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千金不换有情郎

        临走时，大胡子用一种火辣辣的眼光盯着谭音，好像恨不得用眼光把藏在谭音背后的乐乐抓出来炖汤吃。但有谭音在前面挡着，这个愿望是不可能实现的。

        不过，这个眼光又一次引起了谭音的警觉。也许是政治家的教育出了问题，谭音总以最大的恶意来猜度人心。相比之下，仅仅是伤害一个基因人，研究所就能得到利益。大胡子可以完成他的研究，然后踩着乐乐的生命去拿“贝乐诺”。 这诱惑也许会让大胡子不顾一切留下乐乐。

        乐乐没人权，他受到伤害是不会有人来为他打抱不平的。平日在爱情的保护下，没什么关系。但一到这种利益攸关时刻，谭音就觉得格外不放心。乐乐的生命值一千一百万。不看好不行。

        她怕大胡子会使坏。所以把研究院给乐乐的所有药都停了。饭菜也是谭音特意让人从外面送过来的。就这样，她还觉得不放心。

        好在第二天就可以走了。这真是及时。再多留两天，谭音就要神经衰弱了。

        打发了大胡子，谭音继续收拾明天上路的东西。把路上要用的物品和托运的东西分开来。

        乐乐靠在床上看着她忙活。突然，乐乐问：“音，那个大胡子说的‘ten million’是什么意思？”

        这几天，乐乐多少也学了一点英语。最先学会的就是‘one two three four……’这些数字。所以他对大胡子说的数字很敏感。尤其是对大胡子反复强调的‘ten million’印象深刻。

        谭音正埋头给一个箱子合盖。听了乐乐的问话，她头也不抬的回答：“ 一千万”

        “一千万？一千万什么？”

        “一千万元地球币。”

        倒吸了口气，乐乐吃惊的问：“这么多钱啊！用来做什么的？”

        “买你。”

        这话一出口，乐乐立刻吓的白了脸。他惊惧的望向谭音，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又被卖掉了。但又怕话问出口万一得到的是肯定的答案。

        不是他不相信谭音。而是一千万，的确是很大的一笔钱。乐乐知道，有很多人奋斗了一辈子，连其中的十分之一都攒不到。一千万！很多人都会心动的吧！

        谭音整个人趴在箱子上，憋足了劲，全力以赴的把箱盖压到位。然后快速的把锁扣搭上。松了口气，她才把没说完的下半句话说完“我没同意。”

        “没同意。”乐乐像个发声木偶一样跟着念。

        谭音点点头。一边把箱子费力的拉起来，拖到一边的行李堆里放好，一边解释着说：“是啊！大胡子想出个价把你买下来。可我没同意。”

        “为什么不同意？”这话问的好象在指责谭音一样。但乐乐只是奇怪。他当然高兴自己没有被卖掉。但同时又觉得谭音的行为决定不符合常理。一千万，那得是多大的一堆钱啊！

        到是谭音一点也没在乎乐乐的不信任和置疑。她站直身子，揉了揉自己的腰，说：“一千万就想要从我这儿卖人。他们也太小看我谭音了。我看起来像缺钱的人吗？”

        “可是，一千万已经很多了。”乐乐记得自己当初被音音买下的时候，只值十万元。一千万，可以顶一百个他呢。

        但对于谭音来说，一千万，不过是‘1’后面多几个‘0’而已。从小富庶的大小姐，并没有把钱太当回事。

        富一代攒钱，富二代花钱。富二代的特征之一就是用花钱来证明钱的价值。谭音不算是富二代，严格意义上来说，她是富三代。富三代是用来挥霍家财的。所以，她对于自己花钱换乐乐生命的做法不但没觉着不妥，反而很自得。你们看，我多会花钱。（是多能败家好不好？）

        谭音对乐乐疑问的解释是：“区区一千万，就想要买断我的爱情？那些人也不嫌寒碜！那么点子钱，还一副大出血的穷酸样...”谭音停了一下，做出一副鄙视兼呕吐的样子给乐乐看，乐乐被逗笑了。当然最令他开怀的是他没有被卖掉。

        抿着嘴，乐乐问：“一千万还少？那你想要多少？”

        “多少啊？”谭音装模作样的掰着手指头，然后装出贪婪的样子说：“一百…不，一千…不，一万万个亿吧！这样我可以假装卖掉你。等钱到手，我们就一起逃跑。来一出仙人跳。一万万亿呀！够我们好好享受一把了。”

        乐乐听着谭音的话就知道谭音又在开玩笑了。过去一年，音音经常用这种玩笑的方式来鼓励他，缓解他的沮丧与焦虑。他以前以为主人是闲散沉静的。现在才知道主人也是顽皮而又腹黑的。

        摇着头，乐乐也开玩笑的说：“太贵了，货会卖不出去的。”

        “卖不出去正好。”谭音面对着乐乐，行了一个标准的绅士邀舞的弯腰礼，说：“乐乐先生，请问我是否有荣幸与你共渡一生？”

        乐乐笑了。这次是真正的笑出了声。不但是为了谭音的动作，更为了音音对他的表白。从小到大，他怕两件事，一是遇到坏主人；二是被销毁。但现在，这两大威胁都不存在了。

        谭音的话，虽是玩笑的口吻，但也是一种表态，一种承诺。比起以前那种正经八百的承诺，乐乐倒是更相信谭音开玩笑一样的承诺。也许不是因为承诺本身，而是在承诺中看到的真心。这一次，乐乐看到了真心。

