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过御米之后,因为安府里发生了乌有极的事情,众宾客已见识到了洛王和乐辰景的虎威,再有什么闪失,一尝过御米之后便起身告退,短短一刻钟的时间,人便已散得干干净净了。
洛王站在安府的书房里,看着书房里满是慵俗的气息微微皱起了眉头,书房的东面的墙上挂着几副山水画,西面的墙上都又挂着几副美人图,北面的墙上挂着的是花草树木。
这些画若是几挂其中几副有雅致之意,而全部挂满就有了几分暴发户附慵风雅的味道了,看起来着实有些不伦不类,最夸张的是那些画都是先朝的大师之做,而花全是用镀了金的大框裱起来的。
洛王心里有些好笑,安老爷和安子轩站在他的身边侍候,微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洛王含笑道:“安老爷也懂书法字画?”
安老爷忙躬身答道:“草民对这些并不太懂,只是觉得好看就裱在这里了。”
洛王笑意更浓,打趣道:“安老爷倒当真是厉害的紧了,觉得好看的东西全是价值连城的古董字画。人言皇商富可敌国,我以前是不信的,现在倒是信了个十足十。”
“王爷过奖了。”安老爷的心里有些犯怵道:“草民不知道这些字画多值钱,都是犬子远溪带回家来的,只道是一些好看的字画罢了。”别人若是夸他富可敌国,他心里自是欢喜的,可是他久在商场打混,也常在皇宫里走动,对于权术之事,也是略懂一二,再则商人原本就极会察颜观色,对于洛王眼底流露出来的些许不快,他的心里是极为清楚的。
洛王的笑意更浓了三分后道:“远溪?可是今日里的世子说话的那个?”
“正是!”安老爷低声答应道。
洛王的眼里有了一抹高深莫测道:“他倒是个极有胆色的人,本王原打算晚上和他聊一聊,可是此时听到安老爷的话后,倒想立刻就见他,不知道安老爷方便否?”
“王爷想要见他,是他前世修来的福气!”安老爷忙答应道。
洛王微微一笑,安老爷已打发人去叫安子迁了,约莫过了一刻钟后,安子迁便到书房前了,他先向洛王行了一个礼,然后再向安老爷行了一个父子之礼。
洛王笑道:“听闻远溪对字画甚有研究,本王甚是好奇,又听闻这些字画全是远溪找回来的,本王觉得甚是有趣。本王以前素来喜画,却对于鉴定古代字画却并不在行,今日里想向远溪讨教一二。”
他的话说的甚是客气,整个人看起来虽然慈眉善目,但是却也机锋暗藏。
安子迁回答的也甚是得体:“讨教草民哪里敢当!只是草民素来喜欢字画罢了,所以曾收集过一些。”
他一进书房看到那些字画就觉得有些头在痛,这些字画他原本一直都放在书楼之中,那一日安老爷说要在书房里挂上几副画,向他讨要,他当时为了让安老爷同意他去楚府帮楚晶蓝,所以就拿出了一堆的字画给安老爷挑选,事后由于楚家那边一直有事,他也极忙,没有再向安老爷问这些画的去向。没料到安老爷竟将那些画全部给裱了起来,全部裱起来也就算了,居然还全部挂到书房里来了。
他进来的时候分明看到洛王眼里的鄙薄之色,知道如此一来,在洛王的心里只怕会看清安家。
洛王轻轻点了点头道:“本王也曾收集过一些字画,却知道字画不如其它的东西,最是难分真假,可是看远溪选来的这些画似全部都是真的,你是依哪些判断的?”
安子迁恭敬的答道:“每一个画师做画都有自己独特的风格,草民在买这些画的时候便是通过他们各自的风格来挑选。比如说米宴的画,最是狂放,所以他极喜欢画一些山水画,而这些山水画大都用泼墨的手法在画,均大气的紧。而端于连的画就比较细致,他常用很细微的笔触去表达一些很微笑却又关健的东西,所以他擅画仕女图,女子眸中喜笑嗔怒在他的笔下就活灵活现了。父亲大人平日里喜赏画,所以就将这些画全部裱在这里了,让王爷见笑了了”
洛王听他讲的头头是道,和安老爷那有些虚浮的气息完全不一样,再见他举止文雅,便知道他是真的懂画的。而他的话里又全了安老爷的脸面,还有一颗七窍玲珑的心思。
洛王微笑道:“听起来远溪似极为懂画,还极有自己的见解,只是不知道你是否会做画?”
