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听歌,我却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被他拉入掌中的那只手上。他的手干燥而温暖,掌心处有一层薄薄地茧,不像是他这样身份的人应该有的手。我使劲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他将我的手牢牢地牵住,无论怎样也不让我挣脱不开。努力了半天都无法撼动他的手分毫,一股怒火直顶我的脑仁,直接皱眉质问他:“你到底要做什么?”
他抬起另一只手,食指放在他不厚重但却丰润的唇上,示意我安静:“你能不能把这首歌再放一遍给我听?”
“那你先放开你的手。”我趁机开出条件,“还有以后不要叫我姑娘,称呼我……称呼我全名好了——杨晓蕾。”
陈思宁坐直了身子,用意味深长的目光扫过我的眼睛,慢慢松开了他的手,不疾不徐地说道:“女孩子太倔强就不可爱了。”
我急忙缩回手拿过手机,调出上一首曲子,看见手机的屏幕上显示的是Linkin Park的《No More Sorrow》。心里嘀咕,这个老男人不会因为这首歌而发出什么对岁月的感慨吧?想到这个问题,我再打量了一遍陈思宁,不由得叹息,为什么上帝会这么偏爱这个人,竟没有让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任何的痕迹。
“没想到你喜欢这首歌。”陈思宁靠近我,混合着柠檬香的男性气息瞬间笼罩了我,“喜欢上Linkin Park的时候,是我过着活到目前为止最落魄的生活。兜里只有100欧元,行走在都柏林的街头,手里捏着ipod Nano,正好听到这首歌,心里说不出的感受。那个下午我将这首歌听了又听,就这样喜欢上了听Linkin Park的歌。”
“你在爱尔兰留学过?”我本来还有点吃惊,但一想到这年头海龟已经烂大街了,让我遇到一个也不算什么,于是心里就坦然下来。
“嗯。在那里呆过七八年。基本上吃的苦你难以想象。”他
“后来呢?”我可是标准的好奇宝宝。
“后来?”他微眯起眼睛,很微妙的情绪在他的脸上一闪而过。就坐在他身旁的我近距离仔细去观察,果然发现他的瞳孔深处暗潮汹涌,“后来为了得到一些东西,而失去了一些东西。我不知道这样做到底值不值得,人们不是说有失必有得吗?也许再过几年我才了解是否会为那时做出的选择而后悔。”
我耸耸肩膀,不以为意地说:“过去的时光,能不碰就不要碰吧,省得伤心劳力。什么值不值得,什么后不后悔,只要当下活得开心就足够了。”
他听见我这么说,顿时笑起来,黑色的眸子经过阳光的折射格外幽深,竟有一种难言的讳莫如深。
后来他才告诉我,那时他的心情出奇的复杂——安慰他的那些话让他感到很温暖,然而又不知道该怎么帮助明明看起来更需要安慰却喜欢伪装的我。在他的眼里,那段时间里的我带有疏离客套的面具,只有在很细微的时候才会流露出面具后真实的面目。原来自作聪明的我从一开始就被他给毫不留情地看穿了,还像个傻瓜一样上蹿下跳表演我自以为高明的把戏。
当然那已经是很久之后我才知道的事情。
“What I’ve Done,I’ll face myself,
不管我以前所作的什么,我将来都会面对我自己
To cross out what I’ve bee,Erase myself,
将现在的自己彻底改变,把以前的自己擦去
And let go of what I’ve done……
同时放手我以前所作的
For what I’ve done,I start again,
因为我以前的作为,我要重新开始
And whatever pain may e,
不管会遇到什么困难”
我和陈思宁一路无话,从这趟公交线路的终点站,坐到了城市另一端的终点站,再坐了回来,花费了将近一个小时四十分钟,公交车经过的景色全部尽数收入眼中。在陈思宁的一再强烈要求下,把老狼的这首歌单曲循环听了整整二十遍,听得我都能够将歌词背下来了。回到陈思宁的车上,他询问道:“要吃饭吗,晓蕾?”
晓蕾?这个称呼怎么听上去比姑娘这个称呼更加暧昧不清?算了,人家都按照自己的要求改了,不能再改一次吧,搞得自己太敏感了一样。我清清嗓子,开口:“不用。陈先生把我送到校门口就行,我跟室友约好一起去吃晚饭的。”
陈思宁摇头表示不赞同:“不要叫陈先生。你让我改掉称呼,我就改掉了。你也改掉吧。”
“那我称呼你什么?”我双手攥住胸前的安全带,去看陈思宁。
窗外的风从半开的车窗里涌入,吹乱我的长发。陈思宁按了一下手边的按钮,合上车窗,旋即一手握住方向盘,一手帮我拨开颊边散碎的发,掖到我的耳后。当他的指尖触碰到我的肌肤上时,我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身子,耳朵些微发热。我觉得心烦意乱,头还痛。不是每个女子都能够从容不迫地抵挡住像陈思宁这样出色的男子不动声色地亲密举动。偏偏他的神色还是这般光明磊落,这么坦然自若。若不是我还放不下江杰阳,说不定我也会一头扎入陈思宁制造的温柔泥沼之中。
直到车子停在大学门口,陈思宁都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他偏头看我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跟我道别:“今天谢谢你,晓蕾。”
我客气地对他点头:“哪里,哪里。是我应该谢谢你。”说罢,我不再去看陈思宁的脸,快速拉开车门,走出了车子。开玩笑,这是校门口,这么一辆车停在这里,多么地显眼!
陈思宁也没有多做停留,待我下车之后,就开着他的车绝尘而去。
我目送车子走远,朝学校食堂走去,肩头却被重重地一拍,一个声音从我的身后钻了出来:“行啊,现在混上奥迪了。怎么也解释解释吧。”
光听声音就知道在我身后的肯定是季菲菲。我叹气地转身,果不其然看见季菲菲和苏怡雪两个人手挽着手用两双亮得惊人的眼睛盯牢我,恨不得将我的身体烧出几个窟窿来。这是什么?这就是八卦的力量!
“你眼神一到这个时候就特别好用。”我调侃道。本想用一句话打发掉她们,没想到这两个人的潜力无极限,已经历练到可以当娱记的段位了,再深的掩藏面对她们因渴望八卦而熊熊燃烧的小宇宙全部都是多余……
“我们可是都看见了!说说吧。是你自己坦白从宽,还是让我们严刑逼供啊?”苏怡雪上前一步,努力压低兴奋地不受控制上扬的音调。
我在脑中快速盘算了一下,决定先善待自己的肠胃再谈其它的事情,我可没有什么自虐倾向。伸手一手拽一个向食堂拖去:“我饿了。一天没吃饭,我要去吃饭,有什么事情吃饭时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