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创建老夫子的灵堂

        就这样，谭音做起了专职家庭主妇。但她这个家庭主妇实在是不称职。煮饭的事儿轮不到她。她那两把刷子放在乐乐这个大厨面前，那是连打下手都不够资格。清洁工作乐乐同样看不上眼。谭音就是不明白屋子怎么能干净到发亮。而且打扫那么干净有必要吗？不过因为他们家的餐馆比有家看着干净，所以食客是多了不少。所以谭大小姐只好把自己的心里的小嘀咕憋在心里。

        谭音每天都在找事做。悲剧的是现在她能做的事太少了。餐馆的供货商被大小姐好一顿教训后，乖了不少。以前那些好欺负人基因人的客人也老实的开始吃饭。有个不识好歹的人来纠缠“再续前缘”的问题，结果乐乐的前缘没续到，倒是被谭大小姐勾引了出去，好好享受了一把女子防身术用于攻击的威力。

        再加上谭音有意无意的在人前秀恩爱、秀占有欲，所有有眼睛的人都明白了一个事实那个白净漂亮的小厨师是有主儿的草。而且他的主人属于那种不叫的狗咬人。

        没人找麻烦。谭音就闲的发慌。经过一年半的忙碌后，无所事事反而让她不习惯。现在，她终于明白前段时间乐乐在家里为什么会有心理问题了。那就是憋的。

        她也试过帮乐乐的忙。她是真心想帮忙。但是乐乐总是对她说：“音音啊，别捣蛋了行不？”

        谭音发誓，她没捣蛋。至少那不是她的主观意向。但在她害乐乐与另一个基因人吃了一大锅做坏的菜后（乐乐的缺点之一-节俭，舍不得倒食物），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做事的结果的确是捣蛋。

        乐乐看她闲的发慌，就提议：“你可以看看书，看看电视，看看网络或是听听音乐，与朋友们联系联系，出去玩或是去健身都行。象以前在农场一样。”

        以前？以前的谭音是个米虫。她的父母都说她是米虫。所有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是个米虫。还有人断言她靠着个基因人来养活，米虫总有一天会被基因人骗。那叫坑主。据说基因人都想要坑主，所以不能信任。

        可是谭音相信乐乐。尤其是乐乐还说：“我喜欢你当米虫。能把你养成米虫是我的骄傲。”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想当一个养家的男人。以前都是你养我，现在我病好了。我想养你，音音。”

        这是乐乐式的情话。人家才是个矜持的人呢。所以乐乐是不会像谭大小姐那样明目张胆的示爱，整天“我爱你”不离口。再说这种程度的示爱对于谭音已经足够了。现在的谭大小姐，已经自大到能从情郎的每个眼神、动作中分离出“乐乐爱音音”的信息了。

        比如说刚才的话，谭音就把它理解为“乐乐爱音音”。

        什么？你们又说没听到乐乐说爱我？乐乐不是说了要养我当米虫吗？既然米虫都喜欢，就说明他对我有爱情。否则怎么可能连我变虫子了他都喜欢？

        记得以前有个相亲的对象说喜欢她的独立自主。连喝杯茶都要和她AA制。什么AA制啊！要结婚的男人，还想着和未来的老婆AA制，丢不丢人？要怕娶个老婆花了你的钱、占了你的便宜，那就干脆一个人过。抠门死男人，自己都养不起，还想成家？

        你看我家乐乐，那才是男人的风范。他说要养我。还鼓励我当米虫。言下之意就是他爱我。他要和我过一辈子。居然有人还没听出来？你们那都是什么理解力！听话听音都不会。没智商的人继续发问吧。

        好，没人发问。我去当虫子了。一条白胖的虫子缓缓爬走。

        话说，谭大小姐开始努力寻找当米虫的感觉。毕竟是老本行，她很快就找到了感觉。

        每天一大早，谭音会与乐乐一起去餐馆。在乐乐他们准备早点时，谭音就象征性的拿个综合清洁机到处走。等乐乐把早点弄好，准备开门营业时，谭音就洗洗手，拿个包子自己吃，也喂乐乐吃。你一口我一口的吃完早餐，乐乐也差不多做完了早餐生意。

        接下来，会有人送各种新鲜肉菜过来。乐乐要验货、要处理这些菜与肉一类的食物。这时候，谭音就去看书玩。中午谭音会监督着乐乐按时吃饭。客人的饭，让他们等着好了。下午如果客人不多，谭音还会监督着乐乐睡一会儿。

        晚餐生意大多都是提前预订的。在六点半之前，他们会把食物做好分装，交由专门的快递公司送出去。一天的工作基本结束，谭音会与乐乐一起回家。

        在谭音的守护与乐乐的努力下，餐馆生意蒸蒸日上。尤其是谭音为了让乐乐少做点，还特意提高了价格。没想到这样一来，反而让人觉得这家餐馆档次高。来者更是络绎不绝。

        乐乐是个老实人。每次谭音用价格来挡客。乐乐不敢明着反对，但暗地里，他会在每次提价后把饭菜的质量和口味与供应量也提高一点。吃过的人都觉得提价合理。最后，这家餐馆竟成了这附近首选的餐馆。