安子迁的眸光微转,还未说话,安老爷却插话道:“远溪幼时曾和人学过画,只是画做粗浅,恐污了王爷的眼睛。”
安子迁听到安老爷的话后眼睛微微一眯,浅浅的道:“我只会识画,做画就并不精通了。”
洛王见他站在那里,态度虽然极为恭敬,但是并没有惧怕的味道,再见他的样子已和今日里在大厅里耍赖的样子完全不同,那身上似隐隐可见几分文人的傲骨。他的心里倒升出了一分欣赏,他浅笑道:“远溪不必过谦,只是远溪不愿做画,本王也不免强,只是方才听远溪对画的见解甚是有趣,本王来的路上刚好买了几副画,一直分不清真假,想请远溪代为鉴定一下,不知可否?”
“自当遵命!”安子迁躬身应道。
洛王微微一笑,示意身边的下人去取画,片刻之后,画被取了过来,安子迁展开第一副,却见上面画的是一只展翅的飞鹰,那鹰的的翅膀正在扑动,看起来甚是有力,一双眼睛里也满是戾气,下首有一个淡淡的印迹。
安子迁看了一眼后笑道:“这副画是假的。”
“哦,为何?”洛王反问道。
安子迁一本正经的道:“这画上署名是张棋的,画作也是张棋的风格,可是张棋生活的前秦,那个朝代可没有这么好宣纸,这个印迹应该是被人不小心弄上去的。王爷请看,这纸质纤薄,印迹明显,只有在改良造纸工艺之后的后汉才能生产的出来。所以这画是假的!”
洛王的眸子里多了一分赞赏,扭头看了怀素一眼,怀素便又递给了他另一副画作,他打开来一看,却见上面画的是一副山水画,画纸已经发黄,上面的画却显得极为古仆大气,低下盖了几枚私章,其中有一枚私章盖的是米宴的印章。
安子迁笑道:“米宴平日里极少用私宴,他号称平安居士,素来求平也求安,所以在他的字画盖的都是平安居士的印章,这个上面却用花体刻了他的名字,显然是不对的。”
“你的意思是这副画也是假的呢?”洛王微皱着眉头问道。
安子迁轻轻摇了摇头道:“非也,这副画是真的,不过并不是米宴所画,而在先秦的秦之喜所作,秦之喜是画山水画的鼻祖,可是他有一个毛病,那就是画完之后从不留名,所以也有人称他为不留名。而这副画应该是他为当时的皇帝画的私作,后世的人得到他的画之后,只道是个不出名的画师所画,为了卖个好价钱就自作聪明的盖上了米宴的私章。所以这一副画虽然不是米宴所作,却比他所作还要值钱的多,只怕是价值连城,恭喜王爷喜得佳作!”
洛王哈哈大笑道:“果然是个行家,怀素,你可服呢?”
“奴才服!”怀素微笑道:“安五公子果然是个大行家!其实奴才也略微懂画,在王爷得到这几副画时就已细细看过,只是一直都不太敢确定,今日里听到公子的一席话之后,奴才豁然开朗!”
安子迁朝他微微一揖道:“不敢,不敢!”
洛王对安子迁的态度极为温和,已有赞赏了他好几次了,一直站在洛王身侧伺候的安子轩心里却有些不太痛快了,当下冷着眼看了一眼安子迁,实在是弄不明白那洛王怎么会夸奖这个纨绔!
洛王对他的进度有礼的态度极为满意,怀愫虽然是洛王的贴身侍卫,可是一直甚得洛王的欢心,安子迁对他尊重也便是对洛王尊重。
洛王微微一笑,又命人展开另一副画后问道:“远溪再来看看这副画。”
安子迁轻轻颔首,看了那副画一眼后心头大震,左看右看一直微微皱着眉头,安子轩见他不语,恐失了礼数,那副画上不过是整个杭城的水域图,当下便道:“这不是杭城的水域图吗?”
洛王轻轻点了点头,一双眼睛却还是看着安子迁道:“远溪可认得这副图?”
