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什么事了？”一听到这个沙哑的嗓音，我就意识到情况很快就要比现在更乱了。为什么？因为皇后娘娘驾到了。

        这位年轻貌美的皇后身穿一袭紫色长裙，长长的裙摆拖在地上，上面镶嵌的珠宝在光线的照耀下灿灿生光。衣料是极为光滑的丝绸，尽显她凹凸有致的曲线。一头红发编成样式华丽复杂的长辫，透出雍容华贵。相较之下，我这身素蓝色的裙子就显得太没有女人味了，再加上我没有她那样玲珑的身材。不禁小小地羡慕嫉妒恨了她一下。

        “原来是皇后驾临，午安。”夏洛特随意地向玛利亚行了个礼，并不十分恭敬。我心道这老妖婆果然有个性，连皇后的账都不买。如今这佛兰德宫里，敢不买皇后账的人，还真不太多。

        “哟，这白嫩的胳膊怎么就流血了呢？是谁把她弄伤的？”玛利亚慢条斯理地问道。

        “是王妃殿下划伤的。”说话的是刚才在左边拉扯我的侍女，现在看到主子驾到有人给她撑腰了，立刻把我供了出来。

        “王妃？你在说笑吧？王妃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她可是阿拉贡的公主！”呵呵呵呵，把我抬得越高，就越能证明我是个穷凶极恶的毒妇。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亲眼所见。”那名侍女马上追加了一句。

        “王妃，你如何解释？”玛利亚的眼光瞄向了我，媚眼如丝，真真是个尤物。

        “首先，我很饿。其次，我想认真地吃饭。”我清了清嗓子，开始了陈词，“然后，这两个人在我切布丁的时候突然冲过来，对我动手动脚。我为了自卫，只好努力挣脱她们。但是我忘了手里还拿着刀，所以不小心把她划伤了。”我想了想又再加了一句，“我不是故意的。而且，我第一时间道歉了。”

        “你忘了手里拿着刀？”玛利亚夸张地说道，她看我的眼神像是再看一个连环杀手。“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能忘了呢？霍夫堡宫从来没有伤害侍女的事情发生！”

        “我当然有可能忘记。我不像您，马背出身。时刻不忘自己身携武器。”我实在厌烦她说话的腔调，前一句听起来像是再为你辩解，后一句就要把你打入地狱。而且，我讨厌她长的比我美。我还讨厌她那天看向菲利普的眼神。总之，我特别讨厌她！所以，我忍不住出言讥讽她。她的表情马上变了，我猜想她这样的人，应该最忌讳别人提及她的出身。

        “王妃果然伶牙俐齿，怪不得菲利普大公对你敬而远之。连生产的时候都不曾在旁照顾你。”夹枪带棒的话字字直指人心。我仔细想了想，她说的应该是胡安娜在生她和菲利普第二个孩子的时候，菲利普把她一个人扔在布鲁塞尔的王宫里的事情。哼，这家伙当初对胡安娜可真狠心呐！生孩子在这个年代是个挺危险的事，一不小心就会出人命。他完全不顾忌这些，看样子真是对胡安娜厌烦到极点了。

        我看着玛利亚得意的表情，心知她想用菲利普对我的无情刺激我。反正外界也是这样传的，说我大闹佛兰德宫是因为菲利普风流成性，上吊自杀也是因为菲利普不鸟我所以一时想不开。如果是真正的胡安娜，被人揭开旧伤疤一定会痛不欲生。可我不是胡安娜，我没能感受到当初孤身一人在布鲁塞尔待产的恐惧和无助。所以她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皇后说的是。”我用一种特别轻快的语气说道，“想想真令人伤心。”我的表情让在场的每一个人完全感觉不到“伤心”二字。“不过您就不同了。您和国王陛下的感情这么好，相信您怀孕的时候，他一定会悉心照料的。”

        我的话一出口，玛利亚的脸色更坏了。我能看出她在拼命克制着自己，才没对我做出过激的举动。其实欧洲和中国一样，对子嗣非常看重。为皇帝生下继承人是作为皇后必尽的职责。在中国，皇帝可以通过纳妃来提高生育率。生不出孩子的皇后随时可以被打入冷宫。而在实行一夫一妻制的欧洲，如果皇后多年未有所出，国王很有可能以此为借口重新娶个皇后。或是干脆想办法把皇后弄死，然后再续娶个能生的。我那个倒霉催的妹妹卡特琳娜，嫁给亨利八世之后生不出继承人，最后就是被离婚的命运。玛利亚嫁给马克西米利安六年，连半个孩子都没生出来。其实宫中已经有了些流言，说她先天不足，无法为马克西米利安传宗接代。但因为马克西米利安对下人的严格管理，所以流言并没有流传得过于凶猛。但这毕竟是玛利亚的一块心病。如今被我点破，恼羞成怒是特别正常的反应。

