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肖醒来的的时候,已经八点了。
早晨,身体的感官格外敏感,他发觉自己正蜷缩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头扎在胸膛上,枕着坚实的臂膀,腿与腿交错着纠缠在一起。
肖睁开眼睛,眼神中是一贯冷厉而清睿的神色。
然而此刻他心中,却不似面上这般平静。
凛凛然,还有些惊悸。
他坐起来,看向裴安,裴安早就醒了,他一直睁着眼睛凝视着肖的睡颜,肖毫不迟疑的起身,让裴安隐隐明白了什么。
他撑起身子,想要下床去,可是血液的不畅通,致使半边身子都麻了。
他滚落下床,狼狈的摔在地上,勉强用尚完好的一只手撑起身体,努力维持着跪的姿势。
膝盖下虽是柔软的地毯,可仍然传来阵阵疼痛,他苦笑。
宽大的床是床头贴着墙壁摆放的,两个人熟睡的位置本来就在边上。
肖半个身子探出床,丝被滑落,细致皮肤上错落斑驳着娇艳的吻痕,深红色的,密密覆盖着,淫靡而撩人。
可是这样的景观,却并不让他显得娇弱。
他用左手箍起裴安的脖子,掐着那个脆弱的地方将仍为恢复过来的裴安提起来,他把他摁在墙上。
裴安光裸的皮肤接触到冰冷的墙壁,寒气瞬间透骨,一如他慢慢失温的心。
肖从枕头底下撤出而右手,细口径的转轮枪,是他贴身的那把。
肖紧紧盯着他的脸,保险已经打开了,肖就这样把枪杵进裴安的嘴里。
他用细长而冰冷的铁器玩弄着裴安的舌头,若有所思的忖度着什么。
裴安别过眼睛,口里翻搅这的凶器弥散出铁锈的味道,腥咸的有些像血液,或者他的口里真的已经流血了,他无法分辨。
他只觉得仿佛有一堵灰色厚重的石墙阻挡在两人之间,浓厚的压迫或者绝望如若实质,似乎空气都被压缩的黏稠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是那一次的饶恕么?
裴安觉得有一种莫名的东西慢慢流进心里,润泽了那片荒土。
曾经的他那样淡漠的或者,踏实,本分,却也茫然的有如行尸走肉。
从什么时候开始,一点点的改变了,变得想要活着。
或许这时的他尚不明白,这与过往有何不同,可是他就是知道,并不一样。
他习惯了时时注目着肖,看着他挺拔傲然的身影。
他习惯了时时陪伴着肖,欣赏着他灵活冷酷的手腕,果决狠厉的作风。
那双雄鹰一般睥睨的眼神耀眼的令人只能仰望,然而却会在偶尔流露出让人心痛备至的哀伤与孤单。
裴安开始留恋,留恋这人世间,留恋这如复一日单调却并不乏味的生活。
哪怕是这个黑暗肮脏,充满着生死血腥的世界,同样让他留恋。
他不想死去。
你看,他裴安身手不差,枪法也好。必要时冲出去,一身粗皮厚肉挡刀挡枪也都没问题。
况且他头脑清明,足够聪明,小错虽难免有大错却从不范。
他细心体贴,日常生活一应俱全他做的井井有条,哪怕在床上也勇猛听话,绝对能够满足肖。
况且,他是知道秘密的,秘密嘛,总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这样一来,功能多用且危险性小,这样,还不够么……
不够也没关系,只要是肖的想望,他都会拼命去完成的……
裴安有些失神,他自嘲的苦笑。
心里小小的企盼着,如此理性的分析,肖也同样会这样想吧……
肖撤出了枪管,拉出了银丝。
裴安的嘴微张着,口涎顺着嘴角留下。
脚心与膝盖针扎一般的痛楚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净,冰冷的墙壁似乎也被捂的温热。
裴安低下头,嘴角不自觉的上翘了小小的弧度。
肖叹了口气,下床向浴室走去。
裴安怔愣的看着,那把贴身的枪就这样随随便便仍在了雪白的床褥上,黑色而优雅的枪突兀而刺目,刺的裴安的双眼微微湿润。
竟然,已信任了……
他用手挡着脸,一下一下的眨着眼睛。
不远处,隐约传来了肖低低的咒骂。
他有点惶然的去看肖,肖皱着眉头却嬉笑着怒骂:“裴安,你该去学学!”
——眼眶是红的,而裴安的脸却更红。
肖早已知道裴安的心意,一年来的朝夕相处,足以让他探寻到任何隐秘的图谋。
他总是这样冰冷的洞悉着世人肮脏丑陋,充满欲望心,却从不曾正视过自己。
在独自一人的黑暗世界里,肖早已习惯了寂寞与彷徨。
爱的机能,早已被遗忘,无论付出还是接受。
这样的东西,他不曾给过别人,也不曾从别人那里感受过。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一时鬼迷心窍,选择了这个男人,从他要求他抱他的那一瞬间。
或许是一杯清茶,一碗浓汤,一件大衣,一张纸巾,一床暖暖的薄被。
肖真的难以相信,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无私的,毫无所求的奉献自己的全部。
在这个充斥肮脏黑暗的世界,肖觉得裴安就是亲人与家的感觉。
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可以全心的信任了,不用担心背叛,不用顾虑其他。
明明是个正常男人,却趋于命令下去拥抱另一个同自己相同构造的身体。
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生命中会有这样一个男人出现。
只要自己想,那个人就会卖力的做,比那只所谓世界上最忠诚的藏獒犬还要忠诚。
——这是爱吗?——
肖不知道。
只是,试试看吧,独眠的寒冷,真的已经不想再继续了。
【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