安子迁的手心已微微沁出了汗,却依旧一片淡然的道:“如大哥所言,是一副水域图,只是这一副图上却和平日里我们见的地图不同,这副地图上明确的标明了各个航-道里的暗礁,这不是古玩字画,而是当朝人所画,却不知道王爷的这副图又是从何而来?”
洛王浅浅一笑道:“这一副图是本王送给远溪的。”
安子迁皱眉道:“草民不太明白王爷的意思。”
安老爷却在旁道:“王爷送你东西,你还不快收下!”
安子迁敛眉,头微微低下来道:“多谢王爷!”
洛王轻轻点了点头道:“不错!”
安老爷和安子轩听不太懂洛王嘴里的不错是什么意思,可是安子迁却听懂了,他的眸光更加的深了些,却只是装傻站在那里不动,睁着一双微微有些迷茫的眼睛看着洛王。
洛王看到安子迁的模样,微笑道:“好了,本王有些乏了,先去休息了,远溪日后若有什么事情,尽管来找本王便是!”
“多谢王爷!”安子迁躬身行礼。
安老爷实在是觉得有些奇怪,为何洛王会对安子迁如此青眼有加,而且还莫明其妙的送给了安子迁一副杭城的水域图。安子轩却觉得有些恼火,他百般讨好洛王,却只听到洛王礼貌性的夸奖,却从未赏给他任何东西,而安子迁在大厅里生出那么多的事情来,洛王却不一点去都不怪罪于他,反而一直都夸奖他,他实在是有些想不明白。
安老爷亲自去送洛王,洛王离开之后,安子轩便冷冷的看着安子迁道:“王爷好像很喜欢五弟!”
安子迁心中有事,不愿和他磨嘴皮子,当下连笑也笑不出来了,懒得理会安子轩,拿着画便大步走出了书房。
安子轩看到安子迁那副样子,心里就更加不痛快了,在他的身后冷哼道:“不过是王爷多和你说几句话而已,就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安子迁走在门口,还是听到了安子轩的话,心里也不禁有些恼怒,只是那件事情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楚的。
他没有直接回悠然居,而是走出了安府。
楚晶蓝原本觉得累得紧,可是躺在床上却又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心里一直想要如何才能从乐辰景那里拿到异域莲花。
她喝了宁神汤后,心里还是觉得不安宁,恰好又听得从前院回来的小丫环在说:“没料到那乌三公子竟是如此下作之人,居然敢跑到安府里来偷东西!”
“我看他是胆大包天,洛王和世子在这里,他居然还敢下手,那不是存了心的寻死吗?”
那一个死字敲在楚晶蓝的心头,她便将红绫唤进来让她去问问情况,红绫出去后一会就回来道:“小丫环们说世子今日里安府里抓了一个贼,然后被他一脚踢死了。”
红绫说到死字时也有了三分惧意,她没有见过乐辰景,却从圆荷的嘴里听到有关于他的描述,心里早已将乐辰景当成是十恶不赦之人,此时再听到这个消息,只觉得他当真是凶的紧。
楚晶蓝虽然也很讨厌乌有极,却没有料到乐辰景竟真的将他踢死了,他的死从严格意义上来讲和她是脱不了干系的,他也算是咎由自取,可是这种事情发生在她的身上,心里终是觉得有些不太舒服。
昨日里那三个毛贼欺负她被乐辰景踢死,因为素不相识,所以只是当时觉得恶心和害怕,事后倒也没有太多的感觉,可是乌有极她却是相识,此是因她而就觉得心里更加不宁了。
她知道乐辰景下手素来是极狠的,可是他也用不着动不就要人的命吧!因着这一件事情,乐辰景虽然又救了她一次,她心里对他的厌恶反而更深了一层。她实在是想不明白怎样的环境能造就他那样一副冷血而又自以为是的性子。
她想起安家和乌家素来有生意上的往来,这一次乌有极有死在安府,虽然是被乐辰景打死的,可是依着乌老爷的性子只怕会算到安家的头上。
她轻轻抚了抚额,近日里当真是没有一件顺心的事情,她以前可以不为安家担心,可是现在她已是安府的儿媳妇,安家的事情却已和她有了些许关系了。
楚晶蓝睡不着,便干脆不再睡,让圆荷伺候她起床,再扶她坐到软椅之上。
此时已值隆冬,屋子里的火虽然生的很旺,可是她还是觉得有些冷,圆荷恰在此时递给她一个暖炉。
她的心里微微一暖,浅笑道:“你倒当真是极了解我的,等你日后出嫁了,我可要怎么办?”
