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次想拨110报警,几次又安慰自己——还不到二十四个小时,这时报警难免大题小做,再等等看吧,兴许她临时有什么事情,兴许早上她就能回来了。
一夜,我都坐在客厅里,等待她回来。我坐在寂静的夜里,不曾阖上一次眼,生怕自己错过了听见她回来的开门声。
可,她始终没有回来。
到了第二天的傍晚,我再也沉不住气了。睁着酸涩的双眼,给我所知道的她所有的朋友都打了一遍电话。
答案是一致地,他们都说没有看见她。
只有宋凌艳的手机是关机的状态,难道说她们俩在一起?放下电话,我侥幸地想,难道说绯虹陪在失恋的宋凌艳身边劝慰、安抚她?
由于长时间不睡觉,脑仁胀得好似有人在用小锤一遍一遍地敲打,脑海里的思绪也是乱七八糟的绞成一团乱麻。我跑去洗手间,用冷水冲了一下脑袋,静下心来,仔细地揣测和推敲,宋凌艳的手机不通只是个例外。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的我给绯虹家里打电话,问问是不是她给家里报平安了。结果,她的妈妈和姐姐也不知道绯虹去了哪里,反而在听我这么一说之后,也都跟着着急了,最终达成一致观点——先报警。
绯虹本来就失踪了,这个时候可不能再出任何岔子。我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她们家。到了她家的时候,绛虹已经报了警,警察正在她们家进行盘查,核实情况。我把我所知道的事情详细地告诉了警方,录了口供,尽了我自己最大的努力来协助他们寻找绯虹的下落。
又过去了一天,所有人对音讯渺茫的绯虹渐渐开始放弃生还的希望。
只不过两天光景,王蕙平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头发日渐灰白,守在电话机旁哭昏过去了好几次,直闹着说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
绛虹则在一旁,神情恍惚,沉默不语。
一时之间,我成了这个家里唯一的顶梁柱。
强打精神的我忍着心痛,买来新鲜的蔬菜做了满满一桌的饭菜,劝王惠萍和绛红就算没有什么胃口也要稍微吃一点。
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有人倒下!
闲下来,我还要招呼在家里监控的警察,给他们递烟、端茶、倒水、洗水果。忙前忙后地,找些事情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迫使自己像陀螺一样飞转起来。只有在做事情的时候,才能不去想绯虹的情况,生怕自己因为过于想念而不能为她照顾好她爱的亲人们。
白天,挺一挺也就过去了。但是一到晚上,我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绯虹:她笑时,微微翘起嘴角的模样;她生气时,瞪圆眼睛看人的神情;她哭时,肩膀一耸一耸的柔弱。还有,她依偎在我身边,和我一起畅想未来时,眼角眉梢的神采飞扬。
这么这么多的她,深深地镌刻在我的脑海里。
人,这一生能够刻骨铭心地记住几个人呢?
又有几个人和你一样,牢牢地记住你呢?
曾经有这样一个人,值得你记得,也记得你,在赋予你全部希望的时候,无声无息地离开。
而这样的痛苦,我,一个人,承担不起。
到了绯虹失踪的第四天的傍晚,警察通知我们,经过调查,发现绯虹曾在我向她求婚的云盛酒店里使用过信用卡。这就是说,此时,绯虹很有可能现在住在那家酒店里!
我,王蕙平和绛虹在乍听到这个消息时欣喜若狂——绯虹还有生还的可能性。怀揣着巨大的喜悦心情,我们匆忙打车,赶到云盛酒店。
仅仅只是一眼,我便犹如天堂瞬时坠入了无尽地地狱。手脚冰凉地站在原地,我努力地消化我所看到的情景。
酒店密密麻麻地被人围得水泄不通,警车停在酒店外面整整一排,警车顶部的灯光纷杂地晃花了人们的眼。隔着红蓝相间的灯色,隔着已然来临的迷蒙夜色,隔着无法企及的高度,遥遥地望去,酒店最高层的客房窗户上坐着一名女子。
我眯起眼睛,想要分辨女子的容貌,全是徒然。
我甚至看不清她此时的动作,看不清她的衣饰。
经过身旁警察的核实,那名女子就是绯虹。她正坐在我向她求婚的那间客房的窗户外沿上。
听到这样的讯息,我的心脏倏然收缩,血液凝固在血管里,冰冷一阵阵如潮湿的海藻般缠绕在我的周身。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不!”从心底的嘶喊冒出喉咙盖过嘈杂的人群,未曾有过的害怕触动到我的神经,脑海中仅存的意识敦促着我拼命挤进拥挤的人群里,颤抖的双手拨开似乎总也拨不完的人,向酒店冲了过去,被警察拦在了拉起的黄色警戒线以外。
我咬住下唇,浑身僵硬着却不停地在发抖,紧握成拳的手心里尽是冷汗。
谁能够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的绯虹为什么会在楼顶?
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人想要舍弃我,难道现在连她也要舍弃我吗?
不,这不是真的,这是场梦,梦醒之后,绯虹还在家里乖乖地等我回去呢。心里是这么想着,眨了眨眼睛,泪水却早已不知不觉地弥漫在眼间。
很快,警察开始在酒店前面的空地上铺设防护气垫,准备救援绯虹。
可是一切都不在人们的预想中。
气垫还未铺好,绯虹猛然间从楼上以决绝的姿势纵身跳下。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在一层水雾之后,我清楚地看见绯虹孑然飘荡在空中,距离我越来越近,近到我能够看见她长长的发被迎面而来的寒风尽情撩起,蓝色的衣袂在空中轻舞飞扬。张开双臂的她看上去像只翅膀受创的蝴蝶,俯冲直下。
还有什么样的死亡方式比这更加惨烈吗?
她的头先是重重地磕在地上,发出轻脆而有刺耳的声音。随后,她的身子也坠落下来,“咚”地一声,扬起无数细小的尘埃,形成一层仅仅维持了几秒钟的尘雾,纠结着刺鼻的腥气徘徊在人的鼻端。红、白、黄三色的脑浆和鲜血从她破碎的四肢百骸下喷涌而出,为整片空地染上了鲜亮的颜色。暗灰的地面上,到处都是她用生命开出的最明媚夺目的花。
作者有话要说:每天都在更文,每天都在看着收藏掉一点掉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