        两个人的经济危机也度过了。餐馆现在的收入，居然比做农场还要好了。谭音又找了几个基因人来帮乐乐。乐乐也毫不小气的把做菜的手艺传授。

        这些基因人，吃了几十年的饲料。现在让他们亲自品尝真正的食物。他们对美味的执着近乎疯狂。有好几个都慢慢的成了调鼎高手。相对的，乐乐也没那么忙了。

        如今的生活，安静、详和、美好、幸福。她卷缩在这样的生活里，满足的像一只冬眠的熊。唯一打破这些美好的是每天晚上去基因人小区送食物。

        谭音做餐馆，每天都会多多少少剩下点食物。这些东西有的可以放冰柜第二天卖。但谭音不要。她以食物新鲜才能吸引顾客的理由让乐乐把这些东西扔掉。如果不扔就送到基因人小区去给那些有需要的人。

        这是一种默契。如果谭音直接帮基因人。乐乐会觉得是因为自己音音才那么做的。谭音不想让乐乐有那种感觉。她不想要乐乐感恩她。而乐乐也知道，音音要的只有爱情。所以他对于谭音的爱屋及乌，也当成爱情来接受。夫妻两每天都会刻意的多进点食物，做好后送到基因人小区去。

        每次去基因人小区，他们都会听到一些坏消息。比如阿甲的老病又犯了；阿乙的主人要卖掉他抵债；阿丙被人伤着了；或是阿丁的主人给他换了份更糟的工作。还有谁死掉了，谁被送回基因人机构了。每次听到这些消息，都让人心情沉重。

        谭音现在终于知道自己以前想买一个有眼神的基因人是多么可笑了。或者说是她看懂了那些人的眼神空洞而麻木。什么样的环境造就什么样的眼神。

        白天享受着甜蜜的爱情。黄昏时去看那些无望的眼神。两种剧烈的反差让谭音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别扭。有时想想，如果自己没有把乐乐挑回家，如果乐乐也经历了那些痛苦无望。他的眼神也一定会变成那样。与乐乐在旅馆重逢时，乐乐就是一脸的麻木疲倦。

        所以，谭音不喜欢看到那样的眼神。那个眼神让她想起了在医学研究院里看到的资料，让她想起乐乐生死攸关的那些日子。如果自己与乐乐擦肩而过，那将是多大的遗憾哪！

        乐乐也发觉谭音的心情变化。他试着劝她不要去基因人小区了。食物由他和另外的基因人送去就成。这个好心被谭大小姐拒绝了。不是她不知好歹，而是她无法逃避。社会上的丑恶，她可以不去看，不去听。但已经看到听到了，她不能骗自己这些丑恶不存在。既然丑恶现象存在，她就不能视若无睹。她的良心只是逃避但绝不麻木。

        而且她爱的人是一基因人。如果她与乐乐不是玩玩，那么她就必需正视这一问题这个社会在歧视基因人。基因人也在给社会做出贡献，但社会却没有给基因人任何保障。

        谭音觉得自己必需做点什么。黄老板在尽力给他经手的基因人找个好点的主人。王氏姐妹在想办法尽可能的救治基因人。谭音觉得光是给送点食物过去无法抚平自己的良心。她要唤醒民众。她想让更多的人去帮助基因人。

        谭音开了一个个人网站。取名为老夫子的灵堂。在这个网站上，她每天写一个基因人的故事。之所以叫“老夫子的灵堂”，是因为老夫子是这个网站的第一个故事。

        照顾过上千个孩子的基因人保姆，最后被自己照顾过了孩子所伤害。这是老夫子的故事。

        亲密的保姆姐姐，在孩子外出上学后被父母转卖。等孩子长大后，才知道保姆姐姐竟然被□虐待而死。这是黄老板的故事。

        为了救先天不足的儿子，夫妇两特意订制了一个与儿子有新着高度相同基因的婴儿。就等这个婴儿长大后给儿子提供心肝。结果，等他们把孩子接过来后，却发现相同的基因也就意味着有相同的外貌。不论怎么选择，父母觉得是在谋杀自己的另一个孩子。哥哥希望那个健康的基因人弟弟能活下去；弟弟希望用自己的生命去拯救那个教他认字学习的哥哥。最后的结果，哥哥选择了自杀。这是一个陌生人告诉谭音的故事。

        这样的故事还有很多很多。谭音意识到，基因人没人权的法令，不仅仅是基因人被伤害了。伤害基因人的同时，自然人也在伤害他们自己。这是一个伤害全人类道德、信仰、前途的的法令。

        如果人类不能改变掠夺、不能压抑自己的自私。那么这个世界就不会有真正的公平。如果这个世界还是以弱肉强食的自然法则来运行，它就永远不会真正进入文明社会。不论这个社会的物质文明多么发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