圆荷的脸微微一红道:“小姐,你就别取笑我了!我自认没有小姐的本事,真要嫁人了日后只怕会被人欺负,倒不如安安心心的守着小姐过一生为妙!”
“笨丫头,整日里尽胡说八道!女孩子大了又岂能不嫁人!”楚晶蓝轻啐道,她的心里陡然想起一个人来,便又眨了眨眼道:“杨昭那小子最近如何?”
圆荷此时听到楚晶蓝提起杨昭,心里一紧,忙道:“我前几日按小姐的吩咐去看他,这大冷的天他的屋子四处透气,里面冷的紧,因着天气寒冷,他身上的伤便好的慢了些。大夫说他年青,好的倒是挺快。”
楚晶蓝轻轻点了点头后打趣道:“他倒是个极机敏的,虽然家境穷了些,人品却是不错,又重孝道,我日后是要重用于他的,就是不知道我的圆荷是否能看得上他了!”
圆荷闻言脸刷的一下红了,轻抿着唇道:“小姐就不要寻我的开心了!倒不是我嫌贫爱富,而是圆珠这丫头整日里打着小姐的名头往杨家跑,只怕是那丫头对杨昭上了心!”
“哦?真有此事?”楚晶蓝有些好奇的问道。
“可不是嘛!”圆荷小声凑到楚晶蓝的身侧道:“前几日里楚家忙得紧,那家伙一得空就往杨家跑,看那情形,小姐快要替她准备嫁妆了!”
楚晶蓝想起最近的确是有时候想找圆珠的时候找不到人,不想还有这一成的事情在里面,她原本一片烦郁的心情在听到这件事情后却好了一少,她微笑道:“是吗?得空我可得问问她。”
圆荷嘻嘻一笑后又道:“小姐千万别说是我说的,那小蹄子若是知道我跟你说这个,只怕得找我拼命!”
楚晶蓝失笑,那边却听到圆珠的声音:“表小姐,您来了!”
苏秀雅娇柔的声音传来:“我听说表嫂今日里受了惊,我这里炖了一碗宁神的茶,现在方便吗?”
楚晶蓝不知道苏秀雅来找她做什么,只是人家有心,总不能拂了人家的意,当下忙在屋里道:“圆珠,外面风大,还不快请表小姐进屋!”
“是!”圆珠应完后便引着苏秀雅走了进来,苏秀雅笑的温柔,楚晶蓝正欲起身相迎,她忙道:“我听说表嫂的脚上有伤,都是自家人,那些虚礼就不用了!快些坐下。”
那边秋韵早已搬来了软凳,红绫送来了一个手炉,微笑着递给苏秀雅道:“这天冷的紧,这个手炉给表小姐暖暖手。”
苏秀雅含笑接过,然后赞道:“我早闻表嫂房里的丫环们都训练有术,今日里总算见识到了,只是她们不但训练有术,而且还温柔体贴,细心无比。”
楚晶蓝笑道:“表妹别夸她们了,一夸她们准出错。”说话间,秋韵不小心将茶叶洒在了地上,她便又笑道:“表妹看到了吧!这些个丫头可粗心的紧!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去给表小姐上茶!”
她抬眸见苏秀雅穿了一件紫色的绣花棉袄,那袄子微微有些发白,只怕是去年的旧衣。她头上只插着一支极为简单的步摇,虽然雅致,却微微有些塞酸。她的眼窝微微下陷,看起来有些憔悴,也比之前所见轻减了些。
楚晶蓝一见她这副样子,心里只觉得微微有些堵,知道乐辰景给苏秀雅造成的伤害只怕远比她预期的要大的多。而当日里她若不撒了那个谎,依着乐辰景的性子还不知道弄出什么事情来,心里不禁又有些乱。
秋韵告了个罪,忙去倒茶。
苏秀雅的眸子微微转深,却只是浅浅一笑,将手中一个食盒揭开,拿出其中的茶盏道:“这是我亲手为表嫂炖的宁神茶,以前我们受惊的时候喝了甚是见效。”
楚晶蓝笑着接过她手中的茶盏,将盖子揭开后一股淡淡的香气扑来,没有药味的刺鼻,反倒像是久炖的醇汤,那浅汗微微泛着白色,一看就知道是花了些心思煎的,她低声谢道:“好香的宁神汤,表妹有心了!”
