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吃饭问题

        这个时候，已经不用问主人是否满意他做的口味了。谭音用行动做出了回答。男人收拾了桌子和碗筷。看好像没什么事了，就准备接着去擦厨房柜子。这时主人却叫住了他，用手指了指椅子，示意他坐下，主人有话要说。小心的挨着椅子边坐下，两人开始了第一次正式谈话。

        谭音先问：“你为什么会做饭？”

        回答：“以前在基因人工厂学过。我是按保姆基因人的标准培养的，中餐、西餐都会做。我还能做大型宴会布置。”

        谭音再问：“除了做饭，你还会什么？”

        回答：“洗衣、打扫、收拾屋子。如果您还想让我做其它的什么，我可以去学。”

        谭音想了一下,问：“晚饭吃什么？”

        话题跳跃太大，男人有点跟不上。楞了一下，想了想后回答：“主人有很多速食食品和套餐食包，您想吃什么？”

        “我不想吃速食和程序套餐，我要你做饭给我吃。就像早餐那样。我爱吃中餐。其它的不讲究。”

        男人又楞了，过了一会才嗫嚅着说：“我做的话可能要买点东西。”

        “要什么东西，厨房里各种厨具都有。”谭音的全部厨具都是外公送的，配备齐全。可惜以前这些东西一直是摆设。

        “不是厨具，是要一些食物和调料。”男人小心的解释。

        这个好办，谭音拉着男人到视屏前。打开屏幕，接通网络系统，开始购物。菜米肉蛋油盐酱醋之外，男人还要了一小袋的精豆粕和粗玉米。这是做什么用的？

        因为做农场，所以谭音知道豆粕是用来养家畜的。难道还能用来做菜？没等她把疑问说出口，男人就自动给出了解释。那是他的口粮。据说在基因人工厂，所有基因人都时用豆粕和玉米青菜来喂养，偶尔会有煮肥肉。这完全出乎谭音的认知。

        基因人除了部分基因和产生方式与自然人不同以外，其它方面都与人很类似。谭音以前只知道基因人的生产是高科技，但具体怎么做并不太清楚。蓄养基因人来玩是这几年才兴起的热潮。以前基因人是用来做苦力的。她的家中不用基因人做工。以前也没有与太多的基因人打过交道。所以她根本不知道基因人的成长过程中吃什么用什么。今天是第一次听到居然用养牲口的东西来喂养人！

        谭音知道基因人不具有人权，就是一个人形物品。可是一个人吃猪食，还是让她觉得意外。怪不得男人会像动物一样的爬行，还动不动就弯腰杆子行礼。他们根本就没有被像人一样对待。所以他们也没有人的认知。

        接下来谭音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男人吃饭了没有？答案是没有。男人不敢乱动主人的东西，一早起来，只拆了一个速食包，用里面腌好的鸡肉、蔬菜包和大米做了粥。花生与辣椒做了个菜。所有做好的食物都被谭音吃了，男人自昨天晚饭后到现在什么都没吃。

        这让谭音心里隐隐不快。她不是善男信女。但从小娇生惯养的经历，让她对所有肮脏丑恶虐待不公的东西都有着本能的排斥。走在路上，看到脏乱她会绕开；为人处事，看到不公她会努力遗忘。这就是她为什么选择当一个单纯农场主而不从政的真正原因。她无心做推动社会前进的斗士，只能做一个逃避现实丑恶的隐士。可现在就在她的地盘内、眼皮子底下发生了类似虐待的事件，她不能再骗自己说什么都没发生。

        谭音命令男人立刻到大冰柜里随便找一份速食，用最快的速度弄熟。

        男人跑着去执行主人的命令。在他做食物的时候，谭音点开了她平日购置衣物的网站，照着购买基因人资料上的身高体型等数据给男人挑了几身衣服。这种行为有着隐约的补偿意味。当最后确定付款完成后，她才觉得因虐待事件而生的不快慢慢消了下去。

        恰好这时男人也捧着做好的食物走了进来。将手上的东西放在桌子上，男人就开始下跪，惶恐的道歉说他没有计算好主人的食量，所以害主人饿着了，并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