        在当天晚上，大胡子又来了。他这次来，没有了下午的气势。他是来问谭音要多少钱才肯转让乐乐。要谭音开个价出来。只要让乐乐协助他完成这个实验，任何要求都可以提。

        谭音低低的说了一句话：“易得千金宝，难得有情郎。”

        这句话是用华文说的。大胡子没听明白。但乐乐听明白了。不过他不明白的是谭音为什么对着个老头子说这句话。这个大胡子老头怎么看都不可能是音音中意的人。

        面对着两双莫明其妙的眼睛，谭音收回了自己的思绪。开始与大胡子谈判。为了乐乐以后可能出现的问题，这个大胡子最好不要惹恼了他。能说服尽量说服。能拉拢尽量拉拢。

        谭音用英语问：“您是犹太人吧？”

        大胡子点点头，不明白这与转让乐乐有什么关系。

        谭音又问：“二三百年前，史称二次世界大战的时候，有一场针对犹太人的屠杀。请问您怎么看这件事？”

        提起这件事，大概全世界的犹太人都会气愤。600万同胞的生命就那么象猪狗一样的被抹去了。这是犹太民族历史上黑暗的一页。所以大胡子回答说：“那是错误的。是野蛮的。是丧失人性的”

        谭音悠然的问：“为什么这么说？也许那次大屠杀有它的道理。”

        听谭音这么说，大胡子气的胡子都要飞起来了。他吼着说：“什么叫有道理？屠杀还能有道理？屠杀是犯罪！”

        谭音像受教的小学生一样点了点头，说：“原来是这样啊！那么如果不屠杀，只把犹太人关在集中营里折腾，就不算犯罪了。我听说好像有些叫集中营的地方是那么干的。原来慢慢把人折磨死不算犯罪啊！”

        大胡子愤怒的瞪着谭音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谭音也端正了脸色，严肃的对大胡子说：“我想说的是，如果乐乐是个犹太人。你觉得伤害他是否犯罪？”

        “可是，你的乐乐不是犹太人。他是基因人。基因人不算人。”

        谭音笑了。笑的嘲讽无比。她坦然的说：“如果伤害基因人不算犯罪，那么屠杀犹太人也不算犯罪。

        基因人不算人。所以可以任意伤害。而我知道，在中世纪，基督徒家庭的孩子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犹太人是邪恶的化身。所以在他们的理念里，伤害犹太人不但不算犯罪，还应该说是除恶安良的正义行为。”

        大胡子愣了一瞬，然后辩驳道：“中世纪那些观点是错误的。是用来伤害犹太人的一个借口。”

        谭音反问：“您觉得用一个借口就肆意的伤害它人很可耻？”

        “是可耻。”大胡子重重的点头。

        “那么，随便找个借口去伤害乐乐不可耻吗？”

        “这...基因人不算人...”

        “和人类拥有基本相同的基因，与人类有相同的外形，与人类有相同的智慧与能力。我们凭什么说基因人不算人？”

        “可是...社会观点...”

        “别和我说什么社会观点。如果社会一开始就是对的，那么还要社会进步做什么？”

        “法律...说不算...犯罪。”

        “马克思说过‘法是统治阶级意志的体现。’也就是说，法律从来不是为了公平正义而存在的。”

        “可是...人...要守法。”

        “没有可是。人是有智慧的动物，难道上帝给了人智慧，就是让人守着错误不思不想因循守旧的吗？难道人不应该做一点与他们智慧相符的事来吗？用伤害别人来取得自己的利益，还找出一堆理由来证明自己没错，这是亵渎人类的智慧。”

        “那...”

        “不用说了。‘谭音一挥手站了起来。她从上向下俯视着大胡子说：”我不会放弃乐乐。永远不会。如果这个社会不保护他。我来保护。”

        缓了口气，谭音继续说：“我很感谢您和您的团队救了乐乐的命。但是我相信，医疗不单单是技术，还有其它人文的东西在里面。

        因为作为医疗，技术再高，也是要为人服务的。否则技术没有任何价值。我希望您的技术是用来救命的，而不是用来谋财害命的。也不是用来换犬贝尔诺’的。

        ‘贝尔诺’很重要。不是因为它的奖金，而是因为它里面所包含的荣誉。我希望你的研究能对得起那份荣誉。”

        大胡子愣住了。以往的接触，他只看到谭音像个小媳妇一样的哀求。他也知道自己做的事这个谭小姐不太满意。但她从没有多说什么。很多次，他觉得看到了这位大小姐的愤怒，但愤怒没有爆发过。所以他以为这个女人有着华国人传统的忍耐习性。照她们国家的话来说-——是个软柿子。

        可看着面前这个威风凛凛的女人，他觉得自己错了。她的基因人是买不到的。因为面前的这个女人有着火一样的气质。

        更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他居然觉得这位谭小姐的话有道理。或许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会对真正的公平正义有个标准。但在现实的利益面前，公平正义只能做缩头乌龟。现在，谭音把事实与道德明明白白的摆在了他的面前，让他不知道该昧着良心还是承认真理。

        就这样，大胡子黯然退走。不知是那些话起了作用还是别的原因。直到第二天他们顺利的离开，大胡子与研究院方面都没有再做出任何阻挡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