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3-8-19 20:05:06 字数：3223

        拂晓倾泻在大地，毫不吝啬地散发着能量

        初秋的早晨已有了一丝湿气，微重的露水覆盖在街边的植物上，滋润着它们。星期天早晨，医院完全不似其他地方的静谧，颇为拥挤的人群在医院的楼道里穿行，肩膀不时撞到路过的人，男人低低地声音响起：“您好，我想问一下沈璐沈医生今天上班吗？”

        一大早就开始忙碌的护士长停下脚步，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男人，高高的个子，长得还挺不错的。“沈医生她请假了，最近都不来上班了，你是看牙吗？要不找其他的医生吧。”

        “哦，不必了，多谢。”

        “嗯。”

        言乔申捏捏手里的外套，又逆着人流走出医院。

        一路驱车到沈璐家楼下，大门紧闭，阳台上也没有晒着什么东西，不像是在家。拿起手机拨通她的号码，依旧是一如既往地关机。言乔申关上手机，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想了想还是转身走下台阶，还没走到车旁却听见身后一阵开门声，惊讶的回过头却看见沈璐一脸形容憔悴地背着包打算出门。

        沈璐一开门见到门口严乔申也是吓了一跳，一手做开门状半天没回过神来。

        “你怎么……在这？”

        “我给你打了很多电话，你一直关机。”严乔申扬扬手里的手机。

        沈璐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最近家里出了一点事情，没时间管外边的事情，就索性关机了……你找我有事？”

        “家里怎么了？”男人直接无视她的问题，径自问她。

        “没什么，你有事吗？”

        “你要去哪，我送你。”

        “不用了，我就是去忙点杂事，你去忙吧，不用管我。”沈璐拒绝他，转身关上门，刚想下楼梯却被堵在了墙角，严乔申长长的胳膊横在她面前，高出她一个头的身子压过来，挡住她的视线。

        沈璐吞吞口水，抬起头看着他，阳光从他背后射过来，他的脸埋在一片阴影里，让人看不真切。沈璐觉得，自己应该是怕他的。

        “有什么事吗？”

        言乔申没有说话，只是俯下身子轻轻抱住她，感觉到她纤瘦的身体微微一震，她的肩膀很僵硬，能感觉到她正在发抖。

        沈璐皱起眉头，伸出手推了推男人的胸膛，言乔申反而更加用力地抱住她，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肩头。初秋的微风带来一片提早落下的树叶，沈璐看着它在空中摇曳半许，最终落在路边的一个小水塘里，激起一片涟漪。

        沈璐闭上眼睛，母亲苍白的脸跳跃在自己眼前，是她布满针眼的手紧紧抓着自己，是自己面对着高额的医疗费坐在路边，是李教授面色沉重地对自己说已经过了手术适应期，是陆明帆牵着她妻子的手对自己说璐璐，你还好吗？她不好，她很不好，从一开始就不好！

        言乔申感觉到怀中的人渐渐不再发抖，僵硬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最终听见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肩头的衣裳感觉一片温热，温热的水渍渐渐晕开，最终连成一片。他没有说话，只是将环着她的手紧了紧。

        街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时不时有几个抱着书的学生匆匆而过，看着这两个相拥的人不禁看上几眼。一对小情侣路过，女孩轻轻推了一下男孩，对他说：“你看，那个女的在哭。”

        沈璐回过神，这才发现脸上满是泪痕，抬手轻轻擦掉眼角的泪水，言乔申终于放开了她，沈璐看着他白色衬衫上的那片水渍，觉得很不好意思。

        “如果觉得不好意思就把衣服洗了吧。”

        沈璐抬起头，言乔申却还是那副事不关己的表情。

        “走吧。”

        “去哪？”

        言乔申拉起她的手，向车走去，“去你想去的地方。”

        或许书上说的对，有些时候，你永远不知道你的忍耐力有多强，有可能只有在回头的时候，才会看见身后那条布满自己鲜血的荆棘道路，早已看不到你开始的地方。但你一旦停下脚步，就会发现自己的脚很疼很疼，原本忘记的那份伤痛被自己的眼睛看见，痛觉细胞像是从死机中复活过来一般，痛的那样刻骨铭心。沈璐就是这样，原本早已痛的麻木，如今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双脚，却是那样的触目惊心，害怕充斥着她的周围，空洞的身体在夜里不断挣扎。

        沈璐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的言乔申，无奈地走进病房。

        老人看见她身后的男人，疑惑地问道：“璐璐，这位是……”

        “他是……”

        沈璐正在说话，却见言乔申越过自己对着王叔叔伸出一只手，“您好，我是沈璐的男朋友，言乔申。”

        沈璐张着嘴看着他，言乔申侧眼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沈璐只好又将即将脱口的话又咽了下去。