苏秀雅微笑道:“这里面是用猪筒子骨为底料,再放了十几余种药材,表嫂若是喜欢喝,我迟些再让丫环送一碗来。”
楚晶蓝浅笑道:“若是喝了有效的话,就不敢再劳烦表妹了。”
苏秀雅笑的淡然,眸光却微转看着楚晶蓝道:“我听说昨日是世子救了表嫂?”
“是。”楚晶蓝淡淡的道:“昨日里若不是遇到世子,我昨日只怕已回不了安府了。而今日里又劳烦了世子,我心里对他感激的紧。”
苏秀雅的眸光转深,楚晶蓝想起她那一次发生的事情,便又道:“世子那一日对表妹所做之事甚是过份,表妹的心里可恨过他?”
苏秀雅的眸子里有一抹痛苦,头微微低下来道:“说不恨他是假的,我在安府住的这一段日子,总以为我心里已经静了来,不想今日看到他时,又想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心里便又有了百般无奈……”她的话说的甚轻,可是放在腿上的手已紧紧的抓住自己的衣裳。
楚晶蓝看到她那副痛苦的模样,心里有些不忍,想起她之所以沦落到今日和自己脱不了关系,当下伸手轻轻握上苏秀雅的手。
苏秀雅的头轻轻抬了起来,里面已隐隐可见一丝泪痕。
楚晶蓝见她模样秀丽,此时这般含着泪当真是我见犹怜,她想要出言安慰,却又觉得没有任何词语能够安慰,因为她的名节苏连城毁过,所以她最是能体会到苏秀雅的苦楚,当下并不言语,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苏秀雅伸手抹了抹泪后道:“对不起!”
楚晶蓝愣了一下,是她害了苏秀雅,她却向她说道歉!她一时有些不明所以。
苏秀雅却又接着道:“我替大哥向你说对不起,大哥被美色蒙了心,做出了那样伤害你的事情……”
“都过去了。”楚晶蓝语气十分来淡的道:“再说,现在五少爷待我甚好,以往的那些事情他从不计较,我在安府的日子也过的安宁平静。过去的那些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苏秀雅见她笑容浅浅淡淡,却又高洁的紧,那副模样让她想起了枝头上初绽的梅花,她轻轻点了点头道:“是,过去的事情不提了,而我每次撑不下去的时候,就会想想表嫂,有时候真的想和表嫂说说话,却因为哥哥的事情怕表嫂生气,所以一直不敢来打扰表嫂。”
楚晶蓝听她说的诚恳,她心里的负罪感更浓了些,当下微笑道:“表妹是表妹。”
她的言下之意甚是清楚,苏秀雅又岂会听不出来,她淡笑道:“表嫂当真是豁达紧!”
楚晶蓝淡然一笑,苏秀雅又道:“我今日里见表嫂和世子似乎相熟,以前曾见过面吗?”