        感情男人以为食物是主人要吃的。谭音就算是头猪，现在也暂时吃不下了。她让男人做食物是给男人自己吃的。懒得听男人说话，那只会让她再次来气；也不想看到一个人形物跪在地上，那会让她心里犯堵。直接拉着男人起来，再摁到椅子上，把装食物的盘子挪到男人面前，下命令：“吃，把这一盘东西全吃完。”男人疑惑的看着主人，然后小心翼翼的拨了一小点送入嘴巴，再看看主人，再拨一点。男人好像是在等谭音反悔或是发火，直到一盘食物吃了一半多，他才开始比较正常的吃东西。说正常是因为男人不再吃一口看一下主人的脸色。前面加‘比较’两字是因为男人吃的很快，好像是饿急了或是怕谁会来抢他的东西一样。不一会儿，食物就被解决掉了。

        男人还是坐在椅子上不敢动，手规矩的放在腿上。就像小学生在课堂上的样子。不过谭音已经觉得心情好了，尤其当她问男人饭好不好吃时，男人一边大力的点头，一边承认这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好的一顿饭后，谭音就觉得心情愉悦。

        还有一个让谭音心情愉悦的事是她发现这个基因人的眼睛会说话。吃饱的男人眼里有种满足的快乐，这种快乐让她看着也觉得高兴。因为高兴，谭音就有了接着谈话的兴致。她告诉男人以后不许再下跪，不许爬行，也不许行弯腰礼。不许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平时男人就挑间客房睡，而且一定要在床上睡，要盖被子。客房里的用品可以随便用。两人吃一样的东西，需要什么他可以提出来。接着告诉男人家里基本的家务事有那些，所需用到的东西放在哪儿，她的生活习惯等等。最后，她还拉着男人一起坐小电瓶车绕农场一周，中途顺便摘了点新鲜的蔬菜准备做晚饭用。

        黄昏时，中午订购的东西送到了。这让谭音又吃了一顿美味的晚餐。直到这时，她才承认这个基因人或许不是她想象中那么没用。

        晚饭后，谭音想该给男人起个名字。名字当然不会用“滚过来”或是“脱光光”一类的，她受不了那样的创意。黄鱼老板说这个基因人的货号是46，谭音就想让他姓史或者姓陆都行。史与死同音。姓史不好取名，姓陆又该取什么名呢？陆陆？落落？还是陆落？正想着，就看到男人走了过来，眼里满是单纯的快乐。一下子，谭音就想起了‘乐’字。这个基因人名字应该叫‘乐乐’。

        乐乐很喜欢他的新名字。也很喜欢他的主人。谭音猜的没错。他是用来实验的基因人，十五岁时，别人发现他的身体不够健壮，所以认为这是个失败的实验品。有人就想要把他拉去人道销毁，好在后来有人觉得养了这么久，毁了可惜。

        乐乐这几年一直在害怕，他怕死。以前在基因工厂时，教他们的人告诫他们要听话，否则会被惩罚。如果他们敢反抗，就会被人道销毁。他们亲眼看到一个基因人被人道销毁的场面。人类只是动了动手指，在机器上输入了几个数字，然后那个基因人就痛的在地上打滚。死后身体上大片的青紫。他被吓坏了。

        后来有人告诉他有了主人就不会被轻易的销毁掉。所以他一直很用心的学习基因人工厂所教的课程。那些课程能帮他找到一个好主人。再后来他被人从工厂运到了一个商店，在那儿，有人教他们学习跟着音乐摆动身体。还有人教他们如何在床上扭动身体呻吟。还有一些奇怪的录像，录像里的人做出怪异的姿势相互交缠。这些都让他困惑。还有一些其它的东西则让他打心眼里反感。那些教程中会用到一些被称之为情趣玩具的东西，那些东西让他很不舒服。他想那些东西大概就是用来惩罚他们的东西。基因人不听话就会被惩罚，这是所有基因人被反复告诫的事。

        在商店里，乐乐一眼就看中了现在的主人。这个女人不像其它来店里的人那样让人害怕。她的眼神倨傲但不下流。清亮的眼光中没有让人害怕的东西。当时他就想跟着这个女人了。他刻意扭动身体，吸引主人的注意。在主人看他的时候挤出笑容。果然主人选了他。

        现在证明，这是他的幸运。在他看来，这个主人性子大大咧咧的，但对他很好。让他吃很好的饭菜，睡在很软和的床上。还给他买了衣服。虽然有时她会莫名其妙的沉下脸，但从来没有罚过他。现在的这个主人很好，如果他一直很听话，努力做事，主人大概不会惩罚他。这样他就可以平平安安的活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