵,不以一人独自治理为贵,以能和大家一起共同治理为贵。应该以工捶的巧技为贵,不以一人独巧为贵,而以能有和大家一样的巧技为贵。《文子》说:“先知先觉,通达的见解,这是人材的过人,但太平盛世,不把这当作比别人珍贵的东西。广博的知识,超人的记忆力,能言善辩的口才,这是人聪明智慧的流露,但是英明的君主不把这当作要求臣下的标准。做视一切,轻贱别人,不受流俗的污染,这是士大夫的高尚的品行,但太平盛世不把它当做教化百姓的标准。所以,那些高不可攀的表现,不能做为衡量百姓的标准。那些一般人比不上的品德,不能当做一国的风俗。所以国家太平,可以和愚人一起守成;军队强大,可以和怯懦的人并肩作战。用不着等待古代英俊杰出的人物出现而人可以自我充实的原因,就是按他们所现有的品质、能力兼容并用他们而已。”《文子》这些话,是认为圣明的君主不能用先知远见、博闻强记、傲视别人三事来教化天下。假如让百姓都把这作为行动的规范和风俗是行不通的。如今只要随其风土人情,以务农耕稼、行军作战为教化,娓婉地附合众人,随同流俗而已。而不是以独能独勇为贵啊。]所以古代圣明之君随顺大道来通过险阻。[《淮南子》说:“能够体悟大道的就会安逸而不会走入穷途未路;依仗自己巧妙的一定劳而无功。有离朱那样明亮的眼睛,能看清百步之外的缝衣针,却看不到泉水中的游鱼。有师旷那样能分辨各种音调的耳朵,却听不到十里之外的声音。所以,任用一个能力强的人,不能把三亩大的宅院治理好;遵循大道的规律,依从大地之自然法则,宇宙六he也不难治理的均衡公正。这就是顺随大道来通过险阻的意思。]树立法度来理顺各种差别。《文子》说:“农民,士大夫,工匠,商人,无论在乡里、在州县,都是有差别的。农民和农民谈论收获;士大大和士大夫谈论品行;工匠与工匠谈论巧技;商人和商人谈论利润、价格。所以士大夫不会失去品行;工匠不会有做不了的活计;农民不会花费无用的气力,总有所收获;商人不会折损本钱。这就是用各安其位的方法来理顺各种差别。]使聪明的人和愚笨的人不互相轻视,能巧的和粗俗的不互相抛弃,这是最好的治理国家的办法。所以叔孙通要制定礼仪,汉高祖说:“不会很难吧!”叔孙通回答说:“礼这种东西,是随着时世人情而制定用来节制虚文的。”张释之对文帝讲论治国的道理,文帝说:“讲得浅近些,不要有太高深的道理,只要现在可以施行的就好。”由此看来,如果治理国家不依从时俗急需的事去做,而以奇异为贵,那就是犯了饿了多日的人让他等待黄梁米饭和肉食,借给别人金玉珍宝去拯救溺水者一样的错误理论。[过去,楚国的公输般,宋国的墨翟,能使木制的飞茑飞上天,但并无实际用途。汉代的张衡能使车的三个轮子自己运转而不靠马的拉力。魏国的马钧能制出会吹萧的木人。但假如没有实际用途,做这些东西,就是废功损力、劳民伤财,它的害处太多了。《庄子》说:“朱汗漫跟支离益学习杀龙的技术,花费了千金的学费,但学成之后,却没有使用这种技术的机会。”《文子》说:“治国的根本在于仁义、礼乐、名法、刑赏,超出这些去弄别的,即使能统括天地,缠绕万物,却属于治国之外的道理,对广大人民百姓来说,既不能吃,又不能用。所以古代圣人置之不言。”由此看来,做事在于切合现实,不应好高骛远,这是自古以来就有的道理啊。]【按语】卑政主要讲治国要以脚踏实地、切实可行为原则,切忌好高骛远、脱离实际。在这方面,我们建国以来,有二次惨痛的教训,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一次是五八年,提出的口号是“超英赶美”,“一大二公”,“跑步进入共产主义”,结果大炼钢铁,放高产卫星,把我国经济拖到破产的边缘;再一次是十年浩动,口号是“防止资本主义复辟”,“反修防修”,思想上“狠斗私字一闪念”,物质上“割资本主义尾巴”,结果把我国经济再次拖向崩溃的边缘,文化领域也成了一片荒漠。而改革开放,正是从农村包产到户,城市工人计件工资,按劳取酬,允许私人经营等这些看似平常、但却关系百姓切身利益的事情开始,然而却带动了中国经济的飞速发展,取得了建国以来发展速度的奇迹。《卑政》一文给我们的启迪是,无论作什么事,量力而行,实事求是是最重要的。如你要圆发财的梦想,不要幻想一夜之间腰缠万贯,建什么集团公司。不防先卖大碗茶,摆个地摊;你要当科学家,不要立即就去搞哥德巴赫猜想,梦想一下摘取数学王冠上的明珠,而首先要学好最基本的数、理、化。荀子曾说:“不积跬步,无以致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此言虽小,可以喻大也。善亡三四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是天下必然的规律,但这必须从长远来看才行。有时做善事未得善报甚至还得了恶报;相反有人做恶却未得恶报反而有善报,这都是因为善或恶的积累还未达到一定程度,一旦时机成熟,都会得到应有的报应。所以我们不应对暂时的不合理现象感到迷茫而动摇行善的信念。古人说得好:“莫以善小而不为,莫以恶小而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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