楚晶蓝知道她是在打探口风,她浅笑道:“实不相瞒,在昨日的事情发生之前,我曾见过世子,只是当时不知道他的身份尊贵,所以多有冒犯,好在他不是那小气之人,并未与我计较。”
苏秀雅的眸子微沉,嘴唇微启,似要说话,却又将话咽了下去。
楚晶蓝看到她那副样子,淡淡的道:“表妹方才也说了,都是自家人,没有什么事情不能说的。”
苏秀雅想了想,抬眸看着她道:“我是想世子竟然和表嫂相熟,可否以谢恩的方式带我去见他,我有些话想要问他。”
楚晶蓝闻言心头微怔,顿时明白苏秀雅的真正来意了,苏秀雅一直住在苏府只怕是为了等乐辰景过来,而乐辰景的性子暴戾嚣张,苏秀雅是已婚女子,在这个男女大防的年代,加之乐辰景曾对她做下的事情,她若是单独去见他,少不得又要引人猜疑,说一些难听的话。
而乐辰景对楚晶蓝有救命之恩,她带苏秀雅去见乐辰景的话情况就不一样了,一则见他名正言顺,二则两人在一起,也能撇去那些流言。
只是楚晶蓝实在是不愿意见到乐辰景,她巴不得那个自以为是的自大狂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而且苏秀雅的事情也和她脱不了干系,她带苏秀雅去见乐辰景,还不知道那个自以为是的人又要猜成什么样子。
楚晶蓝的眸光微微一敛后道:“不是我不愿意和表妹一起去谢世子,而是我们两人终是女眷,若是就这般去了,若是给另有用心的人看到了,少不得又得说七说八。她们不会说表妹,而是说我。而我在安府的境况,表妹心里也是极为清楚的。若是表妹真的想要见世子的话,依我看,还是将五少爷一起叫上,这样才是真正的名正言顺。”
苏秀雅轻轻咬了咬唇,眼里有一抹淡淡的难过,楚晶蓝又劝慰道:“世子那样的人,不是表妹能想的,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让他过去吧!再想也是徒增烦恼。”
苏秀雅轻轻摇了摇头道:“表嫂误会了,我对世子并无半点肖想,只是他那一次去杜家抢我的时候说过认错人,又轻骂了一句小骗子,我只是想知道他把我认错了谁,又是谁骗了他?”说到这里,她的话语里有一抹淡淡的凌厉道:“我不知道那骗他之人是存了什么心思,但是我一定要将那人给找出来!否则我这一生只怕都抬不起头来!”
楚晶蓝的心里一紧,面上却依旧淡然,只低低的道:“听表妹的话似是别人有意陷害,可是我想问问表妹,就算是真的将那人找出来,你的表妹夫之间就能破镜重圆了吗?你那些已坏掉的名节就能捡起来了吗?”
苏秀雅闻言面色微微有些苍白,一双秀气的眼睛里顿时满是泪水,她却倔强的没有让泪水落下来,她低低的道:“我只是恨,只是气!”
楚晶蓝轻叹一口气后轻声道:“这件事情表妹想想就好,我见过世子几次,大致知道他的性子,他行事完全就没有半点章法,也从不受任何的挑唆,纵然那件事情是个意外,也是他做下的。你觉得他那样的人会平心静气的坐下来和你说那些事情吗?表妹若是执意问他那事,将他惹恼了,指不定还要再生出什么事情来。”
苏秀雅闻言微微一怔,将眼里的泪王抹尽,然后轻咬着唇道:“表嫂说的甚有道理,我以前想的太过简单了,没有再想更深一层的东西。”她想起乐辰景一脚将乌有极踢飞的样子,心里还是有些恐惧,只是当时她跑乐辰景有些远,没有听清他对楚晶蓝说的话,否则只怕也会有其它的想法了。
楚晶蓝淡淡一笑,苏秀雅轻轻叹了一口气后道:“我这一生都毁在世子的手上了!”
楚晶蓝的眸子微微一眯,心里更乱了一分,苏秀雅却又轻轻的道:“表嫂好生休息,我先回去了。”
楚晶蓝欲起身相送,她忙制止道:“今日里和表嫂说了这些话后,我心情已大好,表嫂身子不适,就好生歇着吧!在这个世上,我的这些话或许只能和表嫂说,因为只有表嫂能体会到我的苦处。”
楚晶蓝便让秋韵和红绫将她送了出去,她走出悠然居的大门时,看了一眼明亮的天空,泪水就流了下来,万般情绪全涌了出来,一时间她竟觉得万般委屈,听到转角处传来脚步声,又怕给人看了去,忙伸手将泪水拭净。
楚晶蓝在苏秀雅离开之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心里不禁又有些怨自己,只是一想起当日的情景,无论她说出谁的名字,只怕都会害人一生。
圆荷见她面色不佳,只道是她的身子不舒服,忙问道:“小姐,你哪里不舒服吗?”
楚晶蓝将身子软软的靠在椅背上道:“只是在想一些事情,却一直没有答案。”她的眸光微转后道:“你和圆珠明日便去楚家帮忙,让红绫和秋韵伺候我便好。咱们总不能因为王爷和世子的到来,就不做自己的生意了,钱总归是要赚的。”
圆荷见她嘴角含笑,眼底却依旧是不安,知道她是怕她担心,她微笑道:“小姐说的是!”