        “很好，很好。”玛利亚咬牙切齿地说道，“王妃不仅大闹佛兰德宫，现在到了霍夫堡宫，依然不检点自己的行为。我认为，非常有必要将你的所作所为告诉国王陛下，由他来决定对你的处罚。”

        切，吓唬谁啊！姐姐我就是吓大的！你这种“我回家告诉我妈去”的招数对我不管用！

        “作为一个女人，美丽的容貌很重要，优雅的举止更加重要。否则，就是被厌弃的命运。你真应该感谢斐迪南国王和伊莎贝拉女王，要不是他们，呵呵……”玛利亚估计是被我气昏了头了，说出的话不太有水平。不过正是这番没什么水平的话，戳到了我的痛处。一瞬间，我马上想起了当初菲利普在书房里说过的话。心中又是一阵钝痛。回到佛兰德宫之后，两人偶尔平静偶尔吵闹的相处，菲利普似真似假的保证，还有时不时流露出来的所谓真情，让我以为自己已经快忘记了当初离开他的理由。现在看来，我根本就记得清清楚楚。看来我真是个记仇的女人。我永远忘不了他想要利用我的企图，还有行为。

        玛利亚见我不说话，自然认为已经在言语上压过了我，露出了胜利的笑容。她瞥了依旧跪坐在地上的受伤侍女一眼，对全程一言不发的夏洛特说道：“快带她去看医生。可千万别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一把餐刀而已，不会有生命危险。”夏洛特不带感情的声音响起，她扶起那名侍女，缓步走了出去。我伤心归伤心，还是察觉到了夏洛特和玛利亚之间的不合。两人之间一定有什么古怪。而且，她这是在向着我说话么？

        “其他人可以退下了。”玛利亚优雅地挥了挥手，侍卫和侍女们瞬间消失了，除了她的贴身侍女和阿特丽丝。“至于你。”她看向我，“我会向国王如实汇报你的行为的。还有菲利普大公。”我注意到，她在提到“菲利普”的时候，眼神之间浮现出了一阵柔和地光彩。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就在那一刻，她被一个陷入热恋的萝莉少女附体了。

        哼！某人和她肯定有奸情！我觉得我快要呕死了！死八百吊真是处处有激情无处不桃花啊！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我越想越气愤，再看到玛利亚那张美艳动人却令我十分讨厌的脸蛋。理智什么的都已经是浮云了，我怒从心头起，抓起还染着血的餐刀冲她比划了起来。

        “你爱说什么说什么。你可以添油加醋地说，夸大其词地说。看看你丈夫会不会真把我怎么样！我想你自己也很清楚，我是阿拉贡的公主，卡斯蒂利亚未来的女王。我有多大的价值，你丈夫和我丈夫能从我身上得到多少好处。傻子都能算得出来！就算我现在把你杀死，你看他们会不会让我为你偿命！”我走上前一步，把餐刀离她更近了些，她的侍女吓得浑身颤抖，玛利亚虽故作镇定，但显然也担心我真当场发疯把她给捅了。不禁向后退了几步。

        “在巨大的政治利益面前，我们都很渺小。”我见自己虚张声势的威吓起了作用，便把餐刀放了下来。心平气和地对她说道，“美貌又怎样，举止优雅又怎样？不过都是棋子罢了。不同的是，我是棋盘上的皇后，而你，充其量只是个骑士而已。”

        “……”玛利亚此时已经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了，我相信她很清楚我所说的一切都是事实。她的父亲再强大，也不过是米兰一地的领主。相比于伊比利亚半岛简直小巫见大巫。玛利亚恨恨地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开了餐厅。五分钟前还很热闹的地方只剩下了我和阿特丽丝。

        “您也许会有麻烦。”阿特丽丝轻声说道。

        “不怕。”我豪迈地甩了甩头。

        “大公殿下会保护好您的。”她说道。

        “哼！”此刻我只想表示对他的不满。

        “还有，所有不是由我亲自送来的食物和水。您最好不要碰。”

        “我知道了。谢谢你，阿特丽丝。”霍夫堡宫简直是龙潭虎穴啊！

        “这是我应该做的。”

        “那能不能先帮我弄点吃的来？我真的好饿……”

        “……”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