        “哦，原来是璐璐的男朋友啊，快坐快坐，璐璐你也真是的，有男朋友还藏着，不给你妈和王叔叔知道。”

        “可是我……”沈璐觉得十分无语。

        “这不怪她，是我工作太忙，一直没有时间来看看二老。”

        “哎呀，哪里的话，年轻人你有这份心就很好了，傅萍，你看，是璐璐，她的男朋友来了。”

        沈璐看着床上的人微微张开眼睛，嘴唇轻轻颤了颤。“璐璐？”

        “是我，妈。”沈璐上前握住她的手。

        言乔申走上前，看着床上躺着的人，苍白干枯，和沈璐不怎么像，却有着同样的感觉，沈璐背对着他抓着她的手，看不见表情。

        床上的人转头看向他，微如蚊蝇的声音传来：“你是……”

        “伯母您好，我是言乔申，璐璐的男朋友。”

        “男朋友……好……好啊……”

        沈璐没有说话，只能轻轻摩擦着她的手，从肩膀伸过来一只手，轻轻抱住自己握着母亲的手。言乔申在自己身边弯下腰，沈璐这才发现他的手很大，可以直接包住她们的手。沈璐转过头，看着他嘴角噙着笑看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病床上的人伸出自己另一只微微颤抖的手，轻轻附在言乔申的手上，对他说：“小伙子，我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只是璐璐，我真的希望就可以这样交给你，这孩子从小就特别要强，我这辈子从来没有给过她什么，但是我希望我走了之后能有一个人好好照顾他，现在，我把她交给你了，阿姨求你，不要再让她受委屈了，好吗？”

        言乔申紧紧手，郑重地说到：“我会的。”

        沈璐看着他无比严肃的侧脸，不知为什么有种莫名的心安。

        “搬过来和我住吧。”

        “什么？”沈璐转过头，言乔申专心开着车。

        “你不是没有地方住了吗？”

        “啊？你怎么……”

        “今天你打电话给你的房东的时候我听见的。”

        “哦……不用了……”

        “我不是在可怜你。”

        沈璐绞着自己的衣角，不敢看他。

        “我只是提出我自己的一个请求而已，伯母应该也不会想看到你流落街头吧。你先在我那里住下来。”

        沈璐看着他的侧脸半天不说话，攥紧的手掌里冒出热汗，伸手在衣服上蹭了蹭，轻声说：“我会付你房租的……”

        言乔申听后一顿，过了一会才慢悠悠地说：“好。”

        车子缓缓驶进S大附小前的马路，路边等满了前来接孩子放学的家长。

        “介不介意我先去接辰辰然后再送你回去？”

        “不……不介意……”

        “下车吧，我们走过去，车子不能再开进去了。”

        “好。”

        沈璐关了车门，跟着言乔申走到S大附小的门口，学校还有五分钟就该放学了，两人找了棵大树站在下面。

        言乔申将外套脱在了车里，只穿着衬衫西裤，手插在了西裤的口袋里，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我是精英”的气味。沈璐捏着手里的包站在他身边，一身的运动装显得她在他身边格格不入。

        “你的房子什么时候到期？”

        “下个星期二……”

        “那我星期天过来帮东西可以吗？”

        沈璐绞着包的手带，轻声地说：“真的不用麻烦了，我可以去我朋友那里住的……”

        “你是说孙医生？”

        沈璐咬了咬嘴唇，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十分不甘心。

        “星期天，早上九点，好了，他出来了了。”

        沈璐抬起头，他已经走了出去，不远处，一个个班级正排着队出来了。

        再次见到小家伙的时候他依然很兴奋，“沈阿姨！你来接我啦！今天晚上能不能陪我玩？好不好嘛？”

        沈璐笑着摸摸他的头，言乔申在一旁接话：“今天沈阿姨很累了，需要回家休息，星期天她再来陪你玩。”

        “啊……那好吧。”

        沈璐捏捏他的脸，转头却看见了那天的那个女老师，正皱着眉头看着他们，沈璐只好无奈地冲她笑了笑。

        三人坐上车，言乔申掉头将沈璐送回家，临走前嘱咐她：“你先把东西大致地收一下，大的东西我会来收的，到时候我把陈理也叫过来，三个人会快一点，还有，天气预报说这两天冷空气要来了，多穿一点。”

        沈璐一个劲地点头，眼看着他的车驶过街角，这才舒了一口气。走到门前踮起脚，伸手摸出门梁上的钥匙，开门进去，玄关却是漆黑一片。沈璐愣了愣，可能是今天早上忘记开灯了吧。伸手扶住墙壁，沈璐战战兢兢地向前摸索着开关，黑暗总是让她缺乏安全感，静谧的空气总是让细微的恐惧开始放大，还没回过神，就已经被压在墙上了，温热的鼻息喷在脸颊边，低低的声音传来：“璐璐……”

        沈璐的心犹如落到了冰窖里，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