楚晶蓝淡笑,圆荷走出去后气闷闷对几个丫环道:“表小姐来看小姐便好,偏生说那些陈年旧谷子的破事,引得小姐不开心,也真是的!日后表小姐若是再找理由来看小姐,就说小姐身子不适,睡下了。知道吗?”
小丫环们忙叠声答应,圆荷这才放心了一些,又自言自语的道:“只盼着小姐能早日开怀!”
安子迁回到悠然居的时候已是掌灯时分,他见楚晶蓝坐在窗棂边看竹,便轻声道:“怎么呢?有心事?”
楚晶蓝回过神来淡淡的道:“只是想起了一些旧事罢了。对了,远溪,王爷找你做什么?”
安子迁从怀里拿出洛王给他的那副水域图道:“王爷将这副图给了我,我却猜不透他的意思。”
楚晶蓝见那副图画的甚是精细,却看不出什么名堂来,微皱着眉头道:“你且说说你猜的是什么。”
安子迁的眸光微转后反问道:“晶蓝,你可曾听说过万知楼?”
楚晶蓝轻轻点了点头后道:“我听说万知楼是近几年江湖上最大的帮派,具体做什么的我并不清楚。远溪突然问起这个做什么?”
安子迁淡淡的道:“这副图是万知楼的人所画,可是图却在王爷的手上,你不觉得很奇怪吗?而且安家的米大多都是通过漕运在运,而乌家是杭城最大的漕运商,米价里最大的成本便是在漕运上。而乌家说到底,也不过是万知楼的一个小小分舵罢了。”
楚晶蓝已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一些道道,她微惊道:“你的意思是王爷和万知楼有关系?”
安子迁长叹一口气道:“王爷送这副图给我,只怕想要说的并不是这个意思,毕竟他已权倾朝野,万知楼纵然是江湖上的第一大帮派,却也不过是个帮派罢了,王爷想要将万知楼收归已有并非难事。而这不副图本身说明的也不是这个问题,而是他想告诉我,让我来做安府的当家。”
楚晶蓝微惊道:“这怎么可能!”
安子迁悠悠的道:“我今日里在他的面前是出了风头了,大哥虽然会打理好安府的产业,但是必竟没有太多的魄力和远见,在王爷的心里只怕对大哥是有着三分不屑吧!漕运是米的命脉,就如同一个当家是一家的命脉一样。而有了这副图,就可以不再依托乌家的漕运,安府完全可以成立自己的漕运队。”
楚晶蓝的眸子微微一合,轻叹一口气后又抚了抚额,她幽幽的道:“这只是你的猜测,王爷不见得就是这个意思。”
“我也希望他不是这个意思。”安子迁缓缓的道:“可是再想想安府这一次被封为皇商的事情,再想一想他送给你的那块玉佩的事情,就又觉得他只怕就是这个意思。”
楚晶蓝看向安子迁,安子迁缓缓的道:“我不知道他在你的添箱礼上送给你那块玉佩和苏连城多大的关系,但是我们却不能不想他送那块玉佩的动机。必竟,王爷这一次到安府还没有表现出一点点对你的特别,也没有表现出一丝其它的意思。”
楚晶蓝的眸光微敛,看着安子迁道:“我知道你今日里在王爷的面前让世子下不台是因为我,想告诉他你配得上我,而对安府而言,你又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败家子。远溪,你若是真的如王爷的愿的话,只怕还有无数的明刀暗箭,你这么多年苦心经营的纨绔子弟形象只怕会毁于一旦。”
安子迁浅浅一笑,却又看着楚晶蓝道:“若是真的如了王爷的愿,能彻底让乐辰景对你打消念头也未偿不可。”
楚晶蓝微微一怔道:“大哥和父亲知道王爷的意思吗?”
安子迁轻轻摇了摇头后道:“他们应该能猜到一分,却吃不太准。”
“你又是怎么想的?”楚晶蓝低声问道。
安子迁看着她道:“我想要配得上你。你今日里不是说我未为你做过任何事情吗?那么现在我想为你做